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送親隊伍緩緩抵達府門,幽靜道路前方,有騎着快馬趕來的小廝,他搶先在轎子落地時,率先抵達,利落的翻身下馬,向站在門口,準備迎親的夜月稟報道:“這位大人,還請轉告二皇子,我家主子因事務繁忙,無法抽空前來,請他見諒!另,兵部尚書、工部尚書……”他噼裡啪啦念出一大段人名,中間連氣也沒換,“等大臣,也命小人代爲通傳,因三皇子大婚,他們無法趕來,望二皇子海涵。”
夜月眸光森冷,這算什麼?這些大臣,可有將主子放在眼裡?
同樣是大婚,爲何三皇子那兒去得,他們這兒就來不得?
面色沉如鍋底,若非心裡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真恨不得一刀宰了眼前傳信的下人來泄憤。
“哦?所以說,今兒是沒有賓客前來了,恩?”一道清淺的嗓音,從轎子裡傳出,白皙的手臂挑開轎簾,一席火紅嫁衣,璀璨如日,她彎腰從轎中踏出來,喜帕早已經不知道扔到了什麼地方,凌厲的眉梢微微上揚,面露譏諷:“這便是我南商的棟樑?呵,好,很好!身爲大臣,竟不知長幼有序,怎麼,他們以爲位極人臣後,便能不把一介皇子放在眼裡嗎?”
鏗鏘有力的指責,讓報信的小廝嚇得一哆嗦,對上她凌厲如刀的目光,膝蓋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小人……小人不知……”好可怕!二皇妃好可怕!這樣的氣勢,哪怕是與皇貴妃相比,也不妨多讓啊。
“哼,我知道你不知道,”話有些繞口,“這事,我會一五一十上報朝廷,讓皇上定奪。”
雖然狗皇帝不喜南宮無憂,不過呢,這麼**裸的打臉,相信他爲了保全皇室的名聲,勢必會懲罰這幫朝臣。
她拿捏住的就是狗皇帝這種心理。
小廝聽得冷汗直流,哆嗦的跪在地上,心裡一陣後悔,怎麼就偏偏是他被選中過來報信呢?
“滾吧。”上官若愚也沒再刁難他,大手一揮,讓他滾蛋。
小廝一聽,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四肢顫抖的重新爬上馬背,揚起馬鞭,迅速朝前方奔騰而去。
“哇哦,孃親好厲害。”上官玲坐在轎子裡,一臉崇拜的望着,此刻大發神威的女人。
“孃親當然厲害。”不厲害,怎麼做他們的孃親?
見小廝離開,夜月悄悄鬆了一口氣,衝她抱拳行禮:“多謝姑娘。”
若非他,今日這小廝必定會滿心得意回去報信,到那時,主子的名譽又會有損。
“拜託你,對付這種人,你敢稍微強勢點嗎?”靠!只不過是一個小廝,他至於一臉隱忍麼?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手下!他培養出的左右手,像極了他與世無爭的個性,俗稱——包子!
夜月尷尬的動了動嘴角,今日是主子的大喜之日,他怎敢隨便動手?
“行了,情況我大概都瞭解到,沒外人在也好,省得還要一番應酬,不過,這些人的禮物呢?送來了沒?”她一臉關心的問道。
喂!這種時候,她難道不該先生氣,婚禮無人蔘加這件事嗎?側重點有木有搞錯?
轎旁的桂嬤嬤聽得眼角直抽,大小姐這性子,既不像夫人,又不像老爺,到底像誰啊?
“嗯嗯,沒錯,禮物呢?”一聽有禮物,上官玲連蹦帶跳從轎子裡竄了下來,跑到上官若愚身邊,昂着頭,期待的看着夜月。
“額!”面對着兩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夜月竟有些不敢將實情告訴她們,總覺得她們會很失望。
“你應該不會告訴我,他們不僅人沒來,連禮品也沒送吧?”她笑得格外危險,眉宇間彷彿有一股寒氣正在凝聚。
夜月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哦,看來被我猜中了,呵呵呵呵呵,同樣是皇子,咱們這待遇會不會稍微有點太落魄了,昂?這根本沒把你家主子放在眼裡嘛。”她抑揚頓挫的譏諷道,可臉上卻掛着極其絢爛的笑。
上官玲偷偷縮了縮腦袋,每當孃親露出這種表情,就說明她特別生氣!她得離孃親遠點,省得被怒火殃及。
夜月的臉上有些難堪,他無法反駁她的話,姑娘她可會因爲這件事,從而對主子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若無旁人觀禮,你是否不願嫁我?”清潤如風的淡泊嗓音,緩緩從院子裡飄出來。
一席紅袍,冷豔、魅惑。
三千白髮披散在身後,只一木簪隨意的挽着些許,若說平日的他,似佛,似仙,那麼此刻的他,在清冷中,卻又帶着如妖般的極致美豔!
什麼樣的人最讓人無法抵抗?
上官若愚想,或許今日,她見識到了。
當禁慾的佛,化身妖孽,那魅惑中,透着的出塵氣質,足夠引人瘋狂。
“哇……”上官玲長大了小嘴,哈喇子咻咻的順着她的嘴角落下,白髮哥哥好美!好帥!
