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爲數不多的行人,紛紛駐足,然後被吸引過來,漢民族圍觀的傳統,此時幫了他們大忙。!
不一會兒,已經有七八名男女,圍着他們轉悠,一邊詢問着什麼,一名大娘道:“把肥皂說得天花亂墜,你敢不敢給衣服沾爛泥,再用肥皂洗淨?”
“咋不敢?”男子似乎被激怒了,他從口袋掏出一塊灰色紗布,向面前的衆人揚了揚,然後放到有殘雪的地面,用腳在面一通亂踩,“你們看好了!”
衆人都是嬉笑,地面的積雪雖未消融,但用腳踩在泥地,紗布還是沾不少泥土,特別是剿踩在面,留下許多泥跡。
那男子用手揉了揉,讓泥土充分鑽進布縫裡,又向衆人展開示意,隨後向面盆一丟,對靠近面盆的男子道:“這肥皂的功效,現在看你的了!”
“好嘞!”靠近面盆的男子答應一聲,隨即從懷掏出一個紙包,剝開外面的牛皮紙,裡面露出一塊淡黃色的“方磚”,足有拳頭大小,“諸位,看好了,這是我們所說的肥皂!”
他先是將紗布用清水潤溼,然後將肥皂在紗布抹了一遍,放下肥皂,用力搓揉起來。
紗布頓時冒出無數的泡沫,皁角葉快了不少,泡沫也更濃。
圍觀的衆人嘖嘖稱,原先還不不太相信的那位大娘,更是將腦袋湊過來,想要看個究竟。
“別急,一會好!”男子又搓揉片刻,方纔將紗布放入清水,又是一番搓揉,清水立即呈現泥灰色,表面還有厚厚的一層水沫。
他將紗布擰乾,遞給急不可耐的大娘,“看看,紗布還有泥土嗎?”
大娘接過紗布,將正反兩面仔仔細細看了,不覺露出尷尬的笑,“咦,還真洗淨了,”又向面盆看了一眼,“原來泥土果真落到木盆,這肥皂……還真的好使……”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有人故意玩笑道:“剛纔那是浮土,如果是衣服領子的污垢,也能清洗嗎?”
“當然能清洗,哪會有肥皂專洗浮土的?”男子掃了眼左右,恰好看到一個年輕的婦人,拎着一籃白菜,也不知是剛剛買的,還是預備去集市出售,他故意移開目光,不看那婦人,“不要說普通衣物的污垢,是女人的褻衣褻褲,也能完全洗淨,不信誰拿來試試……”
衆人明知他是調侃那婦人,頓時一陣大笑,那婦人羞紅着臉面,白了男子一眼,急急離開人羣,消失在衆人的視線。
圍觀的百姓實在太多,堵塞了整個東門大街,行人別說光顧店鋪,連通行都是極爲不便,對面店鋪的小二,便擠過來抗議,“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好意借給你們掃帚,沒想到你們卻是得寸進尺,竟然堵塞道路,還讓不讓人做生意?”
“小二哥休要作惱,”領頭的男子擠過去,衝着小二一拱手,“實在抱歉得很,”又從懷掏出半塊肥皂,遞了過去,“這半塊肥皂,權當是賠罪,一會人散了,我們立即走!”
小二看着面前的那半塊又黃又膩的方塊,道:“這是你們所說的肥皂?真能洗掉衣服的污垢嗎?”
“一定能,你不妨試試,若是有半分虛言,你砸了我的招牌,”領頭的漢子嘿嘿一笑,“小二哥,你可是第一個拿到肥皂的人……”
小二得了東西手軟,也順坡下驢子,“我去試試看!”竟一溜煙回去了。
而圍着方凳看熱鬧的人,卻是越集越多,有些人本不打算早市,是聽了鄰居的話,特意過來看個究竟的。
只可惜,方桌邊的幾名男子,有一個原則:只送不賣!
任憑出多少錢,人家是不鬆口,若是排了隊等候,倒是可以送一小塊。
一連三日,東門大街都是非常熱鬧,內有貪小便宜專門排隊領取肥仔的大爺大娘,有的一家人齊陣,爲了得到一塊菸斗大小的肥皂。
整個西寧城內,“肥皂”兩字,傳得沸沸揚揚,不僅大姑娘小媳婦,至六七十歲的老翁,下至七八歲的頑童,都知道西寧城內出了新的物事。
但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肥皂是如何來到西寧的,生產它的東家又是誰。
十月十四日,也是肥皂在東門大街展出的最後一日,湯若望來到天命都督府。
湯若望求見李自成,自然不是爲了肥皂的事。
李自成更是心知肚明,他聽說湯若望來訪,立即在衙的書房召見了他。
湯若望先是行過禮,然後從身掏出一疊白砂紙,“大都督,這是我這幾日,整理出來的技術,大都督且看看,能不能生產出產品。”
李自成接過白砂紙,隨意放到面前的方桌,“湯先生,這些技術,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你先口說,裡面究竟有哪些技術!”
