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聞千呼萬喚始出來?”王少聰輕笑道:“華國兄勿急,略待片刻,佳人自會出來見客。”
對於秦淮名妓,胡萬里心裡自然亦是仰慕不已,秦淮四美,秦淮八豔,金陵十二衩,他可謂是如雷貫耳,不過那都是明末清初時代的了,這年頭的秦淮佳麗,卻不知有沒有出名的,想到這裡,他隨口問道:“不知秦淮佳麗,有哪些名氣出衆之輩?”
“長青兄這話可算是問對人了。”吳亦有含笑道:“雲楓乃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盟主,秦淮佳麗,他是瞭如指掌。”
“夢然這是誇我?”沈連宜佯瞪了他一眼,這才笑道:“秦淮佳麗,首推王寶奴,姿容瑰麗,氣度灑然,正德十五年,因侍奉武宗皇帝而名揚秦淮,不過,如今卻有年老色衰之嫌,其次趙燕如,容色殊麗,應對便捷,善綴小詞,爲人豪宕任俠,江南名士子趨之若鶩,又有蘇五娘,儒雅恬靜,善丹青,又有王小奕,慷慨超逸,巾幗不讓鬚眉,常挾弓飛騎於城外,善翰墨,再有便是鳳竹了。”
王少聰笑道:“尚漏了一人,曲中新秀,張小蛾,據聞色極豔麗,纏足最小,卻又極善舞,聽聞年已十五,尚未梳攏,可惜無緣一見。”
胡萬里知道梳攏便是開苞破瓜之意,聽這話的意思,十五尚未梳攏,竟似很遲了,當下便道:“秦淮佳麗一般梳攏,何時最佳?”
吳亦有含笑道:“跟民間女子出閣無異,京都風月場中姑娘一般皆在十三歲便可以出面應客,不過,十三歲畢竟太嫩,叫做‘試花’,十四歲正當其時,叫做‘開花’,十五歲卻已經有些過時,叫做‘摘花’。”說完,他不由瞥了胡萬里一眼,暗暗琢磨着,這人是否對這尚未梳攏的張小蛾感興趣?
幾人說着話,一應小廝已是流水介的開始上酒佈菜,見這情形,胡萬里便知正主兒要登場了,果然,酒菜剛一布好,便聽的樓梯響,一衆丫鬟衆星捧月一般擁着一位麗人嫋嫋的轉了出來。
衆人皆起身相迎,胡萬里略微一看,這鳳竹確是清新動人,不僅眉目如畫,而且肌膚白膩,五官精緻,如細心雕琢一般,然一身裝扮卻是極普通的上襦下裙,上襦白衣勝雪,下裙淡淡荷色,唯一亮色乃肩頭一抹淺粉色披巾。
整個人淡雅樸素,清新自然,無絲毫夭媚之態,又因身材高挑,雜處羣女中顯的分外奪目,真個是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見衆人起身,葛佘芳盈盈蹲了個萬福,輕聲道:“奴家鳳竹,見過幾位公子。”
“鳳竹無須多禮。”吳亦有微笑道。
葛佘芳輕瞟了衆人一眼,微微笑道:“諸位公子請入座開席,奴家先彈奏一曲爲諸位公子佐酒。”說着便輕移蓮步在早已佈置好的琴座上盤膝而坐,衆人皆是慣在風月場中廝混的,見此情形,便徑直入席落座。
吳亦有舉杯道:“今日爲華國兄、子襄兄、長青兄接風洗塵,小弟先敬三位兄長一杯。”說完便一飲而盡,這一開頭,登時便杯來盞往,桌上氣氛隨即熱鬧起來,待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瑟聲便適時的響了起來,衆人便都停杯投箸,靜心傾聽。
胡萬里不通音律,也不知道她彈奏的是什麼曲子,但覺瑟聲悠揚婉轉,柔和流暢,兩個字,好聽,一曲彈畢,衆人紛紛喝彩,他亦跟着附和。
葛佘芳起身謝禮之後,便移步入席,吳亦有有意撮合,忙起身將椅子擺在胡萬里身邊,款款落座之後,早有丫鬟爲其斟酒,她隨後舉杯道:“奴家感謝諸位公子盛情相邀,先敬諸位一杯。”說着便一口飲了杯中酒。
衆人登時紛紛舉杯,有葛佘芳的加入,桌上氣氛立時便熱烈起來,衆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談,大多都是文人軼事趣聞,胡萬里對此知之甚少,自然是很少開口,不時附和一兩句,又因擔心桌上行那些個令他頭痛的酒令,他不得不頻頻勸酒,一般南方士子酒量都不行,這勞什子芙蓉液酒,對他來說實是太淡,灌的他們酩酊大醉,就輕鬆多了。
這情形瞧在吳亦有眼裡,他不由暗暗揣摩,難道這胡萬里對鳳竹不感興趣?這可是花了足足四百兩銀子才請動的,難道就此打了水漂?這傢伙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對於胡萬里的情況,他一路上跟孫光輝套了些口風,好色是肯定的,否則他也不會花大價錢請鳳竹,聯想到胡萬里問梳攏的情況,他心裡不由一動,這傢伙難道真是對未梳攏的張小蛾感興趣?
略想了想,他便找了個藉口離席來到院子裡,孫光輝急於找幕賓親隨,趕在年前赴任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今日爲他們接風洗塵,這理由很充足,明日再如此盛情,難免讓人生疑,況且他們明日說不定會出城回龍江驛,畢竟他們在那裡放出風聲招攬幕賓親隨,沒理由不見客。
必須抓住今晚的機會,讓胡萬里陷入秦淮風月的溫柔鄉中,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拉近與他關係的辦法,這傢伙是二甲進士出身,這個身份在風月場中是很吃香的,若再文采斐然的話,必然能讓一衆秦淮佳麗怦然心動,屆時,做入幕之賓也罷,梳攏也罷,可就有機會送人情了,事後再花上一筆銀子幫他將人贖出來,不怕他不領這天大的人情。
來到院子裡,吳亦有便招來候在門口的僕從,吩咐道:“去找王四媽,跟她說,不拘什麼法子將張小蛾請來,桌上三個新科進士,又有鳳竹在場,辱沒不了她,銀子的事好說。”
“是,小的馬上就去。”那僕從忙躬身道。
“等等。”吳亦有略一沉吟,便道:“張小蛾不是還沒梳攏嗎?告訴王四媽,今兒機會難得,正主兒不僅年輕俊朗,才華出衆,文采斐然,而且不缺銀子。”
“是。”那僕從應了一聲,便一溜煙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