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玉兒……”他見她拿拳頭不斷敲打着自己的腦袋，不由便慌了神，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根本抓不住她，情急之下，一把便將她抱着了自己懷裡，她還在兀自掙扎，他使了渾身的力氣抱着她，安慰她道，“好了，玉兒。不關你的事，統統不關你的事，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註定了的，逃不過的，逃不過的……”
她被他擁在懷裡，到底是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將滿臉的淚盡數都抹在了他的衣裳之上，抽泣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此事，終究，終究是因我而起…….”
“這事如何能怪得了你，要怪也是怪大嫂，若不是她向你找藥，哪裡又會發生這樣多。若說要怪你，那便也只能怪我，你找不到那藥，便來找我，那藥還是我找來的，都怪我，好端端的，去找什麼暖情藥……”
葉玉笙原本還付在吳清遠懷裡哭，乍然聽到這個聲音，腦中轟的一聲響，嚇了一大跳，忙一把將吳清遠推開，調轉頭一看，竟見肖嶽凡也在，他亦是一雙眼睛通紅的，坐在凳上自責道。她眼光一睃，竟見房中還有大太太也在，她好似已經哭得渾身都虛脫了一般，無力的趴在桌上，眼淚洶涌而出，邊喃喃道，“萱兒，我的萱兒，是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不該打你一出生就爲你安排了原本不屬於你的路，娘不該貪圖富貴，貪穆虛容，不該要與二姨娘鬥，白白折了你的性命，我的兒，我的兒，爲什麼走的不是我，爲何…….”
葉玉笙不禁被嚇了一跳，急問道，“太太，肖嶽凡，你們，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是我派人叫了他們來的。”吳清遠道，“出了這樣大的事，不能不通知他們。又怕肖家人多口雜，嶽萱上次假死的事若是傳出去，不止肖家，只怕吳家也要糟秧。所以才叫他們到我這裡來的，這裡偏靜，前頭關了門，沒有人在。”
葉玉笙聽他之言，倒是漸漸冷靜了下來，拿手巾擦乾了臉上的淚，又想起了什麼，急問道，“那嶽萱與楊勇亭的屍體？”
“出了這樣大的事，官府已經派人將他們擡走了。我已經叫了人去，希望能將嶽軒的屍體領回來。”
“那若是叫人認出了她是肖家的大公子可怎麼辦？”
“她臨終前將割傷了自己的臉，想必就是怕被人認出來。都過了這樣久，她恢復了女兒身，與從前還是很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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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笙這才點點頭，一臉憂傷的坐了下來，拿手撐着頭，神色黯然，猛然間又響起什麼，蹭的站起來，急急道，“孩子呢？”
“在踏上睡着呢。”吳清遠道。
葉玉笙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過去，果見牆邊的一張小案上，那孩子睡得正熟，她緩緩行上去，他的一張小臉繃得極緊，眼睫毛上還垂着未乾的淚珠，一雙小眉頭緊緊皺着，當真是叫人我見尤憐。
“這孩子命苦。”葉玉笙嘆道，“也是命大，盡然沒有摔死。”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肖嶽凡道，他長吸一口氣，“她是大姐留下來唯一的骨血，我一定會悉心將他帶大。”
“你帶？”葉玉笙訝道，“
“嗯，”肖嶽凡點點頭，一臉頹然的坐在這孩子的旁邊，“大姐的心也是狠。報仇就報仇嘛，就算最恨楊勇亭，那這孩子也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能將他摔死呢。”他頓了一頓，長嘆息一聲道，“好在有清遠在，不然她這點血脈，可就沒有了。”他神色愈發難過，眼淚緩緩流了出來。
“她是恨她自己。”大太太痛苦道，“恨她自己生下了楊勇亭的孩子，畢竟是她的骨肉，怎麼能不痛心呢？”
如此幾人哭一會，說一會，痛心一會，卻又突聽得外頭有人輕聲叩着門的聲音，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不免慌張起來，又不知這慌張從何而起，到底是怕肖嶽萱一事要敗落，秧及到肖吳兩家就是大大的不妥。
“彆着急，彆着急，”吳清遠道，“是吳用回來了。”他便出得門去，開了院門，領了一個人進來。
