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回到陝西,乃是陝西百姓的福音,”楊王休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小聲道:“渭南百姓因飢餓而死傷大半,但有人卻是倉粒滿儲、銀錢充棟……”
“奧?”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渭南還有這樣的大戶人家?是誰?”
“城西南家!”楊王休拱手一禮,道:“大都督,南家時代爲官,積累的錢糧、土地無數,而渭南的百姓卻是……”
“楊大人是兵備僉事,負有監察重責,南家可是行那不法之事?”李自成笑道:“除了土地,天命軍並不嫉妒別人的財物,只要他的財物來源是合法的。 ”
“這個……”楊王休遲疑片刻,道:“南家都是在朝爲官,這渭南縣……我這小小的兵備僉事,又如何能監督南家?”
李自成淡淡笑道:“那是過去,天命軍來到陝西,一切都不一樣了,這樣吧,楊大人出任渭南縣監察院長一職,如何?”
“監察院長?”楊王休一時不解這個全新的名詞。
“是監察渭南縣所有的官員、商戶,蒐集道他們違法的證據,然後交給法院審判,奧,法院相當於按察使,專門審判刑民案件!”
李自成一直覺得,用行政、法院、監查院做爲三權分立的基礎,職能劃分並不清晰,如,監查院並沒有處置權,如果千辛萬苦蒐集的證據,法院不願採納怎麼辦?
法院自身並不是坐等,也具有蒐集證據的權利,與監查院在職能似乎有重疊。
關鍵是立法權,如果立法權掌握在行政官員的手,完全制定出對自身有利的法律條款,有利於擴大自己的行政權力。
在暫時無法大規模建立議會的情形下,將立法權交給誰,不僅是一門學問,也是國家走向的風向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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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小人只是渭南縣小小監察官員,如何能監察背#景通到朝廷的豪強……”
“這個不用擔心,”李自成沉聲道:“縣級監察院長,並不受知縣的管轄,而是直屬府級監查院管轄,同樣,府級監查院,也不受知府管轄……”
李自成花了好長時間,纔將垂直管理、監查院獨立的事,向楊王休解釋清楚。
最關鍵的一點,監查院的人事權、財權都要獨立,否則,知縣利用手的權利,延遲支付各項費用,甚至是人員的酬勞,監察院長又如何向自己的屬下交代?
“小人明白了!”
“一句話,你拿着自己的俸祿,只做一件事:監督本級官員、商戶等,專門挑選他們的不是,”李自成笑道:“當然,渭南一縣官員貪墨、軍官吃空餉、商人逃稅等所有問題,都是由你負責,如果渭南出現問題,本都督首先拿你是問!”
“小人遵命!”楊王休忽地站起身,向李自成深深鞠了躬。
“不用多禮,坐下!”李自成道:“你先將南家的有關材料整出來,本都督來到渭南,自然要會會南家的人!”
“小人立即回去準備!”
李自成點點頭,待楊王休走後,這才向王命誥道:“法院的組建,與監查院類似,也是垂直管理,獨立行使審判的權
利,不知道王孝廉可有意?”
王命誥心一動,支吾着道:“小人雖是孝廉,卻是白身……”
“天命軍用人,與朝廷不同,官員卸任了,可以恢復百姓的身份,百姓之有清廉、守法之人才,也可以直接任命爲官員,何況你是孝廉身份,”李自成道:“本都督不看重出生,只看你是否關心百姓、是否遵守天命軍的律法!”
“這……”
李自成明白,王命誥的意思,自然是肯了,遂笑道:“王孝廉應該明白,天命軍的官員,除了俸祿,不會有多少油水,主要是遵紀守法、做好本職的工作……”
“屬下明白!”王命誥拱着手道:“大都督所說的監督,不僅是監督知縣,應該是監督所有的官員、人員!”
“明白好,今日回去之後,王院長便可以招募人手,先組建三至五人的審判隊伍,熟悉天命軍的律法,至於縣級法院究竟需要多少人手,將來會出#臺具體的規定,”李自成道:“除此之外,王院長利用職務之便,儘可能向百姓傳播天命軍的律法,百姓只有知曉律法,纔會遵紀守法!”
李自成的心,忽地有了想法:將渭南縣建成地方制度試點的樣板縣!
渭南距離府城西安,路程不到百里,完全在府城的有效監管之下,如果自己有時間,也會多關注這個渭南縣。
正好民事司的幾位正副使都不在身邊,自己必須親自組建渭南地方官府!
