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離開朝堂後,一直在琢磨平賊督師的人選,他當時爲了脫身,可是向朱由檢打了包票的,陳新甲可以不管,他卻再不能推脫。!
苦思良久,終於有了眉目,午飯後,他顧不辦公,卻是來到兵部。
陳新甲忽見周延儒來訪,立即明白了他的來意,也不過分客道,將周延儒引到內間的一處密室,奉茶水後,關木門,任何人不得靠近。
周延儒捧起茶水杯,笑道:“陳大人怎的如此……哈哈……”
“哈哈,”陳新甲也是笑,面卻又幾分不太自然,“難道周大人來訪,不是爲了平賊督師的人選?”
周延儒的表情有些僵硬,也不說話,只是猛灌茶水。
陳新甲也是捧起茶水杯,淡淡一笑,“周大人如果不是有合適的人選,恐怕也不會來兵部喝茶吧?哈哈……”
“知道你那點心思,”周延儒胸有成竹,也不似在朝堂那般緊張了,他將手的茶水杯放下,身子前傾,小聲道:“依陳大人的意見,朝堂有人願意出任這督師一職嗎?”
“除了你我,恐怕再無第三人!”陳新甲搖着腦袋,面忽地布一層寒霜。
“陳大人也不用太過焦慮,”周延儒緩緩地道:“其實這督師的人選,未必一定出自今日之朝堂……”
“嗯?”陳新甲一愣,還是不明白,“除了朝堂之,誰還有督師的威望?便是我等推薦,皇也不會准許吧?”
“那倒不一定,看你陳大人推薦誰了,”周延儒用手指輕輕敲着面前的方桌,淡淡地道:“既然是督師,總得有統兵之能!”
“周大人是說……”
陳新甲明白了,這平賊督師的人選,既然無法從朝堂挑選,那隻能從地方找,從地方找出的人選,無須經過本人的同意,只要皇一道聖旨,本人根本沒有推脫的餘地。
“哈哈,老夫可是什麼也沒說!”周延儒揭開杯蓋,連着品了兩小口,方纔放下茶水杯,“陳大人公務繁忙,老朽不打擾了,免得礙眼!”
“多謝周大人指教!”陳新甲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兵部的這間密室,永遠爲周大人敞開,周大人可要常來走動走動!”
“那是自然,只要你陳大人不嫌棄,老朽總要過來討杯茶喝!”周延儒躬身還禮,也不多言,告辭離開。
周延儒離開兵部並沒有多久,陳新甲還在回味着剛纔的事,接到太監傳旨,立即去乾清宮見駕!
乾清宮的正堂,很久沒有來客了,朱由檢有時在宮裡召見大臣的時候,因爲人數少,一般都是在東西暖閣,但今日召見的人數實在太多,只能改在正廳。
這樣大規模召見羣臣,也可以在皇極殿進行,但朱由檢認爲,皇極殿是朝廷,那是大臣們的地方,到了乾清宮,那是他的私人地盤,無論如何,大臣們在他的地方,重要聽聽他的意見。
楊嗣昌已經死了,不要再糾纏他了,算是求,也要求着大臣們不要再摺子彈劾他了。
大臣們左顧右盼,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換了地方,這麼多人在乾清宮聚會,大明立國以來,恐怕也是頭一次。
不知道朱由檢爲了何事,大臣們心焦急,但在乾清宮內,他們的確收斂多了,誰也不敢說話,都在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實在行不明白的人,也只能和同僚以目示意。
掌燈時分,朱由檢還沒有出來,大臣們都是腹飢餓,但這次是皇召見,又是平賊督師一職空缺的時候,誰也不敢造次。
惹怒了皇,罷官倒是小事,萬一腦袋沒了,那不值得了。
大廳內點燃了無數的宮燈,光線如同白晝,每個人的臉色,都被四周如同立柱般挺立的小太監看在眼裡。
大臣們都有耐心,只有不讓自己督師平賊,是一宿不眠不食,他們也能忍耐!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承恩尖利的嗓音終於從東面傳過來,“皇駕到!”
無論原先在想着什麼心思,大臣們都是側過臉,向朱由檢行了注目禮。
朱由檢快速進入大廳,向主位一坐,雙目一掃,算是還了羣臣的注目禮!
羣臣不由自主雙腿一軟,紛紛跪拜於地,“臣等叩見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生!”朱由檢等到羣臣起身後,方纔向王承恩示意,“給諸位愛卿賜座!”
羣臣雖然不知道朱由檢爲何臨時召見,但着在乾清宮站了大半個時辰,又不敢隨意移步,早已腿腳發麻,向朱由檢謝過恩後,都是毫不客道地落了座。
朱由書再次掃視羣臣一眼,沉着臉道:“衆位愛卿,流寇正在肆虐,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但楊嗣昌不幸病逝,有誰主動承擔平賊督師一職?”
陳新甲見無人應答,正待說話,不知覺瞥了周延儒一眼,見周延儒微微皺眉,忙忍住話頭,是呀,皇這次沒有問自己,而是問“誰願意主動承擔平賊督師一職”,自己沒有主動督師的打算,爲何要惹火身?
他心暗暗羞愧,周延儒是人精呀,不,大臣們都是人精,誰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朱由檢見衆人都是低着頭,心更明鏡似的,微皺眉頭,道:“你們都不願督師,自然知道督師的不易,楊嗣昌督師多年,雖然未能全功,卻也多有功績,數度接近成功,這份功績,難道能被抹殺嗎?”
衆人沉默良久,左都御史王道直道:“楊大人雖然督師有功,然……”
朱由檢面色一沉,立即打斷了王道直的發言,“如果讓王大人去督師,王大人以爲如何?”
