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繼華邊說邊觀察蔣介石的神情,他不敢寄希望於就此說服他,畢竟戰爭就要結束了,沒有這個巨大壓力,很多問題便要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很多人的命運也會因此發生轉變,古今中外,不少戰時驍勇善戰的將領,在和平來臨後,好點的功成身退;差點的,默默無聲;最差的,身首異處。
所有這些的目的就是馮詭所言,給蔣介石留下懸念,讓他遲疑,來達到拖時間的目的。馮詭分析,蔣介石現在有解決莊繼華的設想,但卻還沒最後下決心,還有機會,至少可以拖一段時間,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在東北打下基礎。
“委員長沒有說過不與GCD接觸,政斧也始終在與他們談判,文革,你是不是上了他們統戰的當。”陳誠有點沉不住氣了,半是質疑,半是提醒。
莊繼華毫不怠慢立刻答道:“他們對我們統戰,我們也可以對他們統戰嘛,我黨上下應該有這樣的信心,他們看上去很強大,可實際上他們也有很多弱點,只要抓住這些弱點,我們一樣可以統戰他們。”
“哦,”陳誠立刻追問:“他們有什麼弱點?”
莊繼華露出一絲笑容:“陳總長,他們對內控制極嚴,嚴酷到缺少人情味的地步,在他們控制的所謂邊區內,民衆的負擔也極其沉重,生活並不好;他們對新聞的控制比我們嚴多了,簡單的說,他們在指責我們[***]的同時,他們推行的是同樣的[***]。
我黨踐行三明煮義,明煮自由是我黨追求的目標,只要我黨堅持實踐三明煮義,讓明煮自由思想深入人心,就可以瓦解他們的控制。
歷年來,有不少GCD人投入我黨,可以讓他們將GCD內部發生的事情揭露出來,讓他們多參加公衆活動,讓他們將GCD內部的事情揭露出來,把那層漂亮的外衣脫下來,讓民衆知道真相。”
“他們本來就有叛徒之名,他們的話,民衆會相信一個叛徒的話?”白崇禧表示懷疑。
“希特勒有句名言,就算謊話說上三遍,也就變成了真的。”莊繼華答道。
“曾母算賢母了,人家說三次,她也相信兒子殺人,何況普通民衆。”楊永泰笑了笑。
這是個著名典故曾參殺人,曾參是春秋時期著名賢人,別人告訴他母親,他在外殺人了,前兩個曾母都不相信,可第三個人也這樣說後,曾母相信了,便逃跑了。
“可,這…,”陳誠遲疑下,看看蔣介石,沒有繼續說下去。
莊繼華立刻接過來:“這與私下裡與他們聯繫無關,是這樣嗎?陳總長?”
陳誠猶豫下點點頭,莊繼華淡淡一笑,那絲笑容帶上了幾分嘲諷:“兩黨廝殺十年,暗鬥七年,裂痕不會因爲一紙協議彌合,他們不相信我們,我們也不相信他們,可我們需要緩和,要想緩和,便需要盡力彌合裂痕,重建基本信任,至少最低限度的信任。如何建立信任呢?只有通過頻繁的接觸,在普通的交往中建立信任。”
楊永泰又補充道:“其實還有個作用,可以發現他們的弱點。在剿匪時期,我們對匪區一無所知,可自從我們在延安派駐了人員後,我們對延安的情況便了解多了。從匪區傳出來的情況讓民衆瞭解了延安的真相,對削弱他們的影響產生了很大作用。”
陳誠心裡苦笑,楊永泰今天擺明是要幫莊繼華解脫,白崇禧高座璧上,任憑事態發展,而他自己卻由於種種原因還不能正大光明站出來。莊繼華在東北戰區威信極高,如果讓戰區將領知道是他趕走了莊繼華,對將來執掌東北戰區極其不利,就像當初史迪威將莊繼華從遠征軍趕走一樣,引起遠征軍將領集體憤怒,直接導致史迪威再也指揮不動遠征軍。
蔣介石的心思也在急劇變化,莊繼華解釋了他爲何與延安進行情報交換,在他看來這個理由有些牽強,與GCD重建信任,應該是雙方高層交往,底下的交往並不能改變這種狀況,相反更可能會成爲延安的統戰目標。
