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朝殿內,以上官清風爲首的大臣,不可置信的瞪着那抹漸行漸近的白色人影,濃郁的血腥味下,遍地的屍山血海之間,他步伐穩健,跨入殿中。
淡漠的眸子,直直迎上正前方,面容陰鷙的弟弟。
目光在空中碰撞,一個波瀾不驚,一個暗藏憤怒,無聲的硝煙,在他們二人周圍環繞,那股令人胸悶的壓迫感,出現在每一個人心頭。
“二皇子!”張文激動的從地上爬起來,好似看見了救星一般,“奴才就知道您斷然不會有事。”
可惡!這個叛徒!
南宮歸玉用力捏緊拳頭,一條條駭人的青筋,在他的額上蹦起。
“二哥,你來做什麼?”他咬着牙問道,“好不容易離開大牢,你不在民間東躲西藏,爲何突然回宮?”
“我爲何要藏?”南宮無憂輕聲問道,神色極其平淡,“鎮東王。”
他突然喚道,崔浩立即躬身上前,“微臣在。”
“將這亂臣賊子壓下,關進天牢,其黨羽通通收監,等候發落。”無情的命令,透着一股威嚴的霸氣,似一位上位者,正在發號施令。
南宮歸玉剛想笑他癡心妄想,區區一個毫無建樹,毫無根基的怪物,居然敢當着他的面說出這等話來?他以爲,會有人聽命於他嗎?
“臣領命。”第一個站出來的,是本該鎮守邊關的統帥孫健,他略一拱手,隨後,率領一衆士兵衝入朝殿,鈍鈍的腳步聲,響徹衆人耳畔。
手握兵刃的士兵將上官清風等大臣團團圍住,面無表情的瞪着他們,那股蠢蠢欲動的殺意,讓這些文官,嚇破了膽。
“皇上!”他們紛紛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南宮歸玉,寄望着他能夠帶着他們脫圍。
“你們敢!”南宮歸玉怒聲爆喝,眸光瘋狂閃爍。
“拿下。”孫健大手一揮,以實際行動向他證明,他們究竟是敢還是不敢。
士兵如出籠的猛虎,猛撲向這批朝臣,速度快如閃電,仗着矯捷的身手,瞬間,便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多年來又過着安逸生活的大臣制服,狠狠的壓制在冰涼的地板上。
上官清風被孫健反手扣住,老臉貼地,他面容猙獰的怒喝道:“我是當朝丞相,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南宮無憂微微側目,衣袖下,手指微動,一股內力從指尖迸出,隔空點住他的穴道,讓他不甘心的呼喚聲,戛然而止。
上官清風拼命的張大嘴巴,可喉嚨卻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遏制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拼命想要掙扎,奈何,他這點力氣,對這些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士兵而言,毫無任何殺傷力。
只是短短一瞬,歸順南宮歸玉的黨羽,竟被輕而易舉制服,他愕然看着眼前這一幕,怒聲道:“放了他們!”
“我若不放,又當如何?”南宮無憂輕聲反問,寡淡的脣角,微微上揚,弧線略顯譏誚。
“放人。”挾持着皇子的暗衛,立即拔刀,冰冷的刀刃無情的緊貼着諸位皇子的脖頸,他們衝南宮無憂怒目而視,好似他若不肯就範,就要手刃他的兄弟。
南宮歸霸驀地閉上眼,即便被人用刀抵着,他的面上依舊不曾露出半分害怕。
南宮無憂未曾看向兩側,好似被挾持的人質,並非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兄弟,而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古井般深幽的黑眸,靜靜睨着神色鐵青的新帝,“三弟,你輸了。”
“輸?朕會輸?”南宮歸玉猖狂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二哥,你以爲就憑你,能夠對付朕嗎?”
話音剛落,由李奎率領的九門士兵,忽然從朝殿後奔跑出來,他們個個渾身染血,面露兇光,顯然是經過了一番苦戰,才殺出重圍,來到朝堂。
南宮歸玉得意的笑了,目光冷冷掃過殿外的大軍,沉聲道:“若你們今日歸順於朕,朕絕不會深究爾等犯上作亂之過,跟隨朕,高官厚祿,你們應有盡有。”
“你別妄想了,沒有人會被你說動的。”崔浩冷笑一聲,這些將士個個是鐵錚錚的漢子,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爲的是什麼?爲的是這南商的江山,爲的是守護這片江河,又豈會被這些蠅頭小利打動?
“這齣戲,唱得也該夠了,夜月。”南宮無憂似是感到無趣,輕喚一聲,“將三皇子拿下。”
“是。”夜月立即領命,拔出腰間彎刀,凌空襲向高首的冷峻男人。
攻勢如潮,快如飛燕,南宮歸玉在之前與崔浩曾打鬥過一番,身負內傷,哪裡是他的對手?
他一邊狼狽躲閃,一邊呵斥道:“還不快將他給朕拿下?”
擒賊先擒王,只要他拿下南宮無憂,勝利的天平勢必會朝他這方傾斜,沒有了二皇子,這些莽夫,只能支持他一人!