“這……”王道直一時語塞,皇對言官一向寬厚,便是黃道周壞了朝廷與韃子議和的大事,也只是被貶官而已,今日怎的如此……自己不過是言官的首領,難道要言官的首領去督師?
難道一切都是爲了楊嗣昌?對了,楊嗣昌是皇一手提拔,彈劾楊嗣昌,是打皇的臉!不過,爲了朝廷,皇的臉難道不該打?
他正要辯解,朱由檢卻是道:“楊嗣昌是朕選用,用兵不效,朕自鑑裁;況尚有才可取,流寇沒有向周邊擴散,難道不是功績?”又狠狠瞪了王道直一眼,繼續道:“大家排斥,意欲沽名……本該重治,爾等又說朕庇嗣昌,姑饒了這一遭,再勿多言,亦不可彈劾,朕自有定奪!”
皇帝將話說到這個份,誰還再敢彈劾?
言官們彈劾楊嗣昌,並非與楊嗣昌有多大的仇恨,亦不是爲了所謂的“朝廷”,而是爲了向皇表表忠心,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不至於被別人看輕。
既然皇心意已決……
言官們一時沉默,六部九卿更是不敢說話,如果輕易開言,得罪了朱由檢,沒準平賊督師的帽子,要可能扣道自己的頭,還是沉默爲好!
王道直剛纔出言,被朱由檢完全否定,這是言官的恥大辱,言官的職責便是說話,如果說話的權利被剝奪了,還能沉默下去,以後還如何統帥言官?
王道直覺得自己丟不起人,雖然朱由檢的目光冷凜,像是要吃人的惡狼,他還是道:“皇,算楊大人……但左良玉統帥十餘萬大軍,又與張獻忠作戰多年,理應熟悉張獻忠的秉性,襄陽被迫,左良玉若是不罰,臣實在心難平……”
聽說是左良玉事,朱由檢的臉稍稍和緩些,“左良玉降三級,”頓了一頓,又道:“着戴罪立功,如果不能平賊,一併處罰!”
衆臣離開乾清宮時,朱由檢卻是留下了陳新甲,周延儒走到大廳的正門時,趁着衆人不備,朝陳新甲會心一笑,隨即別過身去,快步出了乾清宮。
朱由檢等衆人出了乾清宮,方纔讓王承恩奉茶水,道:“陳愛卿,這都半日的時間,可有平賊督師的人選?”
陳新甲心有數,卻是故意蹙起眉頭,道:“臣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快說,快說,究竟是何人?”朱由檢已經迫不及待了。
“陝西三邊總督丁啓睿!”
“丁啓睿?”朱由檢沉吟半響,道:“他行嗎?沒見過他有多少軍功呀……”
“皇有所不知,”陳新甲小心地道:“丁大人總督陝西不久,雖然沒有大功,卻是將陝西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大半年以來,皇可曾聽說過陝西的流寇?原本陝西的流寇鬧得最兇,張獻忠、羅汝才之流,可都是陝西人……”
朱由檢若有所思,卻是沒有說話。
陳新甲唯恐朱由檢不同意,那他再提不出平賊督師的人選了,忙道:“皇,丁大人不僅德高望重,又有總督陝西、對付流寇的經驗……”
“讓丁啓睿出任平賊督師,那陝西的軍務怎麼辦?剛剛有些起色……”
“皇若是擔心陝西的流寇,可以讓丁大人兼任三邊總督,”陳新甲道:“便是湖廣的平賊軍,亦有不少陝西的將士。”
朱由檢終於點頭,道:“如此,朕即日下旨,着丁啓睿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仍兼任三邊總督,”頓了一頓,又道:“着丁啓睿爲右都僉事,領兵部尚書銜,朕再賜予方寶劍!”
“皇英明!”陳新甲心的石頭,方纔落地,沉思片刻,又道:“皇,一直在英山、霍山一帶活動的流寇左革五營,原本亦有歸降之意,不過,據當地傳來的塘報,這股流寇最近確實蠢蠢欲動……”
朱由檢不悅,道:“陳愛卿的意思,朝廷又要增兵?”
“增兵倒不必,”陳新甲見朱由檢的臉色不好看,忙道:“但當地的平賊軍隊,需要適當調整……”
“具體說說看!”
“……命劉元斌扼光山、固始,盧九德控潛山、太湖,宋一鶴截蘄州、黃州,鄭二陽駐廬州,牟綬防鳳陽、泗州,錢選護承天,張懋爵往來潁州、壽州、亳州、宿州稽覈功罪,朱大典進總督,節制各路撫鎮等官進兵英山、霍山,專理督剿。”
朱由檢點點頭,既然不須增兵,又沒有錢糧的變化,他放心了,“准奏,朕明日便下旨!”正要端茶送客,想到一事,又道:“錦州怎麼樣了?”
陳新甲道:“皇不必擔心,大同總兵王樸、宣府總兵楊國柱、密雲總兵唐通、薊鎮總兵白廣恩、東協總兵曹變蛟、山海關總兵馬科、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寧遠總兵吳三桂,這八鎮之兵,乃是最爲精銳之師,十三萬大軍,已經全部抵達錦州、松山一帶,我軍已經處於優勢地位。”
朱由檢的眼,卻是沒有任何興奮之色,“韃子爲禍已久,不可等閒視之!”
陳新甲頓了頓,道:“臣正催促洪承疇進兵,即便不能收復廣寧,至少也要將韃子趕回去,讓韃子再不敢輕啓戰端!”
朱由檢的面色有些沉重,似乎有話要說,卻一直沒有開口,沉思良久,只是讓陳新甲暫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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