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年不回頭,也不去看他的模樣,只是裹了一層被子,把自己掩埋在最底層,明明說好了不流淚的,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留下來,溼潤了牀榻,也讓她越發的疲憊。
像是滿身的桀驁都在一瞬間被消磨的乾乾淨淨,沈安過了好久,才起身離開。
一直在門口的丫鬟聽見沈安從門口走出來,立刻走上來行禮:“恭送王爺。”
“照顧好她。”透過一扇門,沈安的目光好象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薄涼:“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用自己的腦袋謝罪吧。”
那丫鬟連忙低頭,忙不迭的回答:“請王爺放心,奴婢一定照顧好小主。”
離開偏院,沈安的目光薄涼而通透。
這一切都是有主謀的,而最初的主謀,自然就是因爲那個人。
就算是一幕通報就算是血濃於水,可是,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能被掩蓋。
那樣濃烈的恨意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拉開了帷幕。
沈安的背影越走越遠,好象未曾停留,只是玄黑色的長袍,已經在夜色之中,勾勒出了一點淡淡的殺氣。
凌然,卻又隱晦。
大殿之中,燭火溫暖光芒四射。
只是這大殿之中,卻是一片冷冽。
滿屋子的奴婢跪在地上,雅姬的神色猙獰卻又可怕:“滾,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石安然從門口經過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這個場景。
大概是匆忙之中被叫醒,雅姬根本就沒有上妝,清秀的臉龐在月色之下居然真的有幾分傾國傾城的姿態,若不是那猙獰的模樣,也算是一個絕代美人。
只是滿屋子的奴婢卻被她吼得滿面狼狽,甚至有幾個丫鬟們被踢了幾腳,在她漫天的怒火之下,唯唯諾諾的從地上爬起來,順着大門魚貫而出,誰都不肯停下步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雅姬抓到。
一擡頭,石安然恰好就和雅姬的目光接觸,兩個女人,一個暴怒一個冷靜,一個憤然一個悠然,看上去好象是極端的反差。
匆匆忙忙的跑掉的丫鬟們都有些嫉妒的看了一眼石安然身後跟着的丫鬟,雖然石安然不是王妃,但是石安然卻是個對下人很好的側妃,聽說就連吃飯,吃糕點之類的,石安然都會隨手打賞給這些丫鬟很多,跟着石安然才幾天啊,這羣丫鬟好像都肥了一圈了!
“你!石安然,你給本宮站住!”一眼就見到了石安然,瞪着眼睛怒吼這,一張白白的小臉有些漲紅,難以掩蓋那股殺氣。
石安然悠哉悠哉的從遠處走來,一眼就看到了雅姬那一幅眼眶通紅的模樣,她扯了一抹笑容,笑意盎然的擡起頭來,迎上雅姬滿是殺氣騰騰的目光:“怎麼着?王妃姐姐這是怎麼了?這今天晚上剛剛回府,王妃姐姐就這麼生氣?莫不是,又被王爺從房裡仍出來了?”
雅姬滿是憤憤然的眼神接觸到了石安然,不知道爲什麼居然就多了幾分清醒,自然的就鎮定了下去。
勉強的恢復了一點王妃的風範,雅姬淡淡得看了一眼石安然,冷哼一聲,模樣高傲的很:“扔不扔出來倒是沒什麼,關鍵是你這個回去省親的,怎麼連丈夫都沒跟着回去?嘖嘖,也不知道你那個瘸了腿的哥哥,現在如何?”
一時之間,兩個女人之中飛沙走石。
四周的丫鬟們都是很有眼力的退開了去,實際上也不是有多大的眼力,實在是眼前這兩位祖宗擺出來一副“不服就來打”的姿態,讓那些丫鬟們不得不退避三舍。
誰都害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就在這兩位祖宗的手裡掛掉了,自己還沒地兒說理去。
強行鎮定了幾分,石安然也是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姿態,兩個人明明暗潮洶涌,可是卻又強行壓制下來,擺出來一副面上和和氣氣的模樣。
其實不用擺,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兩個隨時可能打起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兩個人好像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爭鬥,大概是摒棄了那種最直接的武鬥,而採用了一種稍微文雅一點的方法。
“我的哥哥如何,恐怕和你沒什麼關係,關鍵是你這個王妃,還不如一個妾侍來的歡快!”
繞着雅姬轉了一圈兒,石安然將自己的所有鄙夷表達的乾淨利落。
“你!”一時氣結,雅姬甚至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滿心的氣憤,雅姬冷冷的哼了一聲,有些尖酸的叫到:“你別以爲你自己就是什麼好東西了!我告訴你,洛錦年,你哪位小姐妹,她懷孕了!她懷孕了!她現在可是有了孩子的人了,您以爲你自己能和她比?”
