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子弟家眷都由呂宋轉道北大年?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煩!對方如此不計成本的急於成行,是意在試探?還是擔心被東興港吞併?胡萬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他有心留下兩家,但對方若非是心甘情願,他亦絲毫不願意勉強,強留下來,無異於是一大隱患,更何況,謝言兩家移居北大年對他亦有好處,這人情既然送了,自然要送大一點。
微微沉吟,他便道:“如此多人輾轉南下,多有不便,東興港既然伸手援助,斷無半途而廢之理,我此番急於趕回東興港,便是爲了此事,嚴當家的既然是急於成行,有兩個法子。
東興港不缺海船,但缺船員水手,謝嚴兩家若有充裕足夠的船員水手,東興港可以贈送三四艘千料的大海船,另外再派三艘船護送你們南下北大年。
另則,若是你們沒有足夠的船員水手,則只有等許煉的船隊,他的船隊熟悉南洋的航線,如今已有三艘海船在東興港,另外幾艘正在在月港打貨,三四日內便可抵達這裡,屆時,我再派幾艘船隨行護衛。”
聽的胡萬里安排的如此周祥,嚴力不由一愣,難道自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方根本沒有吞併利用他們的意思?想到這裡,他不由暗道了一聲慚愧,跟隨出來的兩家子弟多是近支的,平日裡都是留在月港護衛的,航海行船早已生疏,最多也之能夠湊齊一艘船的船員水手,由他們自己駕駛船隻南下是不可能的。
微微沉吟,他才道:“患難見真情,胡大當家如此仗義,這下實是感激涕零,如此,只能厚顏再叨擾幾日了。”
“月港對我助益不小,嚴當家的無須客氣。”胡萬里說着話頭一轉,道:“北大年雖是離的不遠,但要再想復仇,怕是頗爲不易。”
聽的這話,嚴力想到他之前信誓旦旦要報仇的話,不由老臉一紅,略微沉吟,才訕然道:“不怕胡大當家的笑話,經此內訌,在下才知道什麼叫樹倒猢猻散,內訌當晚,在溪尾碼頭聚集的子弟尚有五百餘人,但跟隨咱們登船出海的,卻不足三百人。
此仇不共戴天,遲早是要報的,但當務之急,是要爲謝嚴兩家保存一點元氣,很多子弟不理解,報仇心切,讓胡大當家的見笑了。”
聽的這話,胡萬里不由點了點頭,難怪他堅持要去北大年,當下,他便含笑道:“嚴當家的老成持重,思慮深遠,謝嚴兩家定有東山再起之日。”
嚴力卻是打蛇隨棍上,當下便道:“承蒙胡大當家的吉言,在下感激不盡。”微微一頓,他便接着道:“此番內訌,火器遺失殆盡,胡大當家的能否發賣一批火器給咱們。”
“嚴當家的這話可就見外了。”胡萬里微微笑道:“這事我早有考慮,火炮火銃都會支助給你們一批,嚴當家的回去列份清單送來吧。”
見他如此慷慨,嚴力登時感激莫明,有足夠的火器在手,他們很快就能在北大年打開局面,找洪長福報仇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當下便起身拱手一揖,道:“大恩不言謝,胡大當家的援手之恩,再生之德,謝嚴兩家永世不忘,日後但有差遣,必定萬死不辭。”
親自將嚴力送出大門,胡萬里才折回客廳,着人將許煉叫來,許煉是在東興港聽聞謝嚴兩家要前往北大年,聯想到胡萬里對滿刺加的野心,他就敏銳的感覺到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胡萬里極有可能會乘這個機會對滿刺加動手!
他的船隊熟悉南洋的幾條航線,若能將這份差事爭到手,便足以讓他在東興港出人頭地,
是以他急着趕來試探口風,進屋之後,他見胡萬里端坐未動,忙上前一揖,道:“許煉見過少爺。”
胡萬里含笑道:“坐吧,急着來見我,是爲何事?”