他彷彿已經看到,將南宮無憂踩在腳下,穩坐這九五至尊寶座的光輝未來。
但李奎這幫人卻並未有所動作,一個個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命令般,站在原地。
南宮歸玉被這詭異的畫面驚住,險些被刀刃傷到,他側身避開,一腳將夜月手中的彎刀踢掉,順勢後退,從高首掉下殿中。
“你們爲什麼不動?”剛纔他們分明有機會將這怪物拿下,爲何卻紋絲不動?
九門士兵心虛的低垂下頭,不敢去看他盛怒的臉色。
不止是南宮歸玉一人感到奇怪,就連殿外的大軍,也是滿頭霧水。
這些剛纔還同他們死戰的犯亂份子,這會兒怎麼不聽話了?
“三弟,我說了,今日,你必輸,你以爲,他們真正效忠的人,是誰?”南宮無憂眸光微閃,嘴角揚起一抹冷酷的淺笑。
“臣誓死效忠二皇子,二皇子纔是真龍天子,臣等不敢與二皇子爲敵。”李奎手中的刀刃哐噹一聲掉落在地上,他伏地叩拜,冷汗滴答滴答,順着他的面頰,滴落在地面上。
而在他身旁的那幫侍衛,也同他一樣,以最虔誠,最謙卑的姿勢,向南宮無憂行跪拜大禮。
“你們!”南宮歸玉氣得內力反噬,胸口的傷勢再度發作,哇的一聲,連吐了好幾口淤血。
夜月秉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作風,悄然逼近他的身後,凝聚了龐大內力的手掌,無情擊中他的丹田。
“哇——”鮮血自他口中噴出,南宮歸玉被這個巨大的力量擊飛,無情撞上後方的冰冷牆壁,身體順着牆面滑落到地板上,丹田撕裂般的疼痛着,他甚至來不及站起來,一把嗡嗡鳴叫的刀刃,直指他的眉心。
夜月冷冷的盯着他,“三皇子,束手就擒吧。”
南宮歸玉落敗,他的黨羽被孫健拿下,殿內的形勢在瞬間反轉。
那幾名挾持着皇子的隱衛,如今是騎虎難下。
暗一咬着牙,雙目猩紅,怒視南宮無憂:“放了主子!不然,我就殺了他。”
在激動之下,他手中的刀刃再度逼近南宮歸霸的咽喉,鋒利的刀尖,擦破了他的皮膚,有殷虹的血珠,從傷口裡滲透出來。
南宮無憂不爲所動,“我最討厭的,便是被人威脅。”
帶着無盡深意的話語,叫這批隱衛感到一陣心寒,他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打算放棄這些皇子嗎?
正當他們猜測着南宮無憂究竟有何打算時,朝殿上方,琉璃瓦瞬間龜裂,無數碎片迎頭落下,嘩啦啦飛濺在這批隱衛的身上,數道黑影順勢而落,刀光劍影中,無情的收割着生命。
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傻了殿外的將士,他們完全不在狀態,全都被眼前這一幕幕突發的事件震住,待到回過神來時,那批剛纔還大言不慚的威脅二皇子的隱衛,已變作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傷痕累累的倒在血泊中。
而那批突然闖入的黑衣人,則恭敬的站定在南宮無憂身後,以他馬首是瞻。
“不!不!”南宮歸玉難以接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勢力?
“主子,叛亂者已全數清除,請主子主持大局。”黑影人中,一道倩影走了出來,如黃鸝般清脆明亮的聲音,略微有些耳熟,她面戴黑紗,跪在地上。
南宮無憂微微頷首,繞過衆人,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徵着帝王之位的寶座,邁上紅毯,踏上臺階,那把璀璨的金色龍椅近在咫尺。
纖細的手指緩緩伸出,指尖輕撫過龍椅的扶手,眸光微微暗了暗。
呵,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父皇,你可會想到,到最後,這把椅子的主人,會是我?
手指黯然收緊,他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將這幫亂臣賊子打入天牢。”
“是。”將士們將這幫奪位失敗的朝臣架了起來,推搡着他們,向殿外走去,夜月點住南宮歸玉周身大穴,提着他的衣領,把人拖出朝殿。
若非地上殘留的鮮血,以及那一具具屍骸,誰也想不到,在這裡曾發生過怎樣的一場宮變。
“鎮東王。”南宮無憂緩緩直起背脊,華髮飛揚,沉聲喚道。
“臣在。”
“清洗宮中殘留的叛亂勢力,願繳械投降者,押入大牢,誓死頑抗者,就地格殺。”
“是。”崔浩心尖一顫,望着前方滿身煞氣的男人,低下了頭顱。
“李奎。”
“臣在。”
“你立即帶人查抄三皇子黨羽的府宅,無論男女老少,通通收監,擇日論罪。”
“是。”
“張文。”
“奴才在。”
“貴妃羅璇教兒有過,格其貴妃之位,即日打入冷宮。”
……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混亂的宮闈,逐漸恢復秩序,尊南宮無憂之令,三軍退出京師,返回城外營地,只留下幾位將領,留守宮中,處理善後事宜。
這場宮變,在一夜之間爆發,又在一夜之間平息,這一夜,南商國的天徹底改變,當第二天的太陽從東方升起,皇宮外,貼出榜文,三皇子犯上作亂,被奪去皇子之位,二皇子遵先帝遺命,登基爲帝。
上官若愚在後半夜才沉沉睡去,她哪兒會想到,當她再度睜開眼時,這個國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