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沙興國的天,亮得特別早,上官若愚覺得自己睡下沒多久,‘門’外,就開始有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傳來,攪得她沒辦法安心補眠,一把將被子掀開,有些頭暈腦脹
。
“孃親,外邊在幹嘛呢?”上官玲‘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啞聲問道,眼角還掛着幾滴晶瑩的淚‘花’。
“鬼知道。”重重的起‘牀’氣,讓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利落的換好乾淨衣裳,推開‘門’,一股‘混’雜了沙塵的涼風迎面刮來。
“啊切!”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操’蛋的沙漠,真是見鬼了!
昨日對美景的驚‘豔’,這會兒,已化作了滿腔的怨氣。
“公主殿下。”一名士兵手捧銀盆,從前院過來,見她出‘門’,急忙行禮。
“怎麼會這麼吵?”仔細聽,那若隱若現的鼓聲,從遠方飄來,在噪音的‘騷’擾下,若是還能安然睡着,那才奇了怪了。
士兵不敢隱瞞,當即解釋:“是校場在練兵,可是打擾了公主休息?”
“……不。”她違心的搖搖頭,媽蛋,人家都說了是在練兵,她好意思再埋怨什麼嗎?接過水盆,揮手讓士兵滾蛋,再度返回房間,爲兩個寶寶洗漱。
上官玲半睜半閉着雙目,整個一還沒睡醒的惺忪模樣,倒是上官白,‘精’神勁頭極好,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噪音困擾的人。
“老哥,你不困麼?”洗漱完畢,一家三口出‘門’準備享用早膳,上官玲一邊牽着孃親的手,一邊問道。
爲‘毛’老哥這麼‘精’神?爲‘毛’她連睜眼,也特別的費勁?這不科學!
“不困,孃親說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哪日不是在這個時辰醒來的?”對於這件事,上官白特別自豪,尤其是和時常睡到日上三竿的蠢妹妹相比,心裡的得意,溢於言表。
“是這樣嗎?”爲‘毛’她都不知道這事的?‘脣’紅齒白的小臉上,爬滿了濃濃困‘惑’。
上官白用腳丫子都能猜出她心裡在想什麼東西,語帶諷刺:“那是因爲你每次醒來,我都醒着
。”
所以她纔會不知道,自己起‘牀’的時辰。
“哦,對耶!”上官玲雙目蹭地一亮,“老哥你好聰明。”
這麼一說,她就能理解了。
“……”是她自己太笨好麼?上官白有些吐槽無力。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居然會想不明白?智商被狗給吃了嗎?
大清早就聽到兩個小傢伙,爲了起‘牀’時辰的爲題,展開研討會,上官若愚也是醉了。
她不停‘揉’着脹疼的太陽‘穴’,有些提不起勁兒,媽蛋,都怪風瑾墨那‘混’蛋,大半夜的跑來‘騷’擾她,要不,她至於這麼困嗎?
她華麗麗遷怒了某位極其無辜的太子殿下。 [棉花糖]
跨入前廳,罪魁禍首正坐在高首的木椅之上,一席‘豔’‘豔’紅衫,墨發高束,渾身散發着一股貴氣。
在他身側,則是青衫如竹的沙千宸,兩人似乎正在下棋,棋盤上,黑與白的棋子‘交’錯。
“起了?”見她現身,沙千宸立即將棋子拋開,含笑起身,“睡得可好?”
“還行吧。”說着,她狠狠颳了風瑾墨一眼。
凌厲的眼刀,叫某位太子爺各種‘迷’茫,他又是哪兒得罪了她?
“你們可是有什麼誤會?”沙千宸古怪的詢問着,有些‘弄’不明白,這一大早,表妹濃濃的怨氣,從何而來?
“沒有。”她咬牙切齒的說道,話語毫無半點說服力。
“今日早膳後,北海太子將啓程回國,朕方纔還想,是否要差人去喚你起身。”她不願說,他也沒有多問,含笑解釋。
“哦,那趕巧了,今兒我醒的特別早,正好能送他一程
。”想到他今日便要離去,上官若愚心裡那股怨氣,這纔算勉強消散幾分。
“漂亮哥哥,你要走了嗎?”上官玲面‘露’錯愕,不捨的猛撲進風瑾墨的懷中,“人家不想和你分開。”
“……”這種生離死別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一排黑線無力順着她的額上垂落下來,嘴角不自覺‘抽’了‘抽’,“小玲!”
她警告的喚了一聲。
上官玲卻故意無視,一顆心撲在了即將分離的美男子身上。
嚶嚶嚶,她好不容易纔和漂亮哥哥見面,還沒在一起多久,又要分開了。
想到這一點,心裡難過得不得了。
眼淚更是抑制不住的從眼眶裡滲出,清淚簌簌,哭得好不可憐。
上官白不忍直視,擡頭看着天‘花’板,他的妹妹怎麼可以這麼丟人?又不是再也見不到,有必要嗎?
“好了,若是捨不得孤,不妨同孤一道離開,如何?”風瑾墨順勢問道,嗓音充滿了一股蠱‘惑’的氣息,像是一隻大尾巴狼,正在‘誘’‘惑’獵物上鉤。
他相信,只要寶寶同自己走,那她前往北海,只是時間的問題。
上官若愚眸光微沉,她不是笨蛋,如果說在不知道風瑾墨的心意前,或許她不會往那方面去想,但現在,她已明瞭他的心思,又怎會猜不到他這話的言外之意?
