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這樣多,說了這樣久,爲何你還是不懂?原來路走了一段,卻還是沒到一半,我也不過是你路過的新娘,就算想借個肩膀,也是枉然……
——王子佩
江明朗見青月不回答,急忙走過去握着青月的肩膀,“青月你說話啊!是不是因爲我說要娶王小姐,所以你爲了氣我纔要嫁給別人?你告訴我,你要嫁給誰?”
青月低着頭,“公子……”
她只是叫了一聲,江明朗立馬搶白道,“我不允許你嫁給別人!就算是要嫁人,也不可以是別人。”
江浸月倚在院門邊,故作驚訝,“明朗你這也太霸道了吧?只允許你娶妻不允許青月嫁人啊?那你倒是說說,青月爲何不能嫁給別人啊?”
緊緊地拉着青月的小手,江明朗死活不肯鬆開,“那就算青月要嫁人,也只能嫁給我!”
江浸月聽了由衷地笑出來,青月驚訝地呆在那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朗,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青月嫁給你的,可別回頭不認賬。”
江明朗不明白爲何自己聽到青月要嫁人會着急慌亂,脫口而出這句話。
江心月笑嘻嘻地從外面進來,走到江浸月身邊,“姐姐你放心,我也聽到了。哥哥可別想耍賴了。青月,哦,不對,未來嫂嫂你放心好了,要是哥哥食言我和姐姐定不饒他。對不對?姐姐?”
靠在那裡的江浸月拼命地點頭,開心地與江心月擊掌慶賀。江明朗才恍然大悟過來,卻沒有鬆開青月的手。
窘迫得青月要掙脫,“公子,你別開玩笑。”
江明朗這才恢復一派清明,見青月一直不安地想要掙脫自己的束縛,反而握得更緊,“青月,你看看。你這輩子嫁不了別人,只能嫁給我了。”
江浸月笑着與江心月一起走上去,“是啊,青月。明朗說的話我和心月都可以作證,容不得他耍花樣。”
囁嚅地喊了聲“小姐”,青月就羞紅了臉。江明朗依舊笑着,“好啊,姐姐。你設計套我。”
江浸月無奈地聳聳肩,“怎的?難不成你還真的要娶了王家小姐?那可怎麼辦?青月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嫁人了?”
江心月過去拉過青月,一臉不滿地看着江明朗,“哥哥,我可先說好了。我可不認什麼王家小姐做我的嫂嫂,我可是隻認青月做我嫂嫂。”
青月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被江明朗和江心月一人拉着一隻手,不知如何是好,“小姐,你們別跟我開玩笑了。這可一點都不好玩。青月很傻,可是會當真的。”
江浸月也不說話,江明朗卻急急道,“青月,我沒有開玩笑。我可捨不得你嫁給別人,我不娶什麼王小姐了。我就娶你,只娶你一人便好。”
再聽到江明朗的話,青月才知道原來是真的,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明朗好看的眉眼,又看了看江心月點着頭看着自己。
最後青月只好無助地看向江浸月,“小姐,這可萬萬使不得。青月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
聲音雖小,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江浸月只覺得心疼,“青月,你聽着。明朗娶你,不是爲了別的什麼,而是明朗是真的喜歡你,難道青月你已經不喜歡明朗了嗎?”
江明朗聽了姐姐的話,緊張地看着青月,“青月,我不娶王子佩了。我江明朗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絕不負你!”
青月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地落下來,惹得江心月趕忙伸手去擦,“嫂嫂你別哭,哥哥不會騙你的。難道你真的不喜歡哥哥了?喜歡了這樣多年的人,現今就要娶你了,你怎的不答應?”
江明朗聽到江心月的話,腦袋轟的一下就砸開了。青月喜歡了自己很多年嗎?“青月,心月說的可是真的?”
江心月一把拍掉江明朗的手,“哥哥你就是笨木頭,青月對你的心意是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只有你,呆呆傻傻的那樣多年一點都不知情。我看姐姐早該下了套讓你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省得我看着你們兩人煩心。”
青月輕輕地搖了搖頭,江心月纔不再說江明朗。
江浸月眉目含了笑,“好了,現下知道也不晚。青月,你就等着當明朗的新娘就是了。至於王府小姐那裡,我已經與她說清楚了。你大可不必擔心,只是你可要好好地待青月。如若不然,就算我嫁了人也會回來替青月出頭的。”
最先反應過來江浸月話裡意思的人是江心月,奔回江浸月身邊,含了着急,“姐姐,你也要嫁人了嗎?你要嫁給誰?王大哥回來了?”