“皮鞋、葡萄酒、羊毛衣、棉麻地毯、自鳴鐘,”湯若望頓了一頓,又道:“可能還有一些技術,但我一時想不起,無法及時完善……”
李自成點點頭,心卻在盤算,用這些技術生產出的產品,在大明究竟有沒有銷路。
皮鞋、羊毛衣倒是不錯,西寧、隴右都屬於北地,氣候相對寒冷,正好能用得,葡萄酒、自鳴鐘應該屬於高檔奢侈品,主要市場還在朝廷那一邊,還有這棉麻地毯,也只有達官貴人才有閒錢購買。
李自成原本還指望,將來工廠生產出商品,主要用於本地銷售,現在看來,還是太急了,在完成原始的資本積累之前,西寧本地的商戶,無法以大規模生產的方式降價,而本地的百姓,也沒有足夠的的購買力。
商人與百姓,和自己一樣,都是缺錢。
李自成苦笑道:“這些技術,暫時留下吧,我抽空看看,能不能將產品生產出來。”
他當然不會自己辦廠子生產,這些技術,還是賣給西寧的商人爲好。
湯若望見李自成興致不高,以爲自己整理的這幾項技術,李自成看不眼,遂遲疑着道:“大都督,我在西安的時候,聽說當地有一個人,叫王徵,倒是掌握了不少技。”
“王徵?”李自成思索片刻,卻是沒有影響,明末科技大才,他知道一個徐光啓,“這個王徵,是什麼人?湯先生怎會知道他?”
“王徵乃西安府涇陽人,天啓年間的進士,爲官不太得意,但於科學一道,頗有研究,”湯若望道:“他於天啓七年編著《遠西器圖說》,據說不僅翻譯了歐洲傳教士們的實用技術,自身亦有不少創新,可惜,我卻不曾見過……”
“科學的成?”李自成不知不覺那他和徐光啓對,“此人徐光啓如何?”
“在大明朝廷內,向有‘南徐北王’之稱謂,應該與徐光啓齊名。”
“齊名?”李自成立時來了興趣,能與徐光啓齊名的人,科技水平定然不差,而且還有自己的科技著作,難怪在仕途無長進,不過,他隱隱有一種擔憂,“王徵既然是朝廷的官員,應該不會來西寧的……”
湯若望卻是神采奕奕,道:“大都督,此人亦是神的兒女,早先爲了學習科學技術,一向與傳教士相交,早洗禮奉教。”
“洗禮奉教?”李自成大喜,如果王徵洗禮奉教,可以看出他對科學的興趣,而自己不但是天主教的教皇,又在西寧創造了許多新的物事,不知道這些能否吸引他,遂道:“王徵現在何處?”
“這個……我實在不知,當日我在西安的時候,他在外地做官,他的事情,一直在朝廷和傳教人員廣爲流傳,”湯若望的藍眼珠左右晃動,“可惜,我只是在天氣年間見過他一次。”
“既然是西安府涇陽縣人,應該可以查到他的下落,”李自成道:“湯先生有什麼辦法,能讓王徵來到西寧嗎?”
湯若望思索片刻,道:“王徵雖是翻譯了不少著作,又有不少獨創,但他的科學成,一直不能爲世人說折服,”頓了一頓,又道:“大明的仕林,一向將科學斥之爲‘技淫巧’,王徵在仕途並不得志……”
“我明白了!”李自成略一思索,心已有了主意。
湯若望這次帶來的實用技術,乃是李自成意料之的事,但他向李自成推薦的王徵,則是意外的收穫。
如果能找到王徵,並讓他心甘情願來到西寧,則是一個多贏的局面。
對王徵來說,他一輩子的心血,大部分可以在他的有生之年,得以見諸於世,也算沒有白費,或許此奠定他在華夏科學史的地位;
對李自成來說,王徵的到來,可以帶來一批先進的技術,這些都是本時代的技術,很容易轉化爲工業產品。
更爲重要的是,王徵還是進士身份,一旦加入天命都督府,象徵意義更大。
與梅之煥兵敗被俘、身不由己加入天命都督府不同,李自成不會綁架王徵,來不來西寧,完全取決於西寧的吸引力。
送走湯若望後,李自成立即飛鴿傳書在陝西的王安平,讓他尋找王徵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