剛想開口,替‘女’兒拒絕,上官玲卻‘抽’了‘抽’鼻子,率先開口:“不行啊,人家還想在這裡多玩幾天。”
雖然和漂亮哥哥分開,她很難過,但這兒也有一位溫柔的帥哥哥。
溢滿淚光的眼睛,偷偷瞥向一旁的沙千宸,眉宇間盡是羞澀。
“……”她真正的目的,只怕是這位笑面虎吧?將寶寶自以爲隱蔽的打量盡收眼底,風瑾墨有些無奈,他的魅力,難道說比不上這位沙興帝嗎?
“孃親
。”上官白微微凝眉,“妹妹這樣子,好丟人。”
“沒事,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上官若愚木然說道,對‘女’兒薦一個愛一個的‘花’癡行徑,早已見怪不怪。
“那你捨得孤走嗎?”風瑾墨再接再厲,繼續忽悠,想要說服上官玲,跟着他一起回國。
“捨不得,”她搖搖頭,“可是人家也捨不得帥哥哥啊。”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引來屋中幾聲竊笑。
上官若愚慌忙握拳,在‘脣’邊輕咳幾聲,表示剛纔發笑的人絕對不是她!
“罷了。”風瑾墨神‘色’幽怨,又捨不得責怪寶寶,只能將委屈和不甘往自己的肚子裡咽。
鬧劇結束,衆人圍坐在圓桌旁,士兵們捧着一盤盤豐盛的早餐,送入廳中。
沙興國地處沙漠,許多城鎮建立在沙漠旁,極其缺乏水源,尤其是這邊城,終年黃沙漫天,所有的生計,都要靠其他城鎮的商旅支撐,這早膳自然比不得宮中的御膳‘精’致。
說豐盛,也僅僅是與普通老百姓家中相比。
窩窩頭、麪條、白糕……一眼望去,盡是素食,唯一算得上名貴的,大概也就只有桌上用器皿盛着的燕窩粥。
沙千宸本以爲這些早膳會讓他們吃不習慣,甚至準備好了滿肚的說詞,但他意外的發現,上官若愚一家三口,竟吃得津津有味。
面上不禁微微一怔,“還合胃口嗎?”
溫和的語調,暗藏絲絲緊張。
這是她第一次回到沙興,不知這裡的飯菜,她可能吃得慣?
“還好啊,味道不錯,這窩窩頭蒸得特別軟。”上官若愚嗚嗷一聲,大口咬上窩窩頭,狠狠咀嚼幾口。
“嗯嗯。”上官玲也是一臉愜意,吃得特別開心。
哎呦,自從離開小鎮,他們有多久沒吃過這麼樸素的家常菜啦?
俗話說,習慣了大魚大‘肉’,偶爾也想要改變口味,吃些清淡的家常小菜
。
聞言,沙千宸悄然鬆了口氣,“喜歡就好。”
眸光微微一轉,掃過還未動筷的某金貴的太子殿下,‘脣’邊的笑染上幾分深意:“北海太子可是吃不習慣?這裡是邊城,只有粗茶淡飯,讓太子見笑了。”
這話聽着似是在道歉,但細細品味,卻不難發現,各種暗藏的奚落與冰冷。
不外乎是在說風瑾墨吃慣了大魚大‘肉’,錦衣‘玉’食,對這粗茶淡飯,無法下口。
“怎會?”餘光瞥見正吃得特別暢快的三人,他低垂下眼瞼,斂去眸中的一絲嘆息。
他們能吃得這般用心,這般專注,他又怎能拿喬?
但他發自內心的覺得,眼前這些賣相不好看的粗茶淡飯,真心讓他沒什麼胃口。
可偏偏,有人還在這時候火山加油,“若不習慣,太子殿下無需勉強。”
沙千宸笑容滿面的說道,那如‘春’風般和煦的淺笑,卻好似一把尖刀,刺入風瑾墨的心窩。
他知,這沙興帝,不過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知難而退。
一絲譏笑染上眼角,他夾起一個饅頭,伸手捏住,輕咬着,明明是粗糙的食物,可他吃起來,卻給人一種正在享受錦衣‘玉’食的錯覺。
上官若愚嚥下口中食物,媽蛋,這男人的存在,是爲了打擊‘女’人的自信心嗎?
舉手投足間的萬種風情,就連身爲‘女’人的她,也莫名的感到自慚形穢。
“味道不錯。”他讚許道,細細咀嚼着口中粗食,還不忘朝沙千宸投去一抹挑釁示威的眼神。
看,她能習慣的,他同樣可以
。
沙千宸明顯愣了愣,他以前怎麼不知,這位太子殿下,竟還有如此幼稚,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眸光輕掃過埋頭大吃的‘女’子,是因爲她麼?
不知怎的,他心裡竟泛起絲絲困‘惑’,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竟能將人變得如此徹底。
用過早膳,北海國返程的隊伍,已在校場集結。
風瑾墨大步流星,跨出府‘門’,北斗、南海,傲然立於一匹黑‘色’良駒旁,等候多時。
“不必再送了,送到這兒,足夠了。”他在馬旁停下步伐,微微側目,流轉華光的眸子,如這天上朝陽,格外璀璨。
上官若愚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用我送你出城嗎?”
“孤可不喜歡看到‘女’人掉眼淚。”他邪笑道。
“……你放心,我是不會哭的。”又不是此去再無相見之日,她幹嘛要哭?再說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今日的分離是爲了他日的重新聚首。
她就更沒有哭泣的必要。
“聽你這麼說,孤頗有些難過。”他似真似假的嘆息道,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
上官若愚剛想開口安慰,解釋解釋自己沒那意思,誰想到,他忽地彈指敲了敲她的腦‘門’。
笑得愈發邪肆:“騙你的。”
臥槽!
她暗暗磨牙,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打碎他這令人鬱悶的邪笑。
報復成功,風瑾墨翻身上馬,再未有任何猶豫,策馬揚鞭,直奔城頭而去。
無需道別,無需悲傷,他們會有再見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