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生了嚴重的踩踏事件,但英宗身邊的侍衛拼死將英宗護衛住了,這也使得我們的皇帝在這場災難中得以保全,但他終是成了瓦剌人的俘虜。
這天恰巧是中秋節,我們的皇帝端坐在土木堡的荒土上,他仰望着天空中的圓月,傾聽着四周的呼喊、殺戮,他的心中不知道做何感想。
英宗被也先的弟弟賽刊王帶到了也先的面前,也先不認識英宗便召來兩個出使明朝的瓦剌使節,英宗見到這兩個使節便直呼其名,也先才知道面前這個人真的是大明天子。
我們的皇帝在這場鉅變中表現的非常從容、鎮定,我們看不出什麼驚濤駭浪,皇帝更像是出使瓦剌的君王,只是這場出使太令人意想不到。
皇帝像問候老朋友一樣問候也先、伯顏帖木爾、賽刊王、大同王,還直呼兩名出使明國瓦剌使者的名字,他們對待皇帝也像是老朋友一樣。也先沒有想到大明的皇帝會落入其手,他覺得這是一個天賜的機會,他如果能將天子平安送回,那麼大明與瓦剌重開貿易將是順水成章的事,畢竟這對於明王朝來說是奇功一件的事情。
俘虜了英宗,也先便帶着英宗前往宣府、大同喊門,宣府總兵楊洪和大同鎮守郭登都沒有開門,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不能開門,一旦開門也先的軍隊就會控制宣府和大同,這樣他們在關內就有了根據地。大明開國已經八十年,後世的皇帝對於帝國來說可有可無,皇帝一旦離開皇宮,他的效用就會大打折扣,皇帝一旦離開京城就意味着宮廷政變有發生的可能。
大同的將軍們雖然拒絕了也先和朱祁鎮,但他們還是派人出城見了英宗和也先,並給了也先一些財物,已使得皇帝能夠在他那裡受到照顧。在這裡宣府總兵楊洪的小人嘴臉又一次暴露無疑,他不僅生硬的將明英宗拒之門外,還命人開槍試圖將喊門的錦衣衛校尉袁彬打死。
也先拿着這些財物帶着英宗、被俘的明軍和其他隨行官員回到了大漠。回到大漠的也先希望明廷派使臣來談判接回英宗,也先的條件是跟大明重開貿易,或許是比以前條件更優厚的貿易和朝貢,但也先的如意算盤終是落空了。
九月份英宗皇帝的弟弟郕王朱祁玉在京城登基,改元景泰,英宗的兒子朱見深被立爲太子,我們的英宗皇帝被帝國拋棄。無論從儒家禮法來說還是從大明律法來說這一行爲都是違法,也無論今人對明王朝的這一行爲如何歌頌,它也是荒謬的。它給我們這個帝國開了一個很壞的先例,那就是帝國可以按照它的政治需要而不是儒家禮法來隨意廢立皇帝。也許更爲恰當的方式是在確立皇太子和讓郕王監國的前提下來跟也先周旋,最大可能的通過談判贖回皇帝。關於也先通過朱祁鎮要挾整個明王朝的事情現在看來更多的是時人的主觀臆斷,中國的明朝人對這次由土木堡災變引發的後果估計的過於嚴重。
英宗皇帝被廢其實從更深層次的原因來探究乃是其不符合文官的要求,對此我們還是要回到本原。英宗不是在儒家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君主,跟洪熙、宣德兩代帝王相比,我們這位帝王雖然年輕,但他身上具備別人無法控制、無法捉摸的個性,相對朱祁鎮來說,代宗朱祁鈺似乎更符合文官的要求,如果英宗與代宗換個位置,或許大明的文官們將會不唯餘力的解救人質,在這點上,文官們對自己的潛意識也並沒有一個清楚地認識。
土木堡之變在帝國引發了一場政治地震,支持英宗的人物遭到了史無前例的清洗。經過帝國八十年來的壓抑,文官們終於以一種瘋狂的方式登上了政治舞臺,後來的歷史表明這種瘋狂不過是一系列瘋狂的開始。但我們這個國家還是有那麼幾個有良知的人,他們還懂得君臣大義,但這些人陸續被處死或下獄,這裡我們拿南京翰林院侍講學士周敘的奏書來舉例說明。