不過,考慮到莊繼華面對的現實,他指揮大軍從鄂北出發,一路打到東北,行程數萬裡,殲敵上百萬,他首要保證目的是保證取得勝利,爲此與[***]進行情報交換倒也說得過去;而且,莊繼華也沒有投共,以他現在的威信,若投共產生的爆炸姓影響將超過張學良,對他本人和國民黨將產生致命打擊。
想想昨天宋美齡和他談的話,宋美齡認爲莊繼華是膽大妄爲,他和蔣介石在政治上有分歧,所以他在用他的方法推行他的政治理想,與[***]的交往不過是手段,也有可能是自保。
蔣介石清楚,宋美齡實際是不贊成拿掉莊繼華的,莊繼華的功勞是很大,但以他的爲人是不會與蔣介石爭奪最高權力的,相反倒可以成爲蔣介石的有力助手。
“大令,你和文革有二十年的交往時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從頭到尾,他就是個理想主義者,對他不能同普通的方法。”
從昨天到現在,蔣介石都在考慮該如何處置莊繼華,現在就解除他的職務,顯然是不合適的,蘇軍入侵在即,臨陣換將,兵家大忌,而且目前的形勢很不利,物資軍隊都沒到位,如果不是莊繼華,而是其他人,戰事稍有挫折便會引起輿論大譁,對他本人非常不利。
“文革留下,你們都出去吧。”蔣介石平靜的說。
楊永泰稍稍鬆口氣,白崇禧嘴角瞬間滑過一絲笑意,隨即消失不見,陳誠則在心裡嘆口氣,三人相繼離開辦公室。
“你的確膽大妄爲,”蔣介石冷冷的盯着莊繼華:“我從未說過不能和GCD交往,你以前也和GCD交往過,宣俠父、陳G,你要給他們武器裝備,我反對過嗎?你給陳G糧食,我反對過嗎?”
“建立信任,是雙方的,不是我們單方面的,”蔣介石的聲音漸漸嚴厲:“這些不過是藉口!有想法,可以告訴我,我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嗎?在你眼裡,我這個老師!這個領袖!是什麼樣的!還是你的老師!領袖嗎!?”
蔣介石的咆哮傳到屋外,等候在外面的將領們頓時緊張起來,目光紛紛投向剛出來的楊永泰三人身上,可三人出來後便分散了,陳誠和總參謀部的劉斐和郭汝槐站在一塊,楊永泰白崇禧與徐祖貽等人在一起。
很快宋美齡在宮繡畫陪同下出現在院子裡,宋美齡一進來聽到房間內傳來的咆哮聲,她稍稍楞了下便無奈的笑笑,宮繡畫則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看來他們又鬧起來了,繡畫,我們還是去轉轉吧,漢卿的這所房子還真不錯。”
看着宋美齡轉身走了,楊森心裡有些着急,他悄悄靠近馮詭低聲問要不要做點什麼,馮詭平靜的搖搖頭,告訴他沒事。
宋美齡和宮繡畫在帥府內四下閒逛,倆人都好像漫不經心,宮繡畫小心翼翼的落後宋美齡半個肩膀。宋美齡沿途稱讚帥府的建築,大帥府是比利時公司負責建造,前後歷經數年,直到九一八也沒完工。
九一八之後,張學良拒絕付款,比利時公司將張學良告上歐洲法庭,張學良稱他的一切都被曰本軍隊奪去,現在帥府在曰本人控制下,所以他不再爲帥府付錢,應該曰本人付錢,法庭最後宣判工程應該繼續進行下去,直到完成合同,曰本人應該爲工程付款,曰本人沒有辦法,只得乖乖付款。
帥府是按照中國傳統方式建造,三進四院,每個建築都帶有明顯歐洲風格,外牆和廊柱上都有精美的雕塑,沿途花壇經過精心修剪,綠樹叢中樹立着各種雕像。
“是的,的確非常漂亮,”宮繡畫贊同道:“昨天晚上我們纔到,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說實話,這是我見過的最精美的房舍,要說比它強的,可能也就是克林姆林宮了。”
“你去過克林姆林宮?”宋美齡略感吃驚的側頭看了宮繡畫一眼。
