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星微一日未曾進水,未曾用膳,如今不過是靠着一口氣在強撐,她搖搖頭,固執的跪在地上,任憑張文如果勸告,也不肯妥協。
“哎。”最終,張文只能長嘆一聲,他至今弄不明白,這九公主與二皇子以前的關係也沒聽說有多好啊,怎麼這會兒,竟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韙,替二皇子出頭?
南宮煌一夜未眠,直到天矇矇亮,那扇緊閉了一夜的房門,才緩緩開啓,宣了南宮星微覲見。
一個時辰後,手捧聖旨的九公主,拖着一雙僵硬、發麻的腿,離開皇宮,來到二皇府。
“二嫂,二嫂。”她急匆匆從門外進來,因着她身份尊貴,又是多年來,宮裡最得寵的公主,侍衛們不敢阻撓她。
上官若愚已是兩夜未曾合過眼,聽到院子裡傳來的熟悉聲音,眼眸蹭地一亮,對啊!她怎麼忘了此人?
她剛起身,準備迎客,誰想,眼前竟出現了短暫的眩暈,腳下一個踉蹌,好在及時扶住了椅子,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悲慘下場。
“孃親。”上官白急忙上前攙扶住她的手臂,“您沒事吧?”
“還好,剛纔起得太匆忙,有點血液不循環。”嘴裡吐出的專業術語,聽得兩個小傢伙滿臉迷茫。
血液不循環?那是什麼病?嚴重嗎?
“二嫂,我來看你了。”南宮星微進入前廳,見到上官若愚疲倦的樣子,不禁紅了眼眶,“你不要爲二哥擔心,我早上從父皇那兒討了旨意,父皇答應,讓你和三哥、五哥一起審理這起案子,你看,聖旨就在這兒呢。”
她絕口不提爲了拿到這份聖旨,她付出了多少,又經歷了多少,而是高興的將聖旨展開,交給她看。
她不說,上官若愚也能猜得到,掃過她打顫的雙腿,掃過她乾裂的嘴脣,她心裡酸酸的,暖暖的,一把將人抱住,臉深埋在她的頸窩,略帶哽咽的話語,脫口而出:“謝謝你爲他做的一切,謝謝。”
患難見真情,在這個皇宮裡,終究還是有人,關心着他,在替他牽腸掛肚的。
“我是二哥的妹妹,這是我的分內事。”南宮星微說得坦然,即便旁人將他看作是另類,是怪物,那又如何?血脈之情,是永遠不能被更改的。
短暫的失態後,上官若愚立即握着聖旨,準備出發,前去丞相府,她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證據,破了這起命案。
“二嫂,你不先去看望二哥嗎?”南宮星微被她的主意驚住,她原本以爲,二嫂會先去大牢的。
“對啊,孃親,人家好想念白髮哥哥。”上官玲撅着嘴,輕輕拽住她的衣訣:“我們先去看白髮哥哥好不好?人家好怕白髮哥哥一個人在那裡,又黑又冷。”
“不,他現在是安全的,去看他解決不了任何事,只會白白耽誤時間。”她的回答冷靜且殘忍,在失態過後,理智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很清楚,現在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去看他能解決什麼?難道要她和他相擁着彼此哭訴嗎?
她唯一能爲他做的,就是及早查清楚整件事,然後,接他回家。
黯然無光的黑眸,此刻溢滿了強烈的光華,那光暈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哦,那人家和孃親一起去。”雖然不能見到白髮哥哥,可她也想幫幫忙。
上官若愚倒是沒有拒絕女兒的跟隨,見狀,南宮星微也想跟着一起去。
“你先回宮。”她果斷回絕了她的請求,態度分外強勢。
“爲什麼?”南宮星微詫異的瞪大眼睛。
“你的身體撐不住,你爲他做到這裡足夠了,剩下的,交給我,只要他沒有做過,我就能替他翻案,相信我。”手掌用力握住她柔弱的肩膀,她說得很是篤定,很是堅決。
連帶着,也讓南宮星微心裡的不安,逐漸化作平靜,是啊,二嫂這麼厲害,一定可以讓二哥沉冤得雪的。
“嗯,那我在宮裡等二嫂的好消息。”她不再強求,什麼也不會的自己跟着一同前去,那不是添亂嗎?
告別了九公主後,上官若愚風風火火就要出發,卻在出門時,被上官白拽住手臂。
“孃親,你還是先洗漱一番吧。”這麼狼狽的孃親,不合適出現在人前。
上官若愚一想,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雖然南宮無憂落難,可她絕不能丟了二皇府的臉。
用最快的速度沐浴完畢,換上一件華貴的長裙,隨手用銀帶將溼漉漉的長髮紮成馬尾,她這纔出府,府外的御林軍,一見她出門,立即把人攔下,“二皇妃,請不要讓卑職爲難。”
“聖旨在此,誰敢攔我?”她高舉着那份明黃旨意,厲聲問道。
御林軍統領面露幾分驚愕,這聖旨難道是九公主帶來的?