江明朗和青月兩人一驚,同時看向江浸月。江浸月卻笑得一臉的雲淡風輕,“不是王大哥,是任公子。”
江明朗才知道姐姐說過讓自己不必擔心,說她會處理好一切事情。原來所謂的處理好,也不過是換了一個人,難過而已。“姐姐,任大哥要娶你嗎?”
江浸月點頭稱是,“任公子明日就來提親,擇日我就嫁過去。以後,你們就不用整日被我嚷嚷了,豈不是很好?”
江心月急忙搖晃着江浸月的手,“可是,姐姐喜歡的是王大哥啊。”
被江心月這樣一晃,江浸月只覺得摔破的手心一直疼,卻還是對江心月笑了笑,“可是,如今不喜歡了。”
青月聽了江浸月的話,覺得喉頭似有什麼東西堵住,好似她偷了別人的幸福,“公子,我不能嫁給你。小姐你,也不要嫁給任公子。小姐你要等王公子回來的。”
江明朗本打算對江浸月說話,但青月突然甩開了他的手,“青月,你怎麼可以反悔?”
江浸月輕嘆了口氣,“青月你這個傻丫頭,你是不願意嫁給明朗嗎?白白地讓我費了這樣多心神,看來青月是不願意代替我好好地照顧我最在乎的人了。”
青月一慌,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她怎麼會不知道小姐最在乎的人是公子和三小姐還有安伯?可是,爲了我們的幸福,你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嗎?
着急得江明朗把青月的手拉回來,“青月,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青月搖頭,江浸月緊接着道,“心月,看來是你太淘氣了。青月不願意做你的嫂嫂傷神,你看這可如何是好?”
眼看江心月嘟了嘴,就快要哭了出來,“嫂嫂,姐姐不要我了,連你也不願意管我了嗎?”
惹得青月慌了神,連忙擺手,“三小姐,你別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江明朗暫時沒心思去管姐姐妹妹的揶揄,“青月,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青月敗下陣來,含淚點頭,“我願意的,只是小姐……”
江浸月纔開心道,“只是我如何?青月,你盡只知道瞎想。我都說了,任公子明日要來提親。你們怎知道任公子就不會對我好?我嫁過去,便不會幸福了?”
江心月的手被江浸月拉了拉,只能幫腔,“是啊是啊,嫂嫂。任大哥人也很好的,姐姐嫁過去定然會和你一樣幸福。是不是,哥哥?”
江明朗只好點頭,彎起好看的眉眼,也知道姐姐這樣做的意義。“姐姐,任大哥也不比……”
本來江明朗是要說“不比王大哥差”,話到嘴邊卻生生地嚥下去,“姐姐,等明日任大哥來了,我們一起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適合做我們的姐夫。”
勉強地笑了笑,江浸月道,“好了,現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是不是該回房歇息了?”
青月趕忙掙開江明朗的手,江明朗只對她彎了彎眉眼。
江心月伸了伸懶腰,“對啊,我可是累了。怕只怕哥哥和嫂嫂不累,對吧?哥哥?”
江明朗倒是無所謂,只是讓青月又紅了臉,“三小姐,你就別取笑我了。”
她還沒真正地過門,江心月就嫂嫂長嫂嫂短地一直叫着,任誰都無法招架。
江心月嘻嘻地笑着跟江浸月擺擺手離開了,江明朗也笑着離開,卻在轉身之後臉上都是難過。姐姐,你心裡該是不願意嫁給任大哥嗎?任大哥人這樣好,定是捨不得對姐姐不好的。只是姐姐,你怎的這樣傻?
