“喲,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真是稀客,您坐,您坐,今個兒是想吃點什麼?還是想要住店?”,慕青跟蘇樂站在門口只是打量了一會,就有小二上前招呼,那小二的裝扮也很奇特,一身短打,倒像是護院之類的打扮,可是那肩頭上分明掛着一條白色的毛巾,熱情的招呼了兩人,將兩人帶到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扯了身上的毛巾,一邊利落的擦着,一邊又問道,“公子是做生意的?”
慕青淡淡一笑,“怎麼,到你們這兒吃飯的不能是做生意的嗎?”
那小二趕緊笑道,“不是,不是,只是瞧着公子眼生,隨便問一句,下次來不就熟悉了麼!”
慕青不動聲色道,“你倒是很會做生意,給我來幾個小菜吧,要你們這兒最拿手的!”
那小二趕緊應了一聲,迅速的向着掌櫃跑去,低聲說了兩聲,便又進了後廚。
而正在這時,那在臺子上說書的驚堂木一拍,正繪聲繪色的說着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而慕青對這些是完全不懂的,但是,大廳中其它桌上的人卻聽得津津有味。
很快,四個小菜上來,那小二就站在一邊恭恭敬敬的伺候着,這裡的菜並沒有什麼特色,都是在都城吃過的,味道也一般,但是不知道爲何,慕青始終覺得這家酒樓很是奇怪,那些人好像都只是來聽說書的,飯也不吃了,都在大聲呼好,待那說書的下去,一會就有人行起酒令來,倒也熱鬧。
慕青帶着蘇樂慢悠悠的這頓飯吃了接近半個時辰的樣子,一直到她們都準備叫人來結賬了,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暗示,但是她剛剛在點餐的時候,明明有把鄧瑞之前給她的一塊黑色玉牌放在了手邊,那小二不可能沒看到,所以,當下心裡忍不住有些失望,難道說她真的找錯地方了嗎。
“姑娘,吃好了!”,蘇樂放下碗筷低聲說道。
慕青點了點頭,哀嘆一聲,正打算叫小二來結賬走人時,就見那小二笑米米的上前,“公子,您們的賬單我們掌櫃的給免了,我們掌櫃的還說,請您去後院一聚!”
聞言,慕青揚了揚眉,就見方纔坐在櫃檯後面的掌櫃早已經不見。
“姑娘,咱們還是走吧!”,蘇樂不知裡面的情況,聽小二這樣一說,連忙上前攔住慕青道,“這酒樓怪里怪氣的,姑娘還是小心一些!”
慕青雖然也覺着有些奇怪,現在也不敢確定這裡是不是暗夜的一個聯絡點了,但還是面色平靜的當下就笑道,“沒事,我去瞧瞧就好!”
蘇樂也只得點頭,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
到了酒樓的後院時,倒是讓兩人眼中一驚,這裡沒有普通酒樓後院用於住人活着對方貨物的雜亂,反而是一片竹林,而竹林之間卻又開出一條羊腸小道來,更是增添了神秘。
“公子請吧,我們掌櫃的就在竹林盡頭的木屋中!”,那小二恭敬道。
慕青點了點頭,帶着忐忑不安的蘇樂穿過那竹林,果然看見一座小木屋,門虛掩着,裡面竟然傳出悠揚的古琴之聲,那琴聲悠揚,豪邁之中又帶着一抹霸氣,讓人彷彿置身如刀光劍影的江湖!
“姑娘,這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咱們還是走吧!”,蘇樂警惕的皺皺眉,她和哥哥從都城被流放到靖邊來,一路上還要被仇人追殺,早就草木皆兵了,而她的武功又沒有哥哥的高,早知道就該讓哥哥也跟着他們一起過來了,如今跟着青姑娘,好不容安穩了幾天,覺着自己終於安全了,如今一見這陣勢,曾經那些不好的記憶便迅速的涌現而來。
慕青也正有此意,她雖然是帶着目的進了這酒樓,但是,按照鄧瑞之前給她說過的,如果是暗夜的人跟她接觸,一定會先說暗語的,可是剛剛那個小二隻是把他們帶到竹林外就走了呀!
