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聽到崇禎的這番話,不管是劉鴻訓,還是周道登和霍維華兩人,反應都有一些反常,顯得很是怪異,除了在那一瞬間的驚異和錯愕,還算正常以外,再無太大的反應,連喊出的那問話,話裡帶着的憤怒之意,也是顯得那麼勉強,那麼的做作,更像是在演戲。
即便是這僅有的神情變化,也像是假裝而出,一時的應付而爲。
恍惚間,腦海裡有一絲明悟,崇禎明白了,恐怕周道登等人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現在的這番表現,根本是在跟自己打馬虎眼而已,假裝不知道。
在這一瞬間,崇禎覺得心裡發悶,堵得慌,同時也在暗自慶幸,還好天花源的行動沒有告訴眼前這些人,否則的話,在野豬皮的糖衣炮彈的攻勢之下,很容易走漏了出去。
“還能是誰?當然是鮑承先,野豬皮身邊有名的謀士之一,也是野豬皮控制漢八旗的武將。”
說話之間,崇禎的目光緩緩移動,瞟了三人一眼,充滿深意,卻又是顯得那麼漫不經心,腦海裡也浮現出了關於鮑承先的諸多歷史信息,關於他的歷史記載。
按照歷史的軌跡,這位叛投到後金的名將,在“己巳之變”時,可謂是功不可沒,更是反間計誅殺袁崇煥的參與者之一,極受皇太極的信任和倚重。
“三位,朕這裡有着十分可靠的消息,鮑承先在後金的使團裡,使用了化名,主要是負責出謀劃策,如何賄賂朝重臣,應該打點哪些人,從而促成他們此次的任務。”
霎時間,像迎面被潑了一盆冷水,聽到這番話,周道登、霍維華和劉鴻訓幡然醒悟了過來,這纔想起,皇的手裡可是掌握着錦衣衛和東廠的存在,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過他的?
這兩個聲名狼藉的特殊機構,不僅僅是爲了監視百官和控制民衆,有沒有詆譭朝廷,蠱惑民衆,更是個情報機構,在東北遍佈眼線。
鮑承先混入使團,即便是有着相應的僞裝,換了一個身份,又怎麼逃得了錦衣衛和東廠的耳目。
要想當初的那些遼東勢族大家,試圖賄賂京城的官員,爲他們說話,從而渡過難關,結果卻是,錢沒少花,不僅自身難保,還殃及了那些官員。
而在整個過程,或多或少,都有着錦衣衛和東廠的影子。
一念及此,三人都默然了,誰也沒有了剛剛的那副咋咋呼呼般的姿態,嚷着處死叛徒的那種架勢,沒有了那種底氣,更有一絲緊張和忐忑,縈繞於心間。
“三位愛卿,關於鮑承先的事情,你們覺得該如何處理啊?”
崇禎再次提出了這個問題,這次沒有任何的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挑明,指明是誰,配合着他那嘴角泛着的淡淡笑容,這說話的語氣,給人一種玩味的感覺。
“皇,要不然,向建奴的使團交涉一下,讓他們交出鮑承先,畢竟,他們還要向大明請求和談,不可能不交出鮑承先,否則的話,沒有了任何的和談基礎,野豬皮使團裡的正使庫爾纏,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最終,還是身爲禮部尚書的劉鴻訓開口了,從這番言語不難看出,他是從禮節方面考慮的,暗合着,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道理。
顯然,崇禎聽出了這一層次的意思,神色鄭重了許多,但看在劉鴻訓的眼裡,更像是在猶豫不決,在殺與不殺,亦或是直接逮捕與要人之間徘徊。
“而且,皇,不管鮑承先以前有着什麼樣的罪名,但是,他現在的身份卻是建奴的使臣,如果朝廷強行拿人的話,只會落人口實,使得大明落了下乘,留下污名。”
“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已經成了一種約定成俗的外交慣例,若是打破了這一慣例,會使得朝廷陷入十分被動的局面,以後很難開展對外事宜。”
然而,在這個過程,因爲鮑承先的事情,卻牽出了崇禎的另一份心思,又想到了一個新的條件,後金要想和大明和談成功,不僅僅是剛剛的那四個,還要再加新的一條。
不過,儘管懷着其他的心思,崇禎也在認真地聽着劉鴻訓的講述,並沒有忽視對方的觀點,而是沉吟了一下,徐徐說道:“嗯~這樣吧,告訴庫爾纏,必須交出鮑承先,否則的話,朕懷疑野豬皮和談的誠意,自然而然地,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是,皇,微臣馬傳達給庫爾纏,並曉以其的利害。”
回話之時,劉鴻訓暗暗長鬆了一口氣,提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隨着劉鴻訓的一個下意識舉動,做出了一個擦拭額頭冷汗,卻沒有任何汗水的舉動,周道登和霍維華也有着相似或相同的表現。
畢竟,直接捉拿一國的使臣,甚至於將其斬殺,本是一大禁忌,很容易召來瘋狂的報復,惡性循環往復下去,如此一來,誰也不願意再擔任使臣。
然而,三人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還未消停太久,隨着崇禎再次開口,聽到話裡的內容,一顆心頓時再次懸了起來,只覺得嘴巴苦澀不已。
“對了,關於和談的條件,還要再加一條,凡是叛逃大明的武將和臣,野豬皮都必須交出來,將其押解到遼東,交給孫承宗,然後再押到京城。”
崇禎這一次的語氣,是那麼的冰冷,充滿森然之意,周道登等人當然明白,他的殺意爲何那麼的強烈?爲何加這一條?
毫無疑問,古往今來,敵人再如何的殘忍,也不會引起多大的仇恨,叛徒不一樣了,所帶來的禍害,更加的嚴重,給朝廷帶來的傷害,那是難以估計。
尤其是那些叛逃的武將,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們對軍隊的重創,都是最大的,不僅拉走了軍隊,還動搖了其他軍隊的軍心,樹立了極爲負面的“表率”。
自從努爾哈赤發佈“七大恨”之後,縱觀這些年以來,不難發現,叛逃的明軍將領越來越多,職位也是越來越高,其不乏後金的yòuhuò使然,許以高官厚祿,但還是,大明未有相應的嚴厲措施,那些叛逃的將領未得到相應的懲處。
此刻,隨着腦海裡迅速閃過這些念頭,明白了崇禎的良苦用心,雖有心勸說,心有遲疑,但劉鴻訓還是開不了口,唯有出言附和。
“是,皇,微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