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高高豎起耳朵,一直在偷聽着裡邊的動靜,當聽到上官若愚制止的怒喝時,他拍着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好險!好險!他真的以爲主子會做出那麼丟臉的事,好在姑娘及時勸阻了。
但轉過頭來又想,主子他會不會因爲姑娘的拒絕而感到不開心?以主子對姑娘的重視,這種事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
“你要如何纔會高興?”南宮無憂拂袖起身,姿態優雅,如行雲流水。
但他的面上卻不見任何開懷,甚至帶着幾分孩子氣的笨拙與無措。
在愛情這條路上,他是個新手,一個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什麼方式的笨蛋男人。
哪怕他如今已貴爲天子,可在她的面前,他仍是以前的他,那個初嘗情愛的愣頭青。
“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你在隱瞞我什麼再來和我說別的。”上官若愚冷笑道,果不其然,看到他再次迴歸沉默。
她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滿足她的願望,只要她問起這些事,他永遠都是這副沉默是金的表情。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篤定,他真的瞞了她許多事。
“不肯說是嗎?那你就別說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勞煩門在那邊,請你圓潤的滾蛋。”她指着殿門的方向,惡聲惡氣的斥責道。
垂落在身側的臂膀微微一顫,他擡起眼眸,定定的凝視着她,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最終,終是在她盛怒的注視下,一步一回頭的朝門邊挪動過去。
厚重的紅漆殿門幽幽開啓,那抹孤單寂寥的身影,緩緩跨出門檻,他走得緩慢,像是在等待她的一句挽留。
可還處於生氣狀態的上官若愚,壓根就沒打算要開口挽留他。
“主子。”夜月低垂着頭,憂心忡忡的喚了一聲。
南宮無憂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面上全無任何表情,冷漠、冰涼,如一座毫無人氣的雕塑。
夜月心尖微微顫了顫,這樣的主子,令他感到心疼。
從東御宮內離開,他如同跟屁蟲似的,始終走在南宮無憂後方不足一米的位置,神色複雜的瞅着前頭那道形單影隻的身影,終是沒忍住,問道:“主子,姑娘她既然那麼想知道,您爲何不肯告訴她?”這樣下去,只會令姑娘和主子之間的間隙越來越擴大,到最後,或許會成爲一道無法癒合的裂痕。
破鏡難重圓啊。
“說了,她會離開我的。”薄脣微啓,看似平淡的語調,難以掩藏的,是那一份從骨子裡散發出的不安與惶恐。
他的背脊筆挺如松柏,一席金燦的龍袍更是將那份尊貴烘托得淋漓盡致,可偏偏是這樣一個該傲然於世的男人,此刻,卻如一個失意人,那般落寞,那般小心。
情這一字,當真能令人瘋魔。
“可一直瞞着姑娘,她會不會誤會主子?”夜月小心翼翼的問道。
“誤會總好過她離開我,只要她還在我身邊,即便她惱我,恨我,又有何關係?”他淡淡的問道,神色寡淡,好似遊離在這凡塵俗世之外。
夜月心頭大痛,主子他如今竟只有這微不足道的期盼了嗎?只要姑娘留在主子身邊,他就再無他求?
他的主子,這個本應該孤傲、冷清的男子,竟是卑微到了這等地步?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可看着前方那抹孤寂的身影,一時間,話語到了舌尖,不論如何也再吐不出去。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錯了?
“那日追殺她的人,可有查出來?”南宮無憂轉瞬便將話題轉開,眉宇間的抑鬱,被一抹冷酷的殺意取代。
如果說方纔的他,令人不忍,令人憐惜,那麼此刻,他就如那阿修羅,讓人恐懼,不寒而慄。
夜月神色一變,躬身道:“屬下已查出,那批殺手是三皇子在江湖上找來的,是一個名叫殺手盟的組織。”
“交給你處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輕聲吩咐道,任何人膽敢傷害她,都要有付出慘重代價的準備!
他的女人,豈是那麼輕易能被人傷害的?
“是。”夜月重重應下,他當然知道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些人敢傷害姑娘,冒犯主子的威嚴,必須要付出血的代價!“不過,屬下還查到,除了那批殺手,還有另外的人在暗中對付姑娘,但那人是誰,屬下無能,暫時還未查出來。”
當時在大牢外,姑娘遭到埋伏,險些命喪黃泉,他及時趕到,本應該爲姑娘換來脫身的機會,但她卻在護城河畔,再遭毒手,夜月一直在查,最後動手的人是誰,他暗訪過殺手盟,卻查到,那人並非是這殺手組織派出的,應該屬於其他勢力。
“繼續查。”南宮無憂身側的氣息明顯變得冰冷,“翻遍江湖,也要把人給我挖出來。”
“是。”夜月立即領命,就算主子不說,他也會繼續追查下去。
“另外,查查她失蹤的這些天,身在何處,又和什麼人在一起。”想到她歸來時,懷裡多出的那疊銀票,南宮無憂心裡升起一絲戒備。
是誰給她的銀子?又是誰在這些天中,收留了她?