見他如此直接,許煉微微一窒,便訕訕的說道:“少爺,屬下既是入了東興港,便不能再如以前那般隨意自在,如今是五月,正是東洋海貿旺季,不知少爺對屬下名下的船隊有何安排,是以特意前來請示少爺。”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此時下南洋,並非是順風順水。”
一聽這話,許煉不由大喜,忙笑道:“少爺,一路至蘇祿海,皆是順風順水,由蘇祿至舊港,再轉北大年,並不費事,再說,屬下船隊的船員水手皆是經驗豐富之輩,逆風逆水行舟,亦不是什麼難事。”
“既有如此把握,去北大年的事情就交由你。”胡萬里沉吟着道:“護衛隊也不能總是在家門口轉悠,叫李健帶四艘船隨行護送,讓他們熟悉一下南洋的航線。”
一聽這話,許煉便順着話頭道:“少爺,南洋可是弗朗機人的地盤,能否給屬下的船隊再添置一些火炮?”
瞥了他一眼,胡萬里才道:“你船隊的火炮是該換換了,不過,庫存的火炮都許諾給了嚴力,回程再換吧。”微微一頓,他才隨意說道:“提醒你一下,弗朗機火炮雖然只是輔助火炮,但也不能隨便外流,配置的火炮子銃彈藥皆要定期檢查的。”
弗朗機火炮只是輔助火炮?許煉聽的不由一愣,難道還有什麼主戰的火炮不成?可沒聽說過還有什麼火炮比弗朗機火炮更好?稍一遲疑,他便試探着道:“少爺,護衛隊難道還有更好的火炮?”
胡萬里端起茶杯輕呷了口茶,卻是轉移了話題,“這次你們去南洋,還有個任務,打探一下造船的木材,聽說南洋多柚木,那可是上佳的做甲板的木料,這事你與造船的工匠們詳細打探一下。
再則,你熟悉廣東廣西的情況,想法子從兩廣挖些造船工匠過來,另外,在那邊設兩個據點,負責採買十三四歲的小廝丫鬟,這些事情要交給可靠嘴嚴的人去做。” шшш ●тт kǎn ●¢O
聽的胡萬里交辦的這些差事,許煉不由一陣興奮,忙躬身道:“屬下尊命。”說着,他又試探着道:“少爺,若是兩廣的義軍要購買火銃火炮,咱們是否賣?”
“不賣!”胡萬里乾脆的道:“他們成不了氣候,賣給他們火銃火炮,只會害慘兩廣的百姓,咱們不缺銀子,不賺那昧心銀子。”
見胡萬里如此乾脆,許煉忙躬身道:“屬下明白。”
“明白就好,少跟他們往來。”胡萬里淡淡的說道:“咱們與他們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道不同不相爲謀?東興港難道壓根就沒有造反的心思?許煉心裡疑惑,卻是不敢開口相問,只是躬身道:“屬下明白。”
胡萬里瞥了他一眼,道:“你未必明白,在東興港呆上一年半載,你纔會明白,你與白扇會的鄭七頗有交情,找個機會,東興港替你還他一個人情。”
“謝少爺體恤。”許煉忙道:“,屬下與鄭七雖然有交情,卻是兩不相欠,否則屬下也不至於棄白扇會而入東興港。”
胡萬里點了點頭,道:“先將手頭差事辦好吧。”
“是,屬下告退。”許煉躬身一揖,便退了出去。
胡萬里也跟着起身踱進了臥房,春兒正歪在牀上與臘梅有輕聲的閒聊,見他進來,便要下牀,他忙擺了擺手,含笑道:“不用起身了。”
臘梅等幾個丫鬟卻是趕緊的迎上來蹲身見禮,隨即笑道:“廚房正在準備晚餐,奴婢去催催。”說着福了福,便轉身碎步而去。
胡萬里在牀邊坐下,瞅了瞅春兒臉色,關切的道:“可緩過勁來了?”
“奴婢好多了。”春兒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少爺在這裡都是臘梅身前身後的侍候,少爺怎的就未收了她?”
“身邊那麼多丫鬟,豈能個個都收了?”胡萬里微微笑道:“臘梅今年十七了吧?”
“虛歲已經十八了。”春兒含笑道:“少爺是如何打算的?”
