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夠夠。”上官若愚喜笑顏開,一把將銀子收走,“太子爺,您慢走啊。”
拿了錢就忘了人,她頭也不擡的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風瑾墨心裡各種悲催,這女人過河拆橋的本事,比上次見面還要精湛!着實讓他無力。
邁着沉痛的步伐走出房門,在經過沙千宸身邊時,他忍不住問道:“貴國的皇室,都是如此嗎?”
這見財眼開的個性,難道是沙興國獨有的?
“朕的表妹理應與衆不同,太子殿下,你說對嗎?”沙千宸反問道,仍是那番溫柔淺笑的樣子。
黑!真黑!
風瑾墨再次吃癟,果斷邁開步伐,不再和這對黑到底的兄妹糾纏,離開了府宅。
“表哥,你也來了?坐!待會兒飯菜就能送到,你來得可巧了。”上官若愚指着方纔風瑾墨坐過的那把椅子,熱情的招呼他坐下。
沙千宸搖搖頭,悠然落座。
“今日是你大喜,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不怕惹來非議?”他柔聲問道,眉宇間帶着淡淡的關切。
她今日所爲,雖然出了氣,但也留下不少後患。
宴請這麼多的百姓,這和打南宮煌的臉有什麼區別?剛加入皇家,就鬧出這麼大的一番動靜,她將來的路,怎麼可能好走?
“哎喲,怕什麼?非議就非議,反正有關我的談論,從我回到京城,就沒少過。”她想得開,也看得開,只要外人的言論,別太過火,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表哥,這事你別操心,我自有辦法。”
“你心裡有數就好。”見她說得信誓旦旦,沙千宸也沒再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府外有披盔戴甲的士兵小跑着進門,看他的裝扮,顯然是沙興國獨有的特色,身材魁梧,膚色黝黑。
他進屋行禮後,將一疊厚厚的銀票遞給沙千宸,“陛下,這是剛從錢莊取來的銀票。”
“恩。”沙千宸接到手裡,順勢遞給上官若愚,“朕知你今日開銷不小,這二皇子府,恐怕也難支撐,這是朕的一點心意。”
上官若愚怔怔的看着面前這一疊厚厚的銀票,心裡有些泛酸,有些震動。
“怎麼哭了?”沙千宸嘆息道,剛想擡手替她抹去眼角滲出的晶瑩淚花,卻被人搶先一步。
白皙纖細的手指夾着一塊手絹,附上她的眼角。
“不哭。”他淡淡道,深邃的眸子裡,漫過絲絲疼惜。
上官若愚抽了抽鼻子,“我沒哭,誰說我哭了?”
她只是感動,感動這份來自親人的關心。
風瑾墨若是知道,同樣是掏錢,他得到的是一頓暗損,而沙千宸卻是得到的感動與動容,大概會憋屈到吐血。
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漬,她接過銀票,甕聲甕氣的開口:“謝謝表哥。”
“恩,”沙千宸微微點了點頭,爾後,眸光一轉,“二皇子,朕今日便把表妹交託給你,望你能善待她,莫要讓她受到委屈。”
對這門婚事,直到現在他也只能說是勉強答應,對南宮無憂這個表妹夫,他卻很難生出好感。
若非表妹一意孤行要嫁他爲妻,這門婚事,他有的是法子,爲她解決。
“我會的。”他的承諾很乾脆,很利落,沒有說要對她多好多好,話說得再漂亮,再精彩,也不如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這方二皇子府人山人海,而另一邊的三皇子府,卻是隻剩下前來賀喜的朝臣,府外愣是連一個百姓也沒有,提着裝滿紅包竹籃的管家,頭疼的看着眼前空蕩蕩的青石路,急得不停在原地打轉,這下子,他要怎麼向主子交代啊?
“這位大人,是要發紅包了嗎?”幾個老百姓悠哉悠哉的來到三皇子府,向管家詢問道。
“是啊,來,都拿好,這可是我家主子的一點心意。”管家立馬眉開眼笑的將紅包交到百姓手裡,哎喲喂,總算是有人來了。
百姓笑着收下,轉身準備離開,嘴裡還不忘說:“快點快點!去二皇子府!去晚了,待會兒就拿不到銀子了。”
“我就說讓你先去那邊吧,你非得說這邊比較近,現在才知道着急?”
百姓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一溜煙就消失在了道路前方,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管家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
搞了半天,人家過來拿了錢,就打算開溜去二皇子府嗎?
這些愚民!實在是太不把主子放在眼裡了!
落日漸沉,蔚藍的蒼穹,此時被大片的晚霞點綴得奼紫嫣紅,璀璨的霞光,照耀在皇城各處。
吃得酒足飯飽的百姓,這會兒還沒散場,一個個坐在椅子上,仰着腦袋,伸長脖子,等待着二皇子府裡的人派錢。
上官若愚笑着拿出半疊銀票,大概有一萬兩,塞到紅蓮手裡:“拿去!可別讓百姓們說咱們言而無信。”
紅蓮立馬點頭,轉身往屋外走,沒到一刻鐘,她又空着手跑了回來,“大小姐,錢發完了。”
“這麼快?”上官若愚心臟猛縮,喂!一萬兩銀子,怎麼滴也得發老半天吧?“再去。”
她肉疼的又拿出一萬兩,讓紅蓮出府發放。
再過半盞茶後,紅蓮又一次空手而歸,“大小姐,外邊剛發完一條街,還有好多百姓沒拿到銀子。”
“……”已經出了兩次血的某女,這下不僅肉疼,連五臟六腑也開始疼痛起來,臥槽!還有兩條街?“你目測大概還有多少老百姓沒拿到銀子?”