那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夜月吃驚的眨了眨眼睛,爲嘛他總覺得主子這話充滿了一股酸味?主子是在吃醋嗎?是吧,一定是吧?
“主子可是要感謝那人?”他弱弱的問道,話裡頗有些沒有底氣。
南宮無憂輕輕轉了轉眸子,“若是女子,重金答謝。”
“那,要是男子呢?”夜月沒管住自己的嘴巴,順口又問了一句,這話剛出,他就懊惱得想給自己幾巴掌,臥槽!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以主子對姑娘的在乎,這要是男人收留了姑娘,那下場……
腦補了太多血腥兇殘的畫面,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你說呢?”意味深長的反問,讓夜月默默的在心裡爲那位不知名的救命恩人點上了蠟燭。
他衷心的希望,救了姑娘的人,一定要是女子,不然,主子說不定真會大吃飛醋的。
半刻鐘後,兩個小傢伙氣喘吁吁的從朝殿回到東御宮,上官若愚正在收拾包袱,打算把殿中值錢的寶貝,一併打包,找機會逃出去,遠離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
“孃親,你在幹什麼啊?”上官玲好奇的問道,“哇,好多寶貝。”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見包袱裡打包的金銀玉器時,立即迸射出亮晶晶的綠光。
“別露出這麼丟臉的表情。”上官白衝她拋去鄙夷的視線,哼,又不是沒見過寶貝,幹嘛這麼吃驚?孃親說過的,做人得要臨危不亂,要有泰山崩於前依舊面不改色的裝逼格調。
就算面對一籮筐的寶貝,也不能失態。
他挺直腰桿,擺出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表情,當然,如果忽略掉他黏在桌上包袱裡那些寶貝上的目光,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當然是把它們打包保存起來咯。”上官若愚忙得不亦樂乎,“咱們得偷偷溜出去。”
“誒?爲什麼?這裡很好啊,有好吃的,有那麼多寶貝,爲什麼要走?”上官玲立馬不幹了,她還沒有和白髮哥哥說幾句話呢,就要離開了嗎?
對啊,宮裡什麼都有,白吃白住,還能白拿白喝,要是走了,多不划算。
忙碌的動作頓時停下,她陷入了天人交戰的狀態裡。
“孃親,你想想看啊,咱們要是走了,還得找地方住,還得自己掏銀子吃飯,而且吃得還沒這麼好,真的不划算。”上官玲蹬蹬的跑到她身邊,掰着手指頭,開始算賬。
住房的費用,每天的一日三餐,這還僅僅是最基本的開銷。
上官若愚心裡的天平默默的開始傾斜,貌似,離開這兒,真心很虧啊。
“但是老孃不想再見到他。”可讓她安心的留下來,她心裡又總有些氣不過!
“孃親,你不是常說,要忍別人不能忍的嗎?爲了銀子,咱們應該忍受的。”上官玲至今還記得,孃親以前的教育,這會兒拿出來說服她。
上官若愚仔細想了想,又看了看這滿屋子的寶貝,臉色正在不斷的掙扎,不斷的變換。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正在她徘徊不定之時,殿外,忽然有一大幫宮女走來,衝着她恭敬的屈膝行禮。
“什麼事?”上官若愚直接無視掉她們的稱呼。
“回娘娘,這些是禮部爲您準備的生活用品,因爲時間匆忙,東西還未送齊,稍後會再有人送來,請娘娘稍作等待。”一名穿着宮裝的宮女指着院子裡,侍衛扛着的一個個木箱子,低眉順目的說道。
按照宮規,皇后住進東宮,殿內所有的東西,都得更換,且要由禮部重新準備,但南宮無憂即位匆忙,短短時日,朝堂輪番清洗,禮部還未完全備好所需的東西。
上官若愚艱難的嚥了咽口水,“都是些什麼?”
“根據祖制,禮部備了一對玉如意,一對彩紋雕花龍鳳瓶,綢緞十匹,金銀首飾數件,文房四寶……”宮女以一種平靜的口氣,背誦着禮部今日扛來的寶貝。
隨着她的講述,上官若愚眼裡散發的光亮愈發刺眼,媽蛋,她看見了好多白花花的銀子正在衝她招手。
“哎呦,這麼多啊。”她激動的搓了搓手掌。
“回娘娘的話,這些還僅僅是第一批,稍後還要爲您準備茶具、餐具等小物品。”
還有?
媽蛋,做皇后好賺!
原本正打算着偷偷摸摸溜走的女人,瞬間決定,先等寶貝通通入手後,再離開不遲!
這麼多的金山銀山就放在她的眼前,要是錯過了,那可是會遭到報應的。
她立即打消了腦子裡要逃離的念頭,爲了得到寶貝,大不了她就再忍幾天,這一切都是爲了未來逍遙、快活的日子!
而此時,御書房內。
一抹黑影迅速從窗外躍入,跪在地上,向帝王稟報着東御宮中發生的一切。
當聽聞她收下了賞賜,並且將包袱塞回牀下,似乎不着急離開後,南宮無憂的面色明顯緩和,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若她能留下,即便讓他掏空國庫,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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