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是一定要選你,看到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擁有許多他從不在乎的東西,而我卻一定要傾盡全力纔可以抓住一隅。都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所以我們大家纔會選擇出現在這裡。
——王子矜
這樣聽似低聲軟語的溫柔,把王仁建突然跑到九霄雲外的神思拉了回來。一旁的王子矜看到王夫人一臉緊張的神色,很自然地冷笑了一下,滿不在乎地嗤之以鼻。
這歌聲在江浸月聽來只覺得悅耳,這才發現麗姚比較適合唱歌,細聽下來,竟是覺得也有繞樑三日的感覺。
江明朗看見了了江浸月讚許的神情,有些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姐姐,你莫不是膽怯了吧?人家只是一個近身侍女都唱得就這樣好。”
聽見江明朗的揶揄,江心月只是掩嘴笑笑,“姐姐你別聽哥哥的,他這是口是心非,指不定心裡八百個嗤笑小菜一碟呢。姐姐,你就跟往常一樣唱就好,沒什麼了不得的。要是這一關過不了的話,就讓哥哥在武試的時候扳回一局就好。畢竟我估摸着,這個歌試我們三府的水平看上去都差不多呢。”
也沒指望着會聽到妹妹的鼓勵,聽到江心月和江明朗一樣取笑自己,江浸月也不惱,“就是啊,我們三小姐不是已經贏了一局了嗎?我就當玩玩好了,而且這不還有江大公子沒出場,我可就指望你們了,所以我就姑且試上一試就好。”
一臉輕鬆地看一眼弟弟妹妹,江浸月本想再說些什麼,卻順着轉頭,“安伯,您好好管管心月和明朗嘛,您看他們這樣調皮。你們先吃點糕點等等我,好似我們這桌的鳶尾花開得異常好看呢。”
說着江浸月似是低身輕嗅了一下桌上的鳶尾花,拖着及地的梅色襦裙一步一步地盈盈走到護欄邊。江浸月梅色的襦裙與迎月樓的燈火彷彿要融爲一體似的,開始氤氳了顏色。
這時迎月樓下的衆人才看清江浸月的裝束,烏黑的秀髮半挽成梅花形狀,略微往右邊傾斜,明顯高攏。竟是使用了梅花釵子支起來的髮髻,本以爲是假髮髻,仔細瞧瞧還是華髮,沒想到竟濃厚如此。
她髮髻上還戴着一支綠梅花,讓人有些許驚歎不合時節的清麗。先前的燕子劉海也換成了半月的樣式,細細密密地隱約勾畫出飽滿亮潔的額頭,整體髮式活潑又不失穩重。
綠的盎然,墨的內斂,梅的新穎,只把江浸月原本不是很驚豔的容貌襯得美麗了幾分。平日不戴耳鐺的江浸月,今日也破例戴了一副翡翠綠的梅花耳鐺,合乎時宜的妝扮,就如渾然天成一般自然灑脫。
在李司儀報過曲名之後江浸月清淺地唱起來,不是別的竟是《詩經?鄭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面帶欣賞地聽着江浸月如燕的呢喃,如鶯的繞樑般清美的嗓音,王子青嘴角完成好看的弧度點,饒有興致地看着江浸月一臉沉浸其中的表情,端過茶輕啜一口。
轉頭看到王子青反常的表情,王子矜輕挽衣袖接着不動聲色飲茶。
樓下的聽衆一臉深入其境的享受,王子佩竟又是不服氣,啪的一聲把茶杯擱在桌上,氣鼓鼓地不說話。
王子矜笑了笑,“怎的?我們小姐不喜歡聽這首曲子,還是不喜歡唱這首曲子的人?”說完紙扇應聲打開,輕輕地晃動起來。
“都不喜歡,歌和人我都不喜歡。上次她撞到我的那筆帳都還沒有算清,現在倒好在這耀武揚威起來了。”王子佩說完突然噤聲,只因江明朗聽到王府這邊的動靜有些大才回過頭看了一眼,讓王子佩嬌羞地低了低頭。
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王子矜看了一眼淺唱他們三兄妹名字出處的清麗女子,忽的悠然一笑,“子佩,二哥幫你給她點顏色瞧瞧,可好?”
聽到王子矜的鎮定之聲,王子佩恢復高傲,嬌笑地點頭,“好啊,二哥說的,好好教訓教訓她。可是,你怎給她顏色看啊?”
指了指銀歡,王子矜開口說道,“那就要問銀歡了。”
一邊的銀歡被王子矜點名提到,才如夢初醒地不明所以般看了看王子佩和王子矜,“公子……”
見到銀歡的茫然,王子矜才合上扇子,露出難得一見的淺笑,“沒什麼,我說要輪到你上場了。還記得要如何做嗎?”
趕緊低頭理了理桃紅色的衣裙, 銀歡低聲應道,“公子,銀歡都記得。”
回完話,銀歡才走過去,與江浸月擦肩而過時還看到她臉上那抹清麗的笑容,爲着江浸月的身份只好頷首地朝江浸月順其自然地萬福迴應。
銀歡的曲目也不是什麼太難的詞牌,是易安居士的《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蓮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月光清冷,月光晴朗,在銀歡的歌聲中流*一地,浸滿了哀傷的基調。
可以唱出如此的感情,是因爲銀歡想起公子王子矜和她說過易安居士坎坷的一生,唱得越加難過了——
易安居士李清照本與丈夫趙明誠琴瑟和絃,擁有許多共同的喜好,卻在南逃時失去了一輩子裡最愛的人。
公子說,亡夫後的李清照倍感傷心,獨自過了好幾個年頭。後來張汝州聽說李清照極其的富有,便想方設法的去接近她,易安居士當然不會背叛自己的夫君。但女人總要有個託付,在張汝州三番兩次的討哄下,易安改嫁給了他,成親之後張汝州發現她並沒有世人所說的那般富有,易安也發現了張汝州並不是真心愛她。張汝州開始經常打罵易安居士,易安居士一次意外發現張汝州在幹違背朝廷的勾當,便大義滅親地將他告上了官府。結果張汝州被判坐牢,而當時在南宋告發自己的丈夫只要罪名成立,妻子也要陪同着一起坐牢,最後因爲趙家和李家的幫助,易安居士只待在牢裡幾天便被放了。
公子還說了,這場百日未到的婚事到頭來終於徹底擊垮了一代詞人易安居士,這樣一來,易安也被世人說是歷代女子中最沒有品性的。因爲她既改嫁又告發夫家,於是易安在世人的唾棄下又過了幾年孤苦伶仃的生活,最後客死江南,溘然長逝在了這片清水柔美的地方。
許是寫這首詞的李清照本身讓銀歡感動,又許是這首詞本身具有感染力,唱到最後,銀歡聲音微微的透了蒼涼。
三府都唱完之後,鄉紳們俱是一臉難色,不知道在爲什麼煩心。李司儀卻看到任知府向自己招了招手,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知府大人,您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