青月賴着不肯離開,江浸月拉過青月的手,意味深長地道,“青月,你是在怪我嗎?怪我把你的感情揭露了出去,怪我怎的不跟你商量一聲就讓明朗娶你,怪我把江府上下的安好交給你。”
聽着青月擡起頭,臉上都是淚水,“不是的,小姐。青月只是心疼小姐,小姐明明喜歡的是王公子。卻爲了我們要嫁給任公子,爲了我們,犧牲了自己在等待的幸福。”
江浸月嘆了氣搖頭爲青月擦眼淚,青月的淚水滲到手心的傷口裡,鑽心刻骨的疼,“青月傻丫頭,我哪裡有這樣無私?你也說了是在等待的幸福,又怎麼會知道是不是沒有到來的一天日?任公子願意娶我,這是好事,不是該高興?而且,我都說了,我現今也不喜歡王大哥了。”
看到江浸月蹙着眉,青月哭得越發厲害,“小姐騙人,你怎會不喜歡王公子了?你每夜都會朝着北地的方向,輕輕地看一看那一方灰冷的天空。我就知道你是在等王公子回來,可怎麼過了那麼久,王公子還沒有回來?王公子不知道小姐受了許多委屈嗎?王公子難道不知道小姐等他等得如斯難過?小姐,爲何在你最需要王公子的時候,陪在小姐身邊的人卻是任公子?”
江浸月縮回手,淚水把擦破的地方洗了個遍,疼得她冒出細細的汗珠,面上卻還是笑着,“青月傻丫頭,你自己也說了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任公子。那你還哭什麼?或許,嫁給任公子後,我就不記得王大哥了。”
江浸月眼睛裡面依然看不清了青月的影子,青月才強忍了淚珠,“小姐,你說的是真的?王公子是不是不會回來了?那麼,任公子會對小姐好嗎?”
即使笑得有些蒼白,江浸月卻還是點頭,“會的。”
她卻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一個問題,“青月,你快回房吧。夜深了,我也要歇息了。以後,明朗和心月還有安伯就麻煩你照顧了。”
本來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青月慎重地點頭才離去。江浸月累得關上門,靠在門上,閉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江浸月才睜開眼睛,坐到梳妝檯前,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深色的木盒。
江浸月小心地打開,裡面竟是那朵王子青送給她的乾花“金纏腰”。色澤暗淡,香味淡淡。
小心翼翼地拿出“金纏腰”,江浸月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大顆,一大顆地狠狠摔在梳妝檯上。
她不過是昨夜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才起身隨手抽下一本書靜靜地翻開看起來。左右也不過雜七雜八的一些文字,以前都可以看得人昏昏欲睡。
以往只要睡不着覺江浸月就會抽過一本書有一頁沒一頁地打發時間,漸漸地就會犯困了。昨夜看得很多,卻還是很精神。即使是方丈大師送的冰臺草也沒有用,索性江浸月就看了一本又一本的書。
書本很厚,泛黃的書頁。江浸月泛了一絲笑,突然想到“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話,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看出一個錦繡繁華來?
無意間看到關於芍藥的介紹,江浸月就認真地看起來。
無非不就是說春秋時,鄭國每逢三月初三,在溱河、洧河(今河南境內雙洎河的上游)的河邊上,都會舉行一年一度的盛會,男男女女,人山人海地出來遊玩。特別是小夥子和姑娘們,更是有說有笑,並互相贈送芍藥以表示情意。
《詩經》裡的《溱洧》詩就說到了當時的情景——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接着又說,芍藥也用以贈別意中人或友人。
看到這,江浸月臉頰微熱,接着看下去看到晉代牛享問崔豹的的記載說是:“有情的人將別離時,爲什麼以芍藥相贈?”
崔豹回答說:“芍藥又名‘可離’,因此離別時用它贈人。”書中還寫了一句,後來大都以贈芍藥作爲愛情或離別的典故。
江浸月的手停在這行字上,輕微地顫抖,只能慌亂地把書放回原位。
回到榻上躺好,江浸月剋制着就是不敢去看王子青送給她的芍藥“金纏腰“,卻還是一整夜無眠。
今夜再拿着“金纏腰”卻沒有昨夜那麼難過了,只覺得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了。王大哥,你送我芍藥花的時候,可曾想過它的含義?還是覺得我們,是那些例外?
江浸月拿着“金纏腰”的手差一些就握不住那些美好了,伸手狠狠地擦乾眼淚。這時的渡口,在那些你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依舊幕帆遲遲?我去渡口,看到那些被霜染紅的楓葉,竟然比二月的春花還要好看。
把“金纏腰”放回木盒,江浸月卻捨不得合上,呆呆地望着,“王大哥,我們可能以後不能在一起了,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愛過你。我也以爲我們心心相印,差一些就可以天長地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