送走了王命誥,李自成隨即召見了被俘的知縣楊暄、教授許嗣復、訓導蔡其城,許嗣復、蔡其城都是願降,楊暄起初還是嘴硬,但在大勢面前,最終還是願意替天命軍效力。
楊暄得以官復原職,留任渭南知縣,許嗣復任教育局長,蔡其城任稅務局長,不過,李自成告訴許嗣復,雖然他的工作還是教育,但與以前有很大的區別,等到拿下西安之後,天命軍將在渭南開設新式學校。
當前的工作,最重的自然是知縣楊暄,登記人口、分發土地、賑災百姓等,都需要楊暄主持,許嗣復、蔡其城暫時沒有具體的工作,必須全力協助楊暄,而已經擔任監察院長的楊王休,將承擔起監督的責任。
翌日早飯後,李自成帶着親兵,來到城西的南家。
尚書府大門兩側威武的石獅子附近,各站着兩名配刀的府丁,神情蕭瑟,目不斜視!
府丁見到李自成,剛要喝罵,猛然看到李自成身後的數百士兵,頓時將罵人的話生生吞回肚,只是將右手按在刀柄,隨時要拔刀的樣子。
李自成龍行虎步,四處打量着尚書府,氣派、恢弘、整潔,簡直一塵不染,尤其那“尚書府”三個大字,更有一種攝魂奪魄的氣勢。
一名府丁前來,向李自成拱手行了禮,“這位軍爺是誰,不知到此何干?”
李自成的目光依舊盯着“尚書府”三個大字,淡淡地道:“告訴你家主人,天命軍大都督李自成專程拜訪!”
“大都督?”那府丁一愣,嘴脣翕動了數下,隨即躬身行了一禮,“大都督稍候,小人這去稟報家主!”
李自成並沒有等
待多久,那府丁回來了,“大都督,我家主人在大廳恭候!”見李自成輕皺眉頭,又道:“主人年逾九旬,身子不好,大都督多多見諒!”
這個時代,能活過九旬的人,實在不多!李自成衝着那府丁一揮手,道:“頭前帶路!”
尚書府果然輝煌,連府內的大道都是非常寬敞,拐了兩條有雨蓬遮擋的長廊,便是正廳,李自成將親兵都留在門外,只帶着何小米進了正廳。
主位的黃木椅,端坐着一名老者,雖是初冬,卻穿着深黑色大氅。
老者的年歲,的確非常人可,但雙目卻是泛着精光,掃了何小米一眼,便一直冷冷地盯着李自成。
李自成在已經準備好的客椅落座,拱拱手淡淡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老爺子應該是前南京吏部尚書南大人吧?”
“正是老朽!”南企仲微微欠了身子,算是還禮,又讓身邊服侍的府丁了茶水,“你是天命軍的大都督李自成?”
李自成含笑道:“在下正是李自成,打擾老爺子清修了,罪過,罪過!”
南企仲道:“看你不像是大奸大盜之徒,爲何要起兵造反,做那抄家滅族之事?”
李自成感覺到南企仲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的臉,有一種迫人的力量,心非常不舒服,便道:“如果人人都是如老爺子這般,住着寬敞的尚書府,家有吃不完的糧食,還有數百萬的存銀,這天下還有造反之人嗎?”
“謠傳!”南企仲頜下的短鬚微微顫動,“都是謠傳,老夫何曾有數百萬存銀?”
“其實,升斗小民不會關心老爺子是否有數百萬存銀,”李自成道:“小民只會關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如果沒有飢餓和寒凍,是最大的幸福!”
“老夫年事已高,這些年很少出府,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
“所以在下登門,乃是以禮相待,”李自成輕笑道:“冒昧打擾老爺子,是要告訴老爺子一件事,另外還要與老爺子商量一件事!”
“大都督請明說!”
“天命軍正在渭南登記人口,渭南縣所有的土地,都將按人丁計算,平均、無償分給百姓,”李自成語氣堅決,並沒有商量的意思,“當然,尚書府的人,也是渭南的百姓,在下會根據尚書府人丁數量,給尚書府留下這部分土地,多餘的土地,官府將分配給缺少耕地的百姓,希望老爺子配合官府的工作!”
“你……”南企仲用手指着李自成,憤怒之下,急火攻心,卻是說出話,口劇烈咳嗽着。
李自成等到南企仲順過氣來,方道:“在下並不嗜殺,這才採用最溫和方式,希望老爺子不要介懷!”
南企仲沒有說話,卻又陰毒的目光怒視過來。
李自成不爲所動,繼續道:“還有一事,要和老爺子商量,天命軍此番征戰陝西,解救了不少百姓,但陝西的百姓,常常吃草根度日……在下實在看不下去,希望老爺子能捐出十萬石糧食,再加……加百萬兩銀子,好讓天命軍賑災百姓,老爺子放心,天命軍不會貪墨一分錢糧,老爺子可以着人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