這個叫吳用的原是他的小廝，此刻見了他，朝他行了一禮，說道，“少爺。”
“怎麼樣？”吳清遠問道。
這吳用看了衆人一眼，似有顧慮，吳清遠見了，點點頭道，“你儘管說，都是靠得住的。”
“是，少爺。”這吳用方緩緩說起不，“事情已經辦妥了。”
“人呢？”吳清遠道。
“小的已經運到僻靜的地方了，”吳用道，“那們姑娘劃傷了臉，都沒有人能認得出他來。段大人開堂會審了，命人搜了身，從那個姑娘的袖子裡翻出一張摺好的書信來，原來她卻是早年跟着那個楊先生的，自幼無父無母的，可惜這個楊先生髮家後，竟然拋棄了她，她帶子來尋他，因爲恨他，所以要與他同歸於盡。想必這女子是早就存了心要了這楊先生的命，既然連遺書都寫好了，又無父無母的，屍體也就不用再等人來認領了，直接運到義莊去了。小的見是這樣，就上前跟段大人說，我們少爺因爲他們二人死在他面前的，想要出錢將她葬了，以免心中安。段大人見我這樣說，自然是同意了，還大大的誇讚了少爺您一番呢。”這吳用說到後來，已是嘻嘻笑起來，“我就跟段大人說，我們少爺最是心善的，平時無事時，都會常施捨藥給窮人……”
他自是不知道這其中緣由，見吳清遠面色凝重，忙斂了斂神色，說道，“後來小的就叫人將她運走了，眼下屍身還停在那裡呢，等少爺您的吩咐。”
吳清遠點點頭，沉吟片刻，聽他問道，“少爺，現在您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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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吳清遠道，“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我自有主張。”
吳用
不免心中大感疑惑，見吳清遠這樣說，倒也不多問，朝吳清遠躬身道，“那小的就先回吳府了。”
待他離去，吳清遠長出一口氣，大太太竟然走上前來，屈膝便要跪向他，讓他一把拖住了她雙臂，急急道，“伯孃這是做什麼？使不得，使不得，您這樣，豈非要折殺了我？”
大太太痛哭流遞，嘴中念道，“謝謝你，清遠。若非是你，我，我，我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肖嶽凡也行了上來，朝吳清遠深深鞠了一躬，又朝葉玉笙鞠了一躬，說道，“二位的大恩大德，我肖嶽凡，沒齒難忘。”
幾個人又說了些話，安慰了大太太與肖嶽凡後，便一起起程，依着吳用所給的地址，去往肖嶽萱的屍體所停之處。
肖嶽萱的屍身被停在了一座茅草屋之中，這茅屋荒廢已久，四周嫋無人煙，原是吳清遠無意中發現，不料此時卻是派上了用場。大太太與肖嶽凡原本不知肖嶽萱竟然死況這樣悽慘，臉上的傷深可見骨，皮肉往外翻着，口耳鼻中都有已然凝固了的黑血，想必便是中毒所至，此刻她的腹上依然插着一把匕首，衣衫早已被鮮血所侵得透了。大太太一見她的樣子，只覺體內如同有數把剛刀在剮着她的腸肉，痛得她連哭得聲音都沒有了，只是“哇”了一聲，便暈死了過去。
肖嶽凡原本亦是極度忍耐着自己，見了肖嶽萱的慘狀，眼淚卻是現也忍不住了，滾滾而落，雙手顫抖着摸上了肖嶽萱那一頭烏黑的髮絲，撕心裂肺的喊道，“姐姐，我的姐姐啊……”
葉玉笙與吳清遠亦是忍不住掉淚，慌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大太太，將她扶至牆角坐下了，吳清遠費了好大力，方將她救醒過來，她看着那躺在草蓆之上的肖嶽萱，已是狀如瘋傻，閉着眼，眼淚汩汩而出，邊揪打着自己的胸口，“造孽呢，我當真是造孽。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萱兒，萱兒……”她掙扎着往肖嶽萱的屍身爬過去，“娘對不起你，娘知道你苦，你生前沒有享過福，不料死後，竟還是這個樣子，兒啊，你刮傷自己的臉，下輩子若是轉世爲人，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這道疤……”
吳清遠見他們這樣傷心，心下不禁大爲着急，在一旁急急道，“嶽凡，伯孃，此刻可不是傷心的時候。嶽萱的屍體放在這裡可不是個辦法，唯今之計，依我看還是要儘早火化了，以免又惹來旁的什麼禍事啊。”
“是啊太太，”葉玉笙抹着眼淚道，“再傷心，還是得要保重身子，還有活着的人啊。我看過洗冤錄裡的頭說的，有一個什麼滴骨認親之法。此事若是讓一些有心之人知道了，來這麼一招，到時候整個肖家就要完了……”
饒是肖嶽凡與大太太現是傷心，心中到底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跌坐在地上，無力的擺着手道，“就按你們說的，那就，那就將她火化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