“沒能進去,只在外面看了看。”宮繡畫平靜的說:“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不提也罷。”
宋美齡當然直到宮繡畫的經歷,她輕輕嘆口氣,宮繡畫見前面的綠蔭中冒出個黃色亭頂,便請宋美齡到小亭休息下。
小亭並不靠湖,躲在綠蔭中,四周花香浸人,夏曰的暑氣穿過層層綠蔭,再經過花香渲染,那層暑氣蛻去了狂暴,變得溫柔可人。
“沒想到還有這麼個好地方,漢卿還能享受。”宋美齡四下打量,手中的綢扇輕輕搖晃。
“可能張將軍還住過吧。”宮繡畫笑道。
宋美齡有些惋惜的嘆道:“漢卿嘛,要想住進來,十年之內不可能。”
宮繡畫也很惋惜:“文革曾說,其實,東北行轅,最好還是張將軍來主持,這對中央順利統治東北有很大幫助。”
“爲什麼?文革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熊主任不行嗎?”宋美齡問道。
“熊主任乃黨國元老,當然不會差,”宮繡畫認真的說:“可文革說,東北民衆普遍保守,張家父子兩代統治東北,還有餘恩在,這對政斧管理東北有利。”
宋美齡默默點頭,這時有人送來茶,倆人邊聊天邊喝茶,一陣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喝着茶,品味着美景,經過短暫的交鋒,倆人都感到可以進入正題了。
“文革,對東北有那些打算?”宋美齡將茶杯放下,含笑望着宮繡畫,那神情似乎只是倆人在閒聊。
“還是老辦法,社會改革,整編軍隊,這次俘虜了大批滿洲國防軍,這些人不能這樣放到社會上去,先把他們整編進軍隊,然後再逐步淘汰。”宮繡畫答道。
宋美齡靠在椅背上,向四周看了看:“辭修他們認爲漢賊不兩立,這些人爲曰本人效勞,罪大惡極,況且戰爭就要結束了,國家本來就裁軍,這些人到軍隊,將來也是麻煩,不如現在就不要。”
宮繡畫不敢這樣靠在椅背上,依舊保持端坐:“陳總長只考慮到一方面,這些人受過曰本人的嚴格訓練,在蘇俄戰場參加過作戰,是熟練士兵,如果我們不要,他們便會去GCD那裡。根據情報,新11軍進入黑河之後,接受了從蘇俄戰場逃回來的大批滿洲國兵,總數大約十萬人,部隊一下便擴張到二十萬。
夫人,還必須考慮到,蘇俄俘虜了大約二十到三十萬滿洲國兵,如果蘇軍將這些俘虜轉交給他們,他們的兵力便憑空增加三十萬。現在東北各地還有滿洲國兵五六十萬,如果我們不要他們,他們便會跑到GCD那邊,就算只過去一半,也有二三十萬,如此算下來,新11軍進入東北,便會增加五六十萬的兵力。夫人,這對東北將來的局勢產生巨大影響。”
聽着宮繡畫算數,宋美齡神情漸漸嚴肅起來,新11軍進入東北不到一個月便擴軍十萬,而且還有可能擴軍二十萬,更關鍵的是,這些人與關內迅速擴充的農民不同,都是拿着武器,有戰鬥經驗的士兵。想到這些,她不由倒吸口涼氣。
良久,宋美齡才喃喃道:“如此看來辭修失算了,這些人不能就這樣放到社會上去。”
“東北的地域寬廣,很多地方都沒開發,文革以爲,即便將來裁軍,也不能就這樣簡單裁掉,可以組成農墾兵團,在東北開荒,放下武器是農民,拿起武器是士兵。”
顯然宮繡畫與莊繼華討論過這個事情,所以回答比較詳細。宋美齡想了想笑道:“這樣好,這樣好,還是文革想得周詳。除了軍隊外,他打算怎麼在東北推行社會改革呢?我聽說,東北地方富裕,多數民衆都有土地。”
“這是熊主任的事,文革只是想打下基礎,將來他是要走的。”宮繡畫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下,將上面的飄着碎末吹開,然後才輕輕抿了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