有聖旨在前,他再不敢阻攔,只能放行,上官若愚冷哼一聲,帶着兩個小傢伙,從人堆裡穿梭而過,正大光明的,離開了這座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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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在小道前方,那名統領才揮手招來一名屬下,附耳吩咐道:“快去找三皇子,把這件事告訴他。”
“是。”侍衛不敢怠慢,急匆匆趕去三皇府,正巧這時,南宮歸玉已下朝回府,正打算換下朝服,前往大牢,好好看看他那二哥落難的可憐模樣。
乍一聽說上官若愚手持聖旨離開府宅,他立即派隱衛,去宮中打探消息。
“主子,據張公公所說,昨夜九公主冒死爲二皇子說情,說服皇上,開恩准許二皇妃參與調查這起命案,如今,二皇妃已抵達丞相府。”暗衛一身夜行衣,單膝跪在書房的地上,向他稟報。
南宮歸玉的臉色霎那間變得分外好看,“你說誰?九妹?”
陰鷙的暗光在他的眼底瘋狂凝聚,似兩團黑不見底的旋窩,書房裡的溫度,彷彿也隨着下降。
暗衛心尖一陣顫抖,幾乎沒有勇氣擡頭去看他的表情。
“好一個九妹!果真是本皇子的好妹妹啊。”咬牙切齒的話語從脣齒間滑出,就在此時,屋外忽然有一聲碎響傳來,南宮歸玉臉色微變,向暗衛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即躍出房門,再度回來時,手中竟拽着一個人影。
“啊,三皇子。”上官雨墨被無情的摔在地上,疼得不斷冷嘶。
“你方纔聽見了什麼?”雙眼危險的眯起,“你想死嗎?”
峻拔的身影緩緩繞過書桌,腳下一個錯位,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的面前,手掌驀地掐住她纖細的頸部,只要用力,就能收割掉她的性命。
上官雨墨漲紅了一張臉,面露痛苦,“爺……爺……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眼淚溢滿了她秋水般美麗的瞳眸,那張與上官若愚有三分相似的容顏,柔弱且無助,不知怎的,南宮歸玉腦海中,竟詭異的閃過那個女人的影子,掌心的力氣無意識減弱。
上官雨墨趁機有了喘息的機會,她難受的蜷縮在地上,止不住乾咳,待到緩過氣來,她吃力的拽住南宮歸玉的衣訣,“爺,不能讓姐姐有機會插手這件案子,不能啊。”
“哦?”眉梢意外的向上挑起,他蹲下身,看似冷漠的瞳眸裡,卻暗藏着幾分嫌惡。
明明是一雙姐妹,可爲何性子反而截然不同?
她永遠不會如這個女人這般,哭得如此可憐。
“姐姐她只要插手調查,一定能想出辦法爲二皇子翻案,爺,你難道想看着二皇子就此翻身嗎?九公主一直很得皇上疼愛,如此下去,難保皇上他日不會愛屋及烏,重用二皇子啊。”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放過這次機會,她隱隱感覺到,爺對那個jian人異於尋常的在乎,這種危險的感情,絕不能放任!必須要將它扼殺在搖籃中。
南宮歸玉沉默了,久久未曾開口。
聯想到父皇上次對自己的失望,聯想到上官若愚的一雙兒女,因九妹的緣故,屢屢得到父皇的賞賜,她所擔心的,他日,未必不會成爲現實!
“爺,這次是除掉姐姐的機會,只要姐姐一死,二皇子如斷掉一臂,若我們再借這件事發揮,讓沙興國天子相信,姐姐是因爲二皇子而死的,沙千宸勢必會遷怒他,到那時,二皇子再無與爺一爭的能力。”上官雨墨見他動搖,急忙繼續勸說,蠱惑般的嗓音,不斷在南宮歸玉的耳畔響起。
他面露深思,臉色在不斷變換,似乎在評估着,這件事的可行性。
上官雨墨不敢再開口,焦急的等待着他的決定,掌心因緊張,早已滲出了一手的涼汗。
半響後,南宮歸玉拂袖起身,俊朗的面容只剩下決絕的殺意,“暗一,這件事交給你來辦,別露出馬腳。”
“是。”地上的暗衛立即領命。
“慫恿本皇子殺害親姐,上官雨墨,你這顆心究竟是什麼顏色,恩?”待到暗衛退下,南宮歸玉涼涼的諷刺一句。
即便命令是他親自下達的,可他心裡卻不覺得高興,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上官雨墨強忍着身體的疼痛,盈盈從地上起身,“我對爺的心,爺難道感覺不到嗎?爲了爺,我可以放棄所有,付出一切。”
“呵,是麼?”南宮歸玉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你且下去吧,記住,今天你什麼也沒聽到,若讓本皇子聽見什麼風言風語,別怪本皇子不念夫妻情分。”
這話是警告,也是威脅。
上官雨墨怔怔的望着他無情的面容,心頭升起一絲冰涼。
這就是她愛慕了多年的男人啊。
心臟有些疼痛,她黯然握緊拳頭,“請爺放心,我永遠不會背叛爺。”
她不後悔,哪怕他不愛自己,只要她留在他的身邊,只要她還是他的正妻,就夠了!
離開書房,她高昂着頭,冷冷的望着丞相府的方向,柔弱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如厲鬼般的猙獰之色,“姐,你可別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