原本看到酒樓後院的竹林,她便覺着這幕後的老闆一定是來歷非凡,如今見這架勢,更是覺着詭譎,害怕並非是暗夜的地盤,思及此,慕青正準備轉身,那木屋裡的琴聲就嘎然而止,緊接着,一抹黑影站在了那扇虛掩的木門外,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了。
一抹黑色的錦袍快速的跳躍了出來,再然後,就是一張帶着銀色面具的臉,但仍舊可以看出來,此人劍眉星目,削薄的脣角帶着熟悉的笑意。
“怎麼是你?”,慕青一怔,姬宸煜?他現在不是在南方嗎?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裡?
而就在姬宸煜打開木門的瞬間,蘇樂直覺的站在慕青的面前抽出腰中軟劍戒備着,聽見慕青的話語後,才驚訝的低聲問道,“姑娘,你認識這個人?”
“嗯!”,慕青點了點頭,“蘇樂,你先到大廳裡等我!”,她淡淡的吩咐道,而蘇樂則有些猶豫,但是見兩人似乎真的熟悉,當下也就只能轉身離開。
“進來吧!”,姬宸煜緩緩的勾脣一笑,讓開木屋的房門。
慕青皺了皺眉,她真的沒有想到在這兒能遇到姬宸煜,雖然猜測這個酒樓是暗夜的接頭點,是姬宸煜的產業,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想到他居然正好在這裡!
“怎麼了?月餘不見,怕我吃了你了?”,姬宸煜勾脣一笑。
慕青則微微的一咬脣,進入,就見木屋中只是簡單的擺設,一張案几,一襲牀榻,地上鋪着彩色的棉花地毯,屏風之後隱隱的擺着幾件兵器。擺設雖然簡單,但是可以看出每一件都是精品,尤其是置放在案几上的一把蠱琴,碧綠的琴身,說不出什麼材料,上面刻着神秘的花紋。
“坐吧!”,姬宸煜伸手摘下臉上的面具,笑道,示意她在案几前坐下來。
慕青直接席地而坐,淡聲笑道,“你怎麼在這裡?十幾天前纔剛剛收到你的信,沒想到這麼快你就回來了!”
聞言,男人卻是垂眸一笑,挑眉道,“想你了啊,看到你的信就忍不住的想你,正好要去豐城辦些事情,聽說你要來這邊找人合作做生意,準備把靖邊的糧食都賣出來,就想着你說不定會來這裡,所以,順路來看看你!”
“順路?”,慕青忍不住苦笑,“豐城在中間,靖邊在北邊,你從南邊去豐城,順路經過戍遠?”
男人並不介意被她揭穿謊言,反而魅聲道,“你知道就好!”
這下,女人倒是哭笑不得了,他是想說,他知道她要來戍遠,所以才專門到這裡來等她,就是爲看她嗎?
“你來戍遠還有沒有什麼事情?難道就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姬宸煜沒有繼續說這不着邊際的話,突地認真的開口,慕青一怔,心中突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她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瞞過他!
“那只是小事!我自己可以搞定,也會安排好的,你不插手是最好的!”,慕青笑道,“倒是你,你這樣大張旗鼓的是要做什麼,還真當沒人注意你嗎?”
姬宸煜輕輕的笑了笑,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嘆氣道,“出門在外,我也就偶爾這樣,既然是出現在你的面前,總得讓你看到我的真面目,至少不能戴着人皮面具面和你談話吧!”
慕青淡淡一笑,“這樣倒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
聞言,男人嘆了口氣,沒接話,兩人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他開口打破了沉默,“這次南方的事情很順利,姜氏算是徹底翻不了身了,不過那人也該受創不小,起碼斷了他以後主要的經濟來源,如今國庫空虛,他要想兩邊兼顧,一定會想別的門路,而蕭克雖然是赫連絕的人,但實際上應該是他的人,這是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你現在就這樣大膽的跟蕭克合作,借他的力做你的事,說不定是個契機!”
