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悠悠往大理寺晃去,“哎,這日子啥時候纔是個頭。”
她這輩子只想清清靜靜,沒事坑坑人,佔點小便宜,然後把兩個寶寶拉扯長大,可現在呢?永遠有做不完的事,在等待她。
怨氣幾乎快要實體化,周圍不少被她身上釋放出的低氣壓嚇住的百姓,紛紛繞開。
上官若愚好似沒感覺到,剛抵達山腳,氣有些提不上來,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剛想上山,忽然,山巔一團濃郁的黑煙,映入了她的視線。
“怎麼回事?”眉心跳個不停,隨風從山頂上飄下來的味道,讓她警覺的皺起眉頭。
焦味?出事了!
她立馬加快步伐衝山頂的出事地點趕去。
“快救火啊!”
驚呼聲,此起彼伏,大理寺精緻宏偉的建築被一條火龍吞入腹中,沖天的火光焚燒着周圍的一切,猶如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兇猛野獸。
不斷有提着水桶的侍衛往返于山頂和半山腰,一桶桶冷水不要錢似的,往火裡撲去,但依舊無法阻止火勢的蔓延。
面頰黑撲撲的刑部侍郎焦急的指揮衆人,展開滅火工作。
上官若愚來了大半天,愣是沒人察覺到她的出現。
“咳,”她尷尬的咳嗽一聲,擡腳走向刑部侍郎,“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尼瑪,好歹來個人給她解釋一下啊。
“啊,上官姑娘!”刑部侍郎有些意外,“這兒不安全,你還是到旁邊暫時避避,千萬別被火勢誤傷。”
這位現在的身份可是尊貴至極,萬一她要出點什麼事,他頭頂上這頂烏紗帽定會丟掉。
“現在不是躲避的時候,好端端的,大理寺怎會失火?”上官若愚急切的問道。
“這……”刑部侍郎有些吞吞吐吐,好像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
“大人,難道你有何難言之隱嗎?”上官若愚面容一正,心裡忽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場走水是人爲?還是意外?
不是她太多疑,而是自從兵部尚書的獨子慘死後,所有的事情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她不得不多幾個心眼。
“姑娘,其實這件事是有人故意爲之,”刑部侍郎一咬牙,湊近她的耳邊,壓低嗓音:“就在一個時辰前,侍衛們發現有賊子秘密潛入大理寺,尋找冰窖裡封存的屍體!本官聽聞這件事後,當即差人搜索賊子,在打鬥中,那些人失敗被捕,在奮死的掙扎下,放了這把火,想要同歸於盡。”
他三言兩語將一個時辰前的事故說了出來,上官若愚沒能親眼看見整個過程,但從這隻言片語中,她卻得到了不少的線索,同時,心裡也泛起無數疑問。
“你是說,這火是那些人放的?”一抹暗色掠過她的眼底,不對!那些人爲什麼要鋌而走險跑來尋找屍體?這不符合邏輯!
難道他們是害怕會有人從屍體上找到線索,從而,揪出他們?
如果是這樣,當時殺人之後,他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毀屍滅跡,又何需到現在纔來多此一舉?
總不可能是這些犯法的人,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吧。
“沒錯,此事是本官親眼所見!這幫人,一定是聽說姑娘你的破案能力,害怕會被你查出什麼來,纔會鋌而走險!”刑部侍郎偷偷將高帽子往她頭上戴。
如今朝廷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沙興國少年天子,她的表哥造訪的事?打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
“那屍體呢?”要換做平時,她或許還會美滋滋的享受一下別人的誇獎,可現在嘛,她卻更爲關心,這起案子的後續。
“大火發生時,本官只顧着讓下屬逃難,屍體還在裡頭。”他指了指前方熊熊烈火,“沒想到這些人會如此兇殘!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這種事!本官定要上報朝廷,由皇上定奪!”
這事瞞,肯定是瞞不住。
上官若愚始終緊鎖着眉頭,沒有再吱聲。
很快,九門士兵也趕來現場,在衆人齊心的幫助下,大火終於被撲滅,整座大理寺,被燒成一片廢墟,空氣裡瀰漫的焦味,讓人作嘔。
一具具屍體從焦黑的殘跡中被搬運出來,不少侍衛臉色蒼白的轉過頭去,對這駭人的畫面不忍直視。
“我需要爲屍體做初步檢查。”上官若愚神色不變,比這更慘的畫面她都見識過,當然不可能有任何的不良反應。
“啊?”刑部侍郎如同雷劈般,愕然瞪大雙眼。
我勒個去,現在的女子都如她這般強悍麼?
