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靜默,危險解除,上官若愚這才冷冰冰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藥?”
她記得,在神志渙散前,他喂她吃了什麼東西,當時單子旭也在。
南宮無憂面色一僵,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若告訴她,他給她服用的是散心草,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再理他?
他的沉默,讓上官若愚心裡的怒火再度挑起,“咋滴,有勇氣幹,沒勇氣承認?”
“封后大典已結束,你的名字已記入宗譜。”他淡淡道,想要將話題轉開。
“誰在乎這種事?”封后?她不稀罕做這見鬼的皇后!上官若愚冷笑道,對這所謂的後位嗤之以鼻。
不在乎嗎?可他卻在乎。
只要他還是這天下之主,皇后之選,非她不可。
一抹決然的光芒在他的眼底忽閃,“你身體尚弱,好生休養。”
“別跟我玩這種把戲,你說句實話,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我走?”她不再執着於知道,他爲自己服下的究竟是什麼藥,她更迫切的,是何時才能逃離這個鬼地方。
她一分一秒,也不想見到他。
“絕無可能。”回答她的,是南宮無憂冰冷霸道的話語,那雙眼彷彿呈現了瘋狂之色,他俯身壓住她的身體,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看入她的眼眸之中,一字一字道:“此生,朕絕不會放你走。”
他可以縱容她胡鬧,縱容她的任性,縱容她所做的一切,但只有這一點,他絕不會妥協。
只要想到她時時刻刻想着要逃離自己身邊,南宮無憂就怒急攻心,“莫要逼朕折斷你的雙腿,若愚,乖乖的待在朕的身邊,不好嗎?”
就像他們還未進宮,在二皇府時那樣,不是很好嗎?
那時的他們幸福、甜蜜,羨煞旁人,每天睜開眼,他便能看見她熟睡在自己身旁的身影,每日他都能聽見,她與寶寶們嬉笑怒罵的聲音,那樣的日子,是南宮無憂心底珍藏着的美麗回憶。
在好不容易觸碰到幸福的邊緣,他怎能放手?怎能再失去?
“不好,一點也不好。”她撇開眼睛,不願去看她這副孩子氣般的脆弱表情,逼着自己狠下心腸來,“我們之間隔着太多,南宮無憂,你明知道的,我這人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你騙了我,還妄想我原諒你,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平靜的語調不含半分怒火,淡然到讓他不安。
若她氣急敗壞,他還能安心,但她這般冷漠,反倒令他無措。
她是不是對自己寒心了?對他失望了?
眸光不斷顫抖着,彷彿凝聚着千言萬語,有苦澀,有淒涼,也有極其脆弱的不安。
“你死心吧,但凡朕只要活着一日,你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朕也絕不會放手。”他不知該怎樣勸她,怎樣哄她開心,只能吐出這麼一句話出來,傷人又傷己。
他不想的。
南宮無憂竟沒有勇氣多看她一眼,身體踉蹌着從牀沿站起,落荒而逃。
殿外的隱衛吃驚的看着踉踉蹌蹌從房中衝出來的男子,頭頂上冒出一個豆大的問號,主子這是咋滴了?爲毛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們從不曾見到過這樣的主子。
暖暖的陽光從頭頂上傾灑下來,他微微擡頭,仰望着這蔚藍的蒼穹,可心裡那處被鑿開的大洞,卻不論如何也堵不住,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寒冷在血液中流淌。
上官若愚怔怔的望着他近乎逃離的背影,面上的決然,化作濃濃的苦澀。
爲什麼她和他會走到這一步?
除了互相傷害,互相刺痛,他們竟不知道該如何平靜相處。
她無力的閉上眼睛,放空思緒,什麼也不想去想。
好累,那從心底散發出的疲憊,折磨着她的神經。
入夜,宴會仍在繼續,不少朝臣喝得醉眼朦朧,風瑾墨來者不拒,同這幫大臣喝酒,東方與南海已回到他的身邊。
冷眼看着幾乎個個面色微醺的大臣,他藉故出去醒酒,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朝殿。
一股涼風迎面撲來,他拐角進入長廊的暗中,向四下匆匆掃過一眼,確定無人後,才道:“如何?”
東方從暗中現身,低聲稟報:“爺,查到了,南宮無憂將人帶去了一處荒涼的別院,但屬下沒辦法接近那處,外圍有高手把守。”
白日,若非他與南海溜得夠快,只怕就要淪爲那幫高手的刀下亡魂。
“這南宮無憂欺世盜名,隱瞞了天下人,他手裡居然握有這麼強大的勢力,真是可怕。”想到三國有關這位新帝之前的傳聞,東方嘲弄的笑了。
真不知是這世人瞎了眼,還是他隱藏得太好,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假面下的真實面目。
“若非如此,他怎能換來今日的地位?”風瑾墨涼涼一笑,“別說是你,即便是孤,不也被他戲耍在鼓掌中嗎?”
東方頓時語結,但他不樂意主子自黑,反駁道:“那只是因爲爺您鮮少來南商,未曾和這人過多來往,纔會被他瞞住。”
“呵,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輸了便是輸了,孤何時輸不起過?”昔日他與弟弟出使南商,不也未曾發現這位二皇子無害的面具下,隱藏着的真實嗎?