慕青一愣,突地意識到什麼,問道,“這麼久以來,你都隱藏着暗夜的產業不出面,現在又一味的促進我跟蕭克的合作,難道是你是想。。。。。。”
很快,她又覺着不可能,既然如此,她現在根本更加不敢在蕭克面前表現得太明顯了,只能小打小鬧的好,她跟赫連絕說的,可是要自己帶着他們幾個人在西北這邊不愁吃穿就可以了,可他的意思明顯是想要。。。。。。她總覺着他不應該有這麼荒唐的念頭。
“你也知道,現在還好一點,以前,本王不管是在朝廷中還是軍中,因爲先皇對本王的打壓,幾乎都是插不進去的,所以,在過去的十年裡,就算姜氏以前壟斷東晉的經濟時,本王也早就讓人暗中搶了姜氏家族的生意,開始從百姓的衣食住行方面滲透進去,而這些產業以前多半都是以江湖組織的支持,所以,還是很難與正軌的軍隊抗衡,就算現在組織起來,也很難取得很大的成效,但是這一年來,因爲你的在靖邊的表現,讓本王看到了一絲希望,或許,這苦寒之地,會是本王扭轉這種局面的一個出口!”,姬宸煜幽幽的開口,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她。
慕青皺着眉,冷聲道,“王爺可真是擡舉我,我說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在西北爲王爺做好掩護和後盾的作用而已,沒有興趣做你招兵買馬的棋子,也沒有那個能力參與到王爺更多的事情!”
聞言,姬宸煜嘆了口氣,看着她,語氣坦誠的說道,“或許一開始,我是拿你當棋子,但是慢慢的,從到了這邊後,你很清楚,你已經成爲我心裡很重要的一部分,我記得,在紅柳村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曾經想過放棄我原本的計劃,就那樣順了你的意思,讓你按照你的心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是這次南方的事情後,讓我很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處境,那些給你承諾,我的能力還辦不到!”,因爲你就算不摻合進來,也改變不了身不由己在其中的處境了,只是後面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慕青疑惑的看着他,“爲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難道你以爲就憑我這樣小打小鬧的幾個鋪子,幾單生意,就不會被人懷疑嗎?如果我把你的產業全部轉明,不管是赫連絕,還是蕭克,他們還會幫我嗎?就算他們幫忙,就能夠跟皇上抗衡了嗎?姬宸煜,你不會這麼天真吧?”
姬宸煜搖了搖頭,“我只是不想再瞞着你,你幫不幫我,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只是想要從這一刻就坦誠的對待你,我不想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從別人那兒知道一切的時候,怨恨我!”
慕青皺了皺眉,原來從一開始,他同意她以自己的身份開始經商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無論大小,都只是在盡力爲他以後的事業鋪路,但也只是憑藉着她自己的能力,在能幫他的時候,也能在他成功後全身而退,可顯然,他從一開始就沒真正想過要她全身而退,原來他始終都有他的底牌,只是她很奇怪,難道她看起來真的那麼偉大,足夠讓他信任到可以把他手上的一切現在全部交到她手中嗎?他到底有着怎麼樣的自信,認爲她會成爲他這麼偉大計劃的一個重要棋子?
“原來這纔是王爺縱容我這一年來的原因,只是我沒有想到,王爺這麼快會亮出你的底牌!”,慕青緩緩的擡起頭來說道,此時心頭竟然說不出的悵然跟難受,只是她向來隱藏的很,就算是姬宸煜,也看不出分毫,“王爺這次亮出你的底牌,是想要我得到赫連絕信任的同時,繼續跟蕭克合作,藉由他跟姬宸玦哪邊牽上一條暗線?然後在給王爺足夠經濟支持的同時,在王爺準備開戰時,打亂整個市場,讓他們措手不及,無法穩住民心?”
姬宸煜點了點頭,“我正是這樣的意思,現在姜家被設計引物販賣私鹽的買賣而被官府查封,他們留下攤子不是一兩個商人可以吃下的,以前蕭克是在西北沒錯,但現在爲了大局,肯定會把重心移向都城,免得再出現第二個姜氏,上次你已經引起他們的主意,這一次的糧食又全部外銷出去,一點不囤貨,相信也應該足以吸引他們與你合作,你可以藉助赫連絕和蕭克,順勢從靖邊開始,慢慢的把西北吃下,他們暫時也不會疑心你,我怕你心裡有顧慮,所以親自回來跟你說說,也順便看看你!”
“王爺可真擡舉我!”,慕青此時突然覺着可笑,原來她一心爲他的心,早已經被他窺探了一二,所以他纔會如此篤定她爲了幫他,什麼都會做吧!