好歹給她點心理準備吧。
到了這會兒,上官若愚是真的有些後悔,尼瑪,早知道,她就不說每人給那麼多!給個三五七兩不就得了?
想想剛到手的銀票還沒焐熱呢,就要往外送走,她真心牙疼啊。
“約莫還有上萬民。”整個京城裡的百姓,幾乎來了一大半,還有好多人是從城外特地過來的,光是桌位,就足足有上千近萬!
兩三萬兩銀子,怎麼可能夠分?
上官若愚手抖的伸入自己懷中,慢吞吞又抽出一疊銀票,一臉悲痛的道:“拿走,快拿走!”
別讓她看見它們!不然,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了,會反悔把銀子給收回來。
紅蓮一把將銀票拿走,擔憂的看了她幾眼後,才擡腳走出府宅,繼續去派錢。
上官若愚鬱悶的用腦袋不停撞着桌子,她是有病麼?爲毛要自己掏錢給老百姓?做什麼散財童子!尼瑪!如果世上有後悔藥,快點給她來兩瓶。
上官玲坐在廳中右側的椅子上,扭過頭,和身邊的老哥咬起耳朵:“老哥,看吧,人家就說孃親鐵定會後悔。”
她真聰明,居然被她猜中!
上官白衝她拋來兩顆衛生球,這種事,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好嗎?
孃親那麼心疼銀子,平時又吝嗇,會後悔,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細長的指甲不停撓着桌面,她的身上,彷彿散發着一股濃濃的黑色怨氣。
南宮無憂微微抿脣,想要安慰她,卻又笨拙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錢財是身外物,你無需這樣。”這話她白日曾說過。
上官若愚咻地擡起頭,小臉糾結的擰成一團:“你知道沒有錢的日子有多難過嗎?知道銀子不是萬能的,卻是不能萬萬沒有的嗎?”
靠!她已經悲催到這個地步,他怎麼好意思在旁邊說風涼話?
“……”南宮無憂頓時語結,他實在不忍心提醒她,這主意,是她想出來的,要給老百姓每人發放銀兩,也是她的決定。
總覺得,若是說出來,興許她會更加難受。
“無妨,若是銀子不夠,朕這裡還有。”沙千宸不忍見她這般難過,柔聲勸道。
“真的?”臉上的悲情瞬間消失,她立馬側過腦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恩。”沙千宸遲疑幾秒,才緩緩點頭。
“哎喲,這種事下次早說嘛,害我以爲,這回得血本無歸了。”她拍着胸口,一臉的心有餘悸,媽蛋!剛纔她差點心疼到吐血有木有?有個哥哥就是好呀。
見她的心情有所緩和,沙千宸搖頭輕笑,真不明白,她這愛錢如命的個性,是怎麼養成的,難道說,相府有虧待過她嗎?
有了他這個冤大頭出面,上官若愚也不再心痛,等到紅蓮再次返回來要錢時,她大方的指着他道:“找他找他,今兒的開銷,表哥說他一個人包下了!”
沙千宸明顯愣了愣,有種掉進深坑的錯覺。
但看着她美滋滋的樣子,哪怕是吃虧,他也心甘情願。
“阿水,跟這位姑娘一起,去外邊派錢。”他向自己的隱衛吩咐道。
阿水從暗中現身,在房門口,與紅蓮一道,離開府宅。
直到最後一名百姓興高采烈的拿到銀子離開,這場維持了一整天的酒宴,總算是結束了。
數條街道上,殘留着還未吃完的飯菜,一張張圓桌旁,已再無百姓久留。
熱鬧散去後,留下的,是一地狼藉。
二皇子府外,有提着一個麻布口袋,小心翼翼靠近圓桌的乞丐,他們正手腳麻利的將桌上的剩飯剩菜倒入麻袋中,一雙眼睛不忘緊張的看着四周,唯恐有人出現,喝止他們的行爲。
紅蓮在發完錢後,剛回來,就看見了這幫乞丐,眉頭微微一皺,沒有出聲呵斥,而是把這事轉告上官若愚。
“去幫幫他們,另外,給他們每人拿一百兩銀子過去。”她吩咐道。
“可是大小姐,他們並沒有來參加酒宴啊。”而且現在還在外頭打包冷菜冷飯,這樣做,不是很虧嗎?
“反正錢有人出,再說了,誰沒個落魄的時候?他們沒來,或許是因爲害怕被我們攆走,那些剩菜剩飯,留着也沒什麼用,給他們也沒關係。”上官若愚解釋道,她不是聖母,但在不傷及自身利益的前提條件下,她不認爲好心有什麼不好。
更重要的是,這些銀子,不用她自己掏腰包。
用別人的錢來擴散自己的愛心,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