“嗯?什麼?”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石安然有着一瞬間的不敢置信。
懷孕了?
一口氣沒上來,石安然險些就讓自己的口水噎死了,下意識地看相了自己的小腹,一馬平川。
腦海裡浮現出洛錦年那一幅清秀的身子骨,可是,居然已經是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大肚婆了!
心裡一陣惡寒,想起來當初自己的舅媽懷孕的時候,那肚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一想到自己舅媽當初壞了自己的侄子的時候,舅媽纔是個十八歲的女生呢,舅媽還長的比較瘦弱,可是那肚子,卻是實打實的大!
現在到好了,洛錦年啊,比舅媽還要小的身體,比舅媽還要較弱的身子,居然要聽着那麼大的一個肚子去生寶寶!天啊!
一想到那個場景,石安然就有些毛骨悚然,幾乎是下意識的嚴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徒然閃過了當初舅媽剩下自己小侄子的時候,幾乎是嚎了一個晚上,整個石府聽的是清清楚楚,那種叫聲,就像是把舅媽撕成了八瓣兒後來又給組裝起來了一樣,幾乎就是慘不忍睹啊!
像是把這種待遇落到了洛錦年的身上,石安然猛地就是一個哆嗦,大概是想起來那個柔軟的女孩兒會不會被下的直接暈過去,石安然越發的有些不敢之心。
“在想些什麼?”雅姬頗有幾分笑意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石安然,眉毛一挑,目光流轉之中帶着幾分盈盈的光芒:“不過說來也真是,石安然,洛錦年還是你的好朋友呢,她懷孕了,你就不不打算去看看麼?”
“這是我們的事情,與你何干?”一提起洛錦年,石安然幾乎是下意識的警覺起來,那個柔軟嬌媚的小丫頭,現在幾乎所有的事情還是歷歷在目,他們的相識相知,一直都讓石安然刻骨銘心。
可是這個女人,一直都是一個不安好心的人,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
石安然想着,就有些不由自主的看向雅姬,她對於雅姬的恨意,幾乎全部都來自於自己哥哥的那雙腿,可是聽着今天晚上,哥哥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石安然覺得,那些恨意,好像都漸漸的變得不怎麼重要了。
哥哥當時說的很明白,有些時候,身處與一個陣營,一些事情,並不能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因爲有可能因爲一點不知名的事情,就讓一個人似無葬身之地,也有可能因爲那一點摸想幹的事情,就讓所有人爲了這些事情去陪葬。
而弱勢在這種時候,耍一點陰謀詭計或者是小小的手段,就能讓自己的家族免於被人征討,讓自己的家族越發的穩定和諧,讓自己的同伴們能夠更好地活下去,讓自己的親人們能夠完整地生存,那不是很好麼?
而這些陰謀詭計,卻一定是要有犧牲者的,而這些犧牲者,豈不就是對方?這也就是那些陰謀詭計的由來,雅姬設計要了自己大哥的雙腿,也是爲了保住自己家族的利益和命運,大哥和自己說了好多好多,最讓石安然感同身受的,就是,現在,石安然爲了自己的家族利益,不得不嫁給沈安。
就算是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詭異,就像是沈安不喜歡石安然,石安然也不喜歡沈安,而恰巧,洛錦年還是沈安的女人,而洛錦年和石安然,卻還是一堆好朋友,這樣的關係,怎麼能讓人不爲之膛目結舌?
可是偏偏,這種關係就是存在的,不因爲別的,就爲了兩個字——利益。
也許高尚一點的人可以說,是爲了自己的家族爲了自己的未來爲了家族的生機爲了自己的子孫後代們的繁衍生息爲了自己的父母哥哥兄弟姐妹們可以更好的生存,但是,這些目的,氣不都是一樣的麼?
爲了將別人踩在腳下,爲了有更高的位置。
纖細的手指動了動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心臟上像是要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一樣,石安然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無奈了,幸好,自己沒有一個愛人,也沒有成爲一個特別慘烈的犧牲品,就算是自己是和洛錦年嫁給了一個人,就算是自己並不受寵,但是自己好歹衣食無憂。
能夠快快樂樂的安度晚年,並且,在之後的日子來,還可以讓自己的家族更一步得發展,讓石家在朝廷裡更加如魚得水,要是有什麼不高興的,還可以去找這個正派的王妃娘娘好好打一場,反正也沒人怪自己,沈安也是懶得管她們,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