上官白眉心狂跳,妹妹就算了,爲什麼連孃親也是一臉的花癡樣?這不科學!他狠狠跺跺腳,“孃親。”
略帶急促的聲音,將上官若愚從失神中給拖了回來,她狼狽的將目光移開,臥槽!還要不要人活了?不就是換了件衣服嗎?怎麼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確定他沒被什麼古怪的東西附身?
雖然她的理智拼命的阻攔,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用餘光去瞥某個已走到門口的男人。
乾淨和魅惑,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此刻卻完美的出現在他的身上。
常年蒼白的面容,在這紅衣的映襯下,彷彿多了幾分血色。
黑眸內斂,深邃似海,飛揚的衣訣,逐漸停下,他站在臺階上,靜靜的凝視着下方的她,再度啓口:“若無人觀禮,你可是不願嫁我?”
看似淡然的話語,卻難掩那絲絲緊張。
他未曾在府門迎接,便是怕,怕她會因這空曠、落寞的景象動怒!怕她會後悔,嫁給這樣的自己!
夜月不忍的撇開頭,在心裡默默祈禱,上官姑娘千萬別說出令主子傷心的話啊。
“當然……”尾音微微拖長。
心驟然一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了一把,鈍鈍的疼着。
“不會。”她緩慢的將後邊的兩個字說了出來,攤攤手:“我拜託你,有沒有人觀禮是重點嗎?老孃會在乎這種小事?”
可她方纔難道不是在發火麼?
在鬆口氣後,他淡漠的神情難得出現了一絲迷茫,純粹得像個未曾被世俗污染的小孩。
“臥槽!老孃那是在乎,他們沒送禮物來好不好?大多的一筆收入,尼瑪,就這麼沒了!老孃心好痛。”皇子成親,禮物肯定會堆滿整座院子,可現在呢?她連半毛錢也沒看到!能不肉疼嗎?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她真的是在計較這件事?
現場靜悄悄的,所有人全都沉浸在打擊裡,沒辦法甦醒。
他們很想知道,相府以前是不是虧待她了?纔會造成她對錢財這般在意的品性?
在一片鴉雀無聲間,忽然,小道盡頭再次有馬蹄聲傳來。
上官若愚雙眼蹭地一亮,難道是有人送錢來了?
夜月暗藏期待的擡眼看去,難道是有人前來做客了嗎?
只見南宮煌身邊的貼身太監張文正騎着馬,和一名侍衛並肩狂奔趕來。
不知怎麼的,上官若愚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用最快的速度奔到府門前,張文利落下馬,一張正太臉上,毫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的稟報道:“二皇子,上官小姐,皇上口諭,今日乃三皇子大婚,他……”
“他不能前來?”上官若愚截住他的話,冷冷的笑了,同樣是兒子,他這心未免長得也太偏了些!她下意識轉頭看向臺階上的紅衣男人。
他的神情淡淡的,彷彿遊離在這塵世外,無悲無喜,又彷彿,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爲不曾抱有過希望,所以此刻,也未曾有太多的失望。
臥槽!
他這樣子看得她心裡一陣不爽,磨牙道:“皇上不能來,大臣們不能來,這是想讓二皇子成爲笑柄的節奏?媽蛋!行!人不來,我勉強能夠理解,那皇上可有贈禮讓你送到?”
就算不能親自出席,至少他也得意思意思吧?
張文微微一愣,贈禮?這事皇上沒交代啊。
他茫然呆滯的模樣,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靠!好!很好!尼瑪的,全都欺負人是吧?”上官若愚徹底怒了!狗皇帝欺人太甚!這根本是在故意踐踏他的尊嚴!他們是父子!就算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他做到如此絕情的地步嗎?
她幾乎可以想象,今日的事如果傳開,等待他的必定是潮水般的羞辱與諷刺。
強忍着心裡的惡氣,她佯裝笑臉,先把張文送走,然後,怒氣衝衝的吩咐道:“夜月,你速度去給老孃找人,把城裡城外,方圓百里內的百姓通通給我叫來!”這是他們逼她放大招!
“啊?”突然被點名的夜月滿臉的驚愕,他怎麼可能說服這麼多百姓過來?更何況,府裡也沒有飯菜招呼他們啊。
“聽不懂老孃的話?去把百姓們叫來!就說,只要來參加二皇子的大婚,每人送十兩銀子!免費吃喝!”她就不信,有錢拿,有飯菜吃,還沒人肯來。
今天,說什麼,她也得替他把這面子給掙回來!哪怕是虧到血本無歸!
大小姐這是瘋了?
所有人都以爲上官若愚說的是氣話,城裡城外的百姓加起來,少說也有幾萬人,哪怕不能全來,只來三分之一,要支付的銀兩,也是一筆天價!她拿得出這麼多錢嗎?
“孃親這是腫麼了?”上官玲低聲問着自家老哥,滿臉不解。
平時孃親連吃的喝的,都要靠蹭白食,讓她掏錢買啥東西,就跟要她命似的,現在怎麼可能這麼大方?這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