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的一雙清水眼瞳便望向了她,只見她的一雙黑眸裡沒有半分悲喜,似乎當真是來找一個答案一般。她深吸一口氣,哼了一聲,“你是真不知道?”
“但請夫人明示。”
“好。”段夫人道,“告訴你也無防。”她舉起自己的一雙手,舉到葉玉笙的跟前:“我手上的鐲子,你即然認得,那想必你和我夫君之間的事,自然也不曾忘了……”
葉玉笙自失的笑了一笑,點點頭,“夫人果然是因爲此事而遷怒於我。”
“遷怒?”段夫人冷笑,“你即然已經嫁進肖府,吳提督又爲你入了良籍,你何以不在肖家好好過活,偏偏還要與我夫君藕斷絲連,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去?”
“夫人。”葉玉笙急道,“夫人你誤會我了。”
“誤會?”段夫人的聲音已然是冷了下來,“你膽敢說,你對國棟他,沒有半分私情?”她不等她回答,又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奇怪,我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你與他之間的事的?”
“還請夫人明示。”
段夫人抵頭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對玉鐲,緩緩道,“說起來,也還是要從這對鐲子說起,那次你從手上脫下這隻鐲子時的模樣,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當時便心存疑惑,所以便叫人去查你,你們那批人中,定芳樓裡出來的,可不只是你,隨便一問,便問出了你與國棟他竟然有過一年的情誼。這也都罷了,國棟他入了仕途,哪裡是你一介青樓女可以攀附的。所以我即便知道你與他曾經有過情誼,但是你當年出資助他上京赴考,我對你總還是感激的,而且你即然脫下來那隻鐲子,又沒有當着我與國棟的面說起當年之事,只當你是嫁入了肖府,想要一心從良,也就不去理會。誰知道你……”
“誰知你竟然私下與國棟在醉八仙私會!”
“夫人。”葉玉笙急道,“你誤會的了。”
“我誤會?”段夫人道,“我的人明明白白的看着你進了國棟所訂的房間……”
“夫人你跟蹤我?”
“哼,”段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莫爲。”
“那夫人可知我與段大人當時在那房間裡到底說了什麼?”
葉玉笙從段夫人緊繃的嘴角可以看出當時她與段國棟二人在房中所說之事,她是毫不知情了。
“段大人與我說,從前的事都已經成了過往,他感謝我當年對他的資助,叫我好好在肖家過活,若是在肖家受了委屈,大可跟他說,他與我是多年摯友,摯友受了委屈,他自是不會坐視不理……”
葉玉笙一邊說,一邊拿眼光打量段夫人,果然便見她緊繃的下頜有了舒緩的跡像,這纔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所以夫人您,當真是誤會我與段大人了。當年我在定芳樓時,被一個惡霸欺凌,是段大人出手相救,我感激他,但卻絕非是夫人您聽說的那樣,夫人您命人打聽來的,想必是眼入嫁
入沈家的沉香吧?”
她又看了段夫人一眼,見她不置可否,繼續道,“我與沉香在定芳樓時,多有不睦,她要誣陷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那爲何你那次被肖家人沉潭時,國棟他,”段夫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上又顯了一股惱色,“他,他卻那樣不顧一切的去救你……”
“我與段大人是摯友,他見我有難,自是想要救我,難不成夫人您,”葉玉笙道,“想要自己的夫君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麼?更何況,這兩年來,自那一次後,我再未與段大人有過任何交際,這個,想必也是瞞不過夫人的。”
“哼。”段夫人冷冷哼了一聲,“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罷了,可是國棟他,他竟然在夢中叫你的名字!”
葉玉笙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響,額上已有冷汗冒了出來,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這點上來,不料段國棟對自己,竟然當真……
“你說!”段夫人指着她厲聲道,“他是我的枕邊人,竟然在夢中叫着別的女人的名字,這口氣,你叫我如何咽得下?!我豈能容你活着!”
“夫人,我……”葉玉笙道,“這我,實在是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段夫人道,“你不知情便如何?始作俑着,難道還是旁人?”
“那敢問夫人,這樣的事,有過幾次呢?”
“一次便夠了,還需要多次麼!”