慕青沉斂下眼簾,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淡淡的起身,開口道,“王爺,你的如意算盤可能要落空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真的覺得自己沒那麼大的能力跟野心,你說的,我懂,但是很抱歉,爲了不誤王爺大事,還請王爺另作安排!”
姬宸煜趕緊站起身來攔住她,低低的開口,“青兒,我只是不想再騙你!所以,在一切開始之前,還是把所有的計劃告訴你,就是害怕你以後的埋怨,否則,就像之前那樣讓你慢慢的開始接手,什麼都不跟你說,你也會爲了我做好這一切的,不是嗎,爲何現在你。。。。。。”
慕青卻是輕輕的掙脫開了他的手,徑直轉身離開,是啊,他說的沒錯,如果他今天不把這些告訴她,只是像之前一樣,她自己也在謀劃一切爲了他而努力奮鬥着,可是這能一樣嗎?他又怎麼會明白,一個是她爲了他願意去做任何事,和一個被他作爲一顆棋子利用去做事,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呢?哪怕對他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可是,對她而言,卻早已經不一樣了。。。。。。
慕青從後院出來,蘇樂立即上前,“姑娘,沒出什麼事情吧?那個人。。。。。。”
“先走吧!”,慕青淡淡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蘇樂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趕緊跟在她身後,一起走了出去。
而姬宸煜則始終怔怔的望着那木門發呆,只到一個人影閃進來。
“爺!”,衛澈輕聲喚道,“難道你真的覺着如今是最好的時機?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你真的有把握青小姐能真心幫咱們?別忘了,她跟皇上可是有私下交易的,而且跟赫連絕也關係匪淺,雖然她是王爺的人,永遠不會背叛,但也可以選擇置身事外!聽鄧瑞說,畢竟她現在一直說她。。。。。。”
姬宸煜伸手打斷了他的話,而是轉身坐在榻上,淡淡的撥了琴絃,“沒有把握!”,她的確不止一次跟他提過她以後想就留在這邊了!
“那你還。。。。。。”,衛澈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生氣,猛地在姬宸煜面前坐下來,“爺做了這麼多,耗費了這麼多的心力,眼看着要有一點成效,爲什麼還要把將來的計劃告訴她。。。。。。”
男人雪白修長的手指停在琴絃上,緩緩的開口,“本王已經解釋過了,你也聽到了,本王只是想在計劃開始之前,將底牌亮給她,本王不想傷害她!”
衛澈的臉上忍不住浮現一抹嘲諷,“爺,你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之前,你一直以這個計劃爲藉口,在青小姐身上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就在我幾乎也要相信你的眼光是正確的時候,你卻。。。。。。”
姬宸煜卻是淡淡一笑,“你不是本王,自然不會明白本王的無奈,本王這一生中,或許從來沒有真心對過別人,而她現在,卻是本王想拿真心對的第一個人,不管她的選擇如何,我都會接受!沒有了她,我們的計劃可能要走些彎路,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聞言,衛澈眸色一暗,他算是姬宸煜的朋友,也是他的屬下,這麼多年,他以爲自己瞭解他的,他深藏不露,心思深沉,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也是他必須選擇的,否則,他早就死了,但是從沒想過會有今天,讓他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另外一面,這一面是孤獨,是渴望。。。。。。
但是,從此之後,這個男人恐怕就有了弱點,不再無堅不推,這對作爲身負遠大抱負的煜王,暗夜的詭譎主子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而此刻,木屋裡一片沉寂,只有深秋的風嗚嗚的吹着掛在屋外的風鈴,和男人簡潔明瞭卻鏗鏘有力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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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回到靖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那裡都沒有再去,而是跟蘇樂直接乘坐馬車回了宅院,從見過姬宸煜後,她的心裡就煩躁得很,走的時候也沒有給姬宸煜提個醒,看來明日少不得再要去戍遠一趟,順便帶着人運一批糧食過去,但是一想到他可能還在哪邊,這心裡就有些彆扭,原本好不容易沉寂下來的心思就又煩躁起來。
最後她乾脆想着讓人先把糧食運到戍遠,她過幾日再去,好給她點時間先靜一靜,等將姬宸煜說的事情想清楚了,再跟他聯繫也不晚。
想清楚後,慕青便到了後院,尋思的囑咐蘇宇兩句,還是讓他帶着人負責這次的事,結果就聽見他們兄妹兩個正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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