“姑娘,要麼這種事還是交給別的仵作來吧。”他弱弱的提出建議。
“不必,作爲仵作,這是我的職責。”她目光璀璨,彷彿凝聚着萬千光華。
面對上官若愚的執意,刑部侍郎只能點頭,答應她,下令由侍衛將屍體用木板拖下山,在半山腰,有站崗士兵換防的簡陋木屋,那裡被用來當作臨時的驗屍房。
她先用涼水淨手,再將侍衛們趕出木屋,然後,手握一塊白色的乾淨手絹,帶着一名負責記錄的侍衛,鑽進屋子。
刑部侍郎也沒閒着,在她檢驗屍體的空檔,主動回城,向南宮煌負荊請罪。
“死者共二十一人,十三人死於遇害,歹徒有八個,”她先清點過屍體的數量,隨後,將用來遮蓋屍體的白布掀開。
“嘔!”侍衛捂住嘴,表情痛苦的扶牆乾嘔。
上官若愚輕飄飄睨了他一眼,倒也沒諷刺什麼,死於火災、車禍、跳樓等的屍體,死狀是最噁心,也是最難看的,他的反應顯然屬於正常範疇。
她抖了抖衣袖,從裡邊掏出驗屍工具。
曾有幸見到過她上次爲二皇子被冤案件解剖過程的侍衛,這次也榮幸的成爲負責記錄的人,當他看見上官若愚拿出熟悉的奇特刀具,本就慘白的臉色,頓時泛青。
“上……上官小姐……你,你打算做什麼?”千萬別是他想的那樣子啊!
她理所當然的開口:“自然是解剖,死者究竟是否死於火災,需要檢查咽喉、肝臟。”
“這,如果不是被燒死,難道還有別的可能嗎?”侍衛覺得她的話有些匪夷所思,人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點的火,肯定是死於大火焚身,不可能有其他理由。
“你確定?在沒有事實根據前,哪怕有一丁點的可能,也要進行驗證。”這是她的職業操守。
沒錯,火的確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燃起來,而這些人,也的確是被大火焚燒過,但誰敢保證,他們真正的死因,是因爲火災?而不是咬舌自盡,又或者是在最後關頭服毒自殺?
侍衛雖然不太認同她的做法,卻還是盡職的繼續做記錄工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留在木屋外的九門士兵聚集到一起,好奇的打量着前方緊閉的木門。
“你們說,他們怎麼進去那麼久還沒出來?”一名士兵奇怪的喃喃道。
“和那麼多屍體待在一起,光是想想,我就渾身發毛。”另一名士兵腦補着裡頭正在發生的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作爲一個大老爺們,他都覺得和屍體共處一室是件特別可怕的事,這位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竟能面不改色?
想到這裡,衆人對丞相府這位大小姐,由衷的感到佩服。
直到落日時分,緊閉的木門終於在他們翹首張望時敞開,上官若愚一邊擦着手,一邊從屋內走出,神情看上去和先前沒有太大的變化。
“上官姑娘,事情怎麼樣?”李奎上前詢問,在他管轄的治安範圍,發生如此惡劣的事,且地點還是在大理寺,他難脫其咎!
“死者的確死於火災,因爲全身被燒焦,樣貌全非,不能進行辨認,不過,”她口風一轉,將手絹扔到地上,從袖中掏出一個用白色絲巾包裹住的物體:“這是在死者的身上找到的,還有這個。”
李奎接過來一看,那是一塊黑色的令牌,雖然經過大火的焚燒,令牌已經變得漆黑,但上邊刻着的奇特圖紋,依然清晰可見。
“這應該是什麼組織的令牌,具體的,還得靠你們去調查,”上官若愚解釋道,然後將另一塊絲巾交給他,眼裡掠過淡淡的狡黠,“這也是從屍體身上得到的線索。”
“還有?”李奎忙不迭將絲巾打開,裡頭包裹着一塊黑色的塊狀物體,“這是?”
他看不出這玩意兒具體是什麼,只能求證上官若愚,希望從她這兒得到解釋。
她笑吟吟道:“哦,這個啊,這是從屍體上刮下來的皮肉。”
李奎雙手一抖,嚇得差點把東西扔到地上。
“你千萬要小心點,這可是爲數不多的線索之一。”上官若愚提醒道。
“姑娘,”李奎乾笑兩聲,努力想要忽略手中物體的真實身份,“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都已經被燒成這樣,還能有什麼線索留下?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嗎?
“上邊有一個奇怪的烙印,雖然看不太清,但大致的輪廓還是看得出來的。”不再捉弄他,上官若愚揭開謎底。
“真的?”李奎低下頭,認識辨識,的確在這塊燒焦的皮膚上,有模模糊糊的輪廓可見。
“靠着這兩樣證據,應該能調查到這幫人的身份,不過,這是你們九門的事,好好幹,我相信以大人你的能力,這點小事不在話下。”上官若愚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奎僵硬的笑了兩聲,笑容很是勉強。
事故的發生很快傳遍京城,百姓們紛紛議論着,這事到底是什麼人乾的,兵部尚書在聽到這消息後,立即殺到丞相府,想要向上官若愚問罪!
她先前口口聲聲答應,要把真兇找出來,可現在呢?他的兒子竟連死後也不得清靜,這樣的結果,他不論如何也無法承受!
不過他來到丞相府時,上官若愚還沒回來,上官清風禮貌的將他迎入家裡,奉茶款待,順道還問了問他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