“夫人實在遷怒於我,我也是無法。”葉玉笙在心內長出一口氣,道,“但是我自出了肖家這麼久,早就是自由身,段大人若是當真對我有情,也不會從來不曾去看過我……”
有的話不用說得太過明瞭,段夫人自是明白其中之意。或者說,此事的她,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仍殘留有一絲僥倖,想着這個男人是一心屬意於自己的,並不會將一顆心掰成兩份,留一份給旁人,那自己這些年對他的付出,可實在是太不值得了。她連眼睛都不禁溼潤了。
“這件事情,真的是夫人想多了。”葉玉笙道,“難道夫人在夢中不曾叫過什麼人的名字麼?或許連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呢?或許段大人當時所夢之事,不過是恰巧遇到我,因而喊了我一聲,那麼巧便喊出了聲,又那麼巧被夫人聽到了……”
“世上之事哪有那麼巧?”段夫人嘀咕道。
“可不是有那麼巧的事?”葉玉笙道,“夫人實在是不相信我,我也沒有法子,我今日來,並不相求夫人的原諒,只是有一句話,想要告之夫人,您的夫君若是知道了你因爲自己的嫉妒之心而害人性命,不知他將會如何看您呢?”
“你,”段夫人眼中的恨意頓生,隨即便又被一絲挫敗掩上,“若不是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你豈還有命活到今天?”
葉玉笙到了此時,心下已是一片瞭然,緩緩道,“夫人之所以這樣不喜歡我,也不過是因爲我與段大人同在這桃花江,若是我們中的一
個不在這裡,想必夫人便放心了。”
“談何容易。”段夫人皺眉不耐道。
“我今生只怕是走不出這桃花江了,但是段大人卻可以……”
“他就是被老佛爺派來此地厲練的,沒有做出一點功績,如何能離開?”
葉玉笙便緩緩從衣袖中拿出那早已準備好的翡翠珠子,遞到了段夫人跟前,“夫人可還記得吳家的八姨太命喪一事?”
“自然記得。”段夫人皺眉道,“此事與這珠子有什麼關係?”
“自是大有干係。”葉玉笙當即將自己對林雲輕的懷疑一一說了,段夫人沉吟良久,方緩緩道,“這些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詞,又沒有正憑實據,說到底,不過都是你的猜策。此案過了這麼久,段大人和吳提督都束手無策,兇手更是連絲毫的證據都不曾留下,你僅僅憑這一顆翡翠珠,便下結論,未免兒戲。更何況,僅憑此案,段大人他,也無法上調……”
“那麼,如果吳府的七姨太是太平宮裡出來的細作呢?”葉玉笙緩緩道。
“你說什麼?!”段夫人猛的站了起來,皺着眉頭厲聲道,“大膽!你要知道誣陷吳提叔的家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格格。”葉玉笙順着她的話,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急急道,“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胡說。此事,實在是千真萬確的呀。”
段夫人這才緩緩坐了下來,問道,“當真?”
“當真。”
葉玉笙點頭道,當下便將自己與林雲輕的所有過往添添減減一一與段夫人說了,段夫人聽完,沉吟半晌,方一臉狐疑的看向她,“你即然在嫁入肖府前就已經知道了她是太平天國的人,爲何不早報?你要知道,知情不報,可是死罪!”
“夫人容稟,”葉玉笙道,“當年實在是因爲我膽小,她又以我家人的性命相要協。我,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那此次你又說了出來?”
“夫人,”葉玉笙道,“之前她要我取得肖家的家產助她做資費,我沒有答應,之後她亦是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我那時只當她洗心革面,打算在吳府安心過活。誰料時隔兩年,她依然不死心,兩年過去了,太平軍的餘孽雖說幾乎已被繳清,但是林雲輕此人潛伏這麼久,突然又出來,想必是有極大的陰謀。所以我,就是冒死,也要來告訴夫人一聲。”
“你,爲何要來同我說?”
“我,”葉玉笙道,“其實此事,我也是有私心的。雖然我與段大人之間是清白,但是難免惹來口舌,如若此次段大人能夠藉着林雲輕而揪出其也太平軍的餘孽,想必也是大功一件,再在夫人您的孃家從中周旋,要將段大人調離桃花江豈非輕而易舉的事。而我,此事若成,我答應夫人,往後的日子定不會踏出這桃花江一步,此生再不與段大人相見……”
“那你娘和你弟弟呢?你就放任不管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