周敘對立郕王爲帝表達了不同看法,他希望朱祁鈺能夠像周公輔佐成王那樣輔佐英宗的兒子,他希望朱祁鈺能夠和羣臣一起共克時艱,他主張派能言善辯之臣攜帶重金出使瓦剌跟也先講和贖回英宗皇帝,接着他更是提出爲了大明長治久安計必須跟蒙古各部落確立長期睦鄰友好關係。
應該說周敘的看法代表了當時一部分官員的看法,但這部分官員的聲音極其微弱,在全帝國同仇敵愾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人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英宗是失落的,也先是氣憤的,想跟大明王朝重開貿易的理想隨着新皇帝的設立而化爲烏有。如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帶着英宗去北京討個說法,最好是依靠自己強悍的瓦剌騎兵逼迫大明的新朝廷屈服,答應他的條件。
十月天高氣爽,漠北草原熱鬧異常,也先在這裡舉行殺馬大宴,招待四方部落,在這裡他重新將英宗扶上帝位,他是要告訴全天下的人,我也先不承認關內的那個皇帝,真正的皇帝在我這兒,我要帶將他送回北京,送到本來屬於他的位置上。
居庸關防守嚴密,也先帶着三萬大軍從紫荊關而入,車駕到了易縣,百姓們聽說太上皇來了紛紛出來迎接,當地百姓奉上茶果酒,還牽來山羊,在百姓眼裡朱祁鎮依然是他們的皇上。心情複雜的朱祁鎮對民衆的熱情提不起興趣,他讓人把這些東西都給了也先。車駕到了涿州,當地官員牽羊進酒,英宗又讓都給了也先,接着又來到盧溝橋的一個果園,此時正值秋日果實成熟,田園官採摘一些果實給英宗品嚐,英宗還是讓人給了也先。
英宗終是到了京城,這兩個月的時間雖然短暫,但對英宗來說已是恍如隔世,雖然到了魂牽夢繞的京城,但是卻不得進,城內的激進分子不會跟也先談判,也先達不到目的也不會釋放英宗。
英宗派去談判的人在彰義門外被城內人殺掉,也先和英宗仍不死心,又來到德勝門外的土坡上眺望城內。在英宗與也先的一再堅持下,城內的朱祁鈺派了兩個低級文官出來談判,英宗見了這兩個人大失所望。英宗告訴也先這是兩個小官,也先不禁破口大罵道:“大臣如何不來迎?犬猶認主人,我奉駕至城門,卻不來接。”
英宗和也先終是喪失了最後的希望,無奈返回漠北。
明朝人強勢的將也先阻擋在了談判的大門外,也先發覺他的設想根本就是一個錯誤,英宗已經不可能再成爲皇帝,自己所希望的通貢和貿易只能跟新皇帝談,如果要跟大明朝重開談判就要結束這種敵對狀態,擺在眼前的首要一件事就是把英宗送回去。
也先希望明國這邊派使臣過來風風光光的將明英宗接回去,最好還帶一些財物過來,但我們的代宗皇帝此時此刻已經對接回他的哥哥沒有興趣,他不斷以蒙古人沒有信譽來搪塞,但隨着也先不斷派使臣來北京,甚至直接把貢馬送到明國境內,以及在京的大臣不斷對朱祁鈺施壓要求接英宗回來的情況下,朱祁鈺終於在景泰元年(1450年)七月份派右都御史楊善前往瓦剌部議和,並在也先使臣帶回的敕書裡寫上接回英宗的字樣。爲了體面的接回英宗,楊善變賣自己的家財買了些財物送給也先,就這樣我們的英宗皇帝終於在北狩一年後回到了故土,開始了七年的囚禁生活。
至此持續一年的亂糟糟的土木堡之變終於告一段落,此後明蒙雙方恢復了通貢,但它對明王朝的影響仍然沒有結束,在此後的十幾年中它仍然影響帝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