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笙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慢慢走,到了倚竹軒的門口,此時天色漸晚,太陽在天空裡投下最後一抹紅色後落入山的那一邊去了。
這兩天經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多了,先是被休,不料休書不作數,還是回到這牢籠,好容易認了命,那段郎又突然出來,擾了她的心神,今日下午大少奶奶又演了一出,當真是如同看戲一般。
門口的兩株大樹漸漸掩蓋在了夜色中,她深呼一口氣,搖搖頭,擡步進倚軒,卻聽樹的暗影裡,隱約有女人的聲音唏唏傳來:“太太不是已經把你給了三少爺麼?怎的還要替她提洗澡水?”這聲音將“她”字拖得老長,“她一個窯子裡出來的姨娘,你怕什麼呀?”
“哎呀,你小點聲,仔細讓人聽了去。”居然是文杏的聲音。
“你到底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論身份,她還沒你高呢,何況太太都不喜歡她,三少爺肯定也不喜歡她,不然怎麼會夜夜不着家呢?”
“盡聽你胡說。”文杏仿似有些生氣了,提着水從樹影裡出來,一擡頭,便見到葉玉笙正站在樹的前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她不禁有些慌亂,“呀”的一聲,忙低頭道:“三少姨奶奶。”
葉玉笙尚未來得極點頭,樹影裡頭又轉出一個丫頭來,天漸暗,葉玉笙依稀能分辯出這丫頭穿戴精緻,看着卻眼生,也不知是哪房的丫頭。
這丫頭見了葉玉笙,小嘴一撅,冷冷地哼了一聲:“還真有在這聽牆角的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莫爲呀姑娘。”葉玉笙也是冷冷地,“你是哪房的,怎地這般沒有規矩?”
“和一個窖姐講什麼規矩?”這丫頭毫無懼意,“我叫金粟,是二少奶奶的貼身丫頭。”
“哦,”葉玉笙愰然大悟,“原來你就是金粟。我還當是你們三少爺什麼時候娶了正妻,在這裡教訓下人來呢,嚇得我呀,”她一隻手捂着胸口,“還當是自己不知禮數,沒有給三少奶奶行禮呢。原來,只是個丫頭呀。”
這叫金粟的臉色驀的一變,“你……”終究是迫於葉玉笙姨娘的身份,極不耐煩的朝她行了個禮,冷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一旁的文杏早已面色全無,垂首,小聲道:“姨奶奶,我,我。”
“好了,”葉玉笙根本無心追究,揮了揮手:“水讓行露提進去就可以了,你是侍候三少爺的,成天侍候我,的確不像樣子。”她轉身,叫了倚竹軒裡的丫環行露出來,替她提了水沐浴。
行露替她倒好了水,退出去,她坐在水中,用手緩緩揉着水中的花瓣,眸色一沉,心中五味雜陳,輕輕嘆一口氣。
這肖府的姨娘,哪裡是這麼好當的?不過是個姨娘罷了,婆婆不疼,丈夫不愛,連個丫頭都敢名目張膽的與她對罵。她這姨娘的確當得有些窩囊了。
她苦笑一聲,從水裡站起來,拭乾了水,又緩緩穿了衣裳,這纔出了淨房。沐浴完,人不由便一陣輕鬆,想她葉玉笙十歲便被賣進了青樓,如今也已過了八年之久,什麼樣的人與事不曾遇到?又豈是能被這麼一點事打敗的?
既與肖嶽凡有言在先,兩年之後離開肖府,天南地北,還不任她馳騁?她擡手撫一撫半乾的髮絲,手上的玉鐲便磕在衣裳的環扭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只是這段郎......”她無聲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