“還能有何打算?”胡萬里含笑道:“小廝丫鬟都大了,該給他們指婚了,你探探她的口風,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次日一早,趙長福、劉思武、李健三人就早早的在院子外候着,探知胡萬里用完早餐,便趕緊的着人通報,等了片刻,卻見唐金寶等一行護衛扈從着胡萬里出了大門,三人忙上前行禮。
胡萬里看了三人一眼,道:“聽聞你們的院子皆已完工,走,隨我去看看。”
聽的這話,劉思武、李健不由一喜,趙長福卻道:“少爺,院子並未全部完工,根據少爺當初的規劃,對面西側這一片已經全部完工,南側的仍然陸續在建。”
胡萬里眉頭一皺,問道:“完工了多少?”
“回少爺。”趙長福躬身道:“西側十二個,南側有四個,共計十六個院子。”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那就去看看西側的。”說着便邁步先行,這年頭人的壽命不高,小孩的夭折率高,所以普遍早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已結婚,十七八歲,已經算是晚婚了,西側、南側的兩羣院落,便是胡萬里特意爲一衆小廝結婚修建的,當然,給小廝丫鬟指婚,給他們安家,也是他的一種籠絡手段。
西側的院落羣實則就在胡萬里所住的院子對面,過了河,不過一里路便是,一個個院子錯落有致的散落在一片綠蔭中,院子式樣大小皆差不多,皆是一進院,而且兩邊沒有廂房,只有一棟正房,不過,院子倒是夠大,日後要建廂房不愁沒地方。
胡萬里饒有興致的看了一個院子,屋裡一應傢俱物什俱全,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都一應俱全,只等着住人了,裡裡外外看了一圈出來,他才笑道:“還缺了點東西?”
屋子裡的一應物事都是趙長福一手操辦的,聽的這話,他忙道:“還請少爺示下。”
胡萬里笑着指了指門口和窗戶,道:“差大紅燈籠一對,還差了幾張囍字,當然,最差的還是新人一對。”
聽的這話,趙長福忙微笑着道:“少爺放心,燈籠、囍字、紅燭之類的早已備齊。”
劉思武忙試探着道:“少爺要爲小的指婚?”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胡萬里笑道:“再不指婚,我還真怕你們鬧出笑話來。”
聽的這話,劉思武、李健當即便跪下道:“謝少爺體恤。”
胡萬里瞅了兩人一眼,輕笑道:“瞧你二人這高興勁兒,都有相好的了?”
“回少爺,有!”劉思武響亮的道。
“好!”胡萬里笑道:“將護衛隊整編了,少爺就爲你們指婚,給你們集體辦個婚禮。”
整編?如何個整編法?爲什麼要整編之後才爲他們指婚?劉思武、李健都不由一怔,胡萬里看了二人一眼,道:“護衛隊兵丁越來越多,再以小隊、中隊、大隊劃分甚是不妥當,也不易區分等級,不利於指揮,我重新設計了一套建制。”
掃了身邊衆人一眼,他才接着道:“小隊直接改稱班,編制增至十二,十二人一個班,三個班組成一個排,三個排組成一個連,三個連組成一個營,護衛隊暫時組建成兩個營,海船訓練以連爲單位。
班長、排長、連長、營長皆分設正副,劉營長、李營長,今天日落之前護衛隊必須完成整編,各級軍官名單必須呈報上來,明日,我親自考覈所有連以上的軍官。”
“是,屬下遵命。”劉思武、李健忙就地行了個軍禮。
胡萬里之所以照搬後世的軍隊建制也是迫於無奈,若是套用大明現有的建制軍階,無異於明白的告訴所有人,東興港要造反!這年頭,謀反可不是鬧着玩的,那是要誅九族的,還不一定,大明有誅十族的先例!這玩笑是開不得的。
弄這麼一個全新的建制軍階,一則外人不易弄明白,再則,也不引人注目,大不了被人認爲是有組織的海賊而已,海賊畢竟不是謀反,不至於被誅九族十族的,如此,東興港的居民纔不至於引起恐慌,這年頭,家族的觀念那不是一般的重,沒有人願意因爲自己而拖累整個家族。(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