他從來不是輸不起的人,但輸一次就夠了,面對同一個對手,同一個敵人,他絕不會輸第二次。
“咻。”正當主僕二人低聲談論之際,左側,一把飛鏢忽然刺來。
“誰?”東方當即將風瑾墨護在身後,拔出腰間軟刀,叮噹一聲,將暗器揮落在地上。
月光下,前方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是什麼人動的手。
“藏頭露尾的鼠輩。”他憤憤的低罵一聲,對這種只會在暗地裡暗箭傷人的傢伙很是不屑。
風瑾墨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深更半夜火氣別這麼大,興許是有人用這麼特別的方式,同孤打招呼也說不定。”
他似笑非笑的說道,眸子掃過地上那枚以黑鐵打造的飛鏢。
東方從袖中掏出一塊絹帕,包裹住手指,彎腰把這枚飛鏢給撿起來,在飛鏢上,插着一張紙條。
“呵,有趣。”究竟是誰用這樣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伸手將紙條取下,剛要打開來看。
東方警惕的說道:“爺,還是讓屬下來吧。”
萬一這紙條上有毒,又或者藏着什麼機關,豈不是會傷到主子?
“不必。”這人明擺着是衝他來的,又用了這麼詭異的方式,若要對他不利,大可偷襲,何需多此一舉?
他迅速將紙條展開,上邊寫着一行小字,字跡陌生,歪歪斜斜的,有些彆扭。
“看來,要想解開謎團,孤得走上一遭了。”掌心凝聚一團內力,將紙條碾壓成碎末,紛紛揚揚順着他手心的掌紋飄落到地上。
“爺,小心有詐。”東方不太贊同他想要去見此人的決定,敵人在暗,他們在明,若此人當真是衝着爺來的,貿然前去,豈不是給對方動手的機會嗎?
“無需爲孤擔心,孤去去就來。”風瑾墨的決定並沒有因爲東方的擔憂,而有任何一絲改變。
腳尖輕點地面,凌空躍起,火紅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這無垠的夜幕下,速度快如鬼魅,竟未引起宮中隱衛的注意。
東方急得在原地直跺腳,“爺!”
他到底要不要追上去保護爺的安危?可那張紙條上究竟寫了什麼,方纔爺根本就沒給他看啊。
“爺自有爺的主張,冷靜。”北斗從暗中現身,實在不忍見同伴這副火急猴急的樣兒,沉聲安撫道,“爺什麼時候錯過?”
“我這不是擔心嗎?”東方被他說得老臉一紅,“難道你就不擔心爺會被人埋伏?說不定這紙條就是爲了引爺上鉤的把戲!”
“爺不是你。”北斗輕搖着手中的骨扇,笑得如沐春風。
可這話,卻透露出了別的什麼意思。
東方起初還有些沒聽明白,但轉過頭來,立馬就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一雙虎目當即瞪圓:“你什麼意思?老子咋滴了?老子難道特蠢特笨?”
“孺子可教也。”北斗含笑點頭,“東方,你可真是難得聰明一回啊。”
“……”他能一腳踹死他嗎?
要不是因爲主子早有規定,不許內鬥,東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往北斗那張可惡的臉上狠狠揍上一拳,讓他知道,侮辱自己智商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而另一邊,風瑾墨將輕功施展到極致,火紅的衣袍,在夜幕下,似鬼魅一般。
幾個起落後,他抵達紙條所說的後花園某山石林處,四周少有人煙,不遠處,是一座焦黑、落敗的建築,地上還有殘留的,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跡。
若他猜得沒錯,此處應該是昔日的冷宮,前皇貴妃羅璇,便是在此,於烈火中喪命。
眸光微微閃了閃,雙手揹負在身後,他饒有興味的靠在一顆大樹底下,悠哉悠哉等着對方主動現身。
既對方費了這麼大的力氣,邀自己在此處見面,沒理由放他鴿子。
他細細想着,此人的身份,但也只能推測出,此人是皇宮裡的人,身手不俗。
“呼。”一股寒風從左側刮來。
風瑾墨含笑的面龐浮現一絲戲謔,人來了!
黑影從半空中旋身落地,降落的地點,是視野的盲區,藉着月光,也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
風瑾墨細細的打量了對方一番,只能透過她的身形,勉強猜出,此人,是個女子。
“良辰美景,美人相邀,呵,孤倒是三生有幸啊。”他似笑非笑的調笑着。
“你可想救出上官若愚?”女人無視掉他的調戲之語,冷聲問道。
冰冷的嗓音,毫無半分人氣。
風瑾墨眸光微沉,雙眼危險的眯成一條小縫,“此話何意?”
“你可想讓她自願隨你回北海?”女人接着又問。
“閣下有何高見?”且讓他看看,這女子究竟意欲何爲。
“同我聯手,我有法子,讓她絕了留在南宮無憂身邊的念頭。”女人說得極其篤定,彷彿穩操勝券一般。
風瑾墨頓時笑了,“是嗎?可惜,孤從不輕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