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溯(一)
我愛他
我愛他
我愛他
——
TMD,你愛他?!那我洛時人又算什麼?末世以來一直無怨無悔的守護在你身邊的我算什麼?
你愛他?你既然愛他,爲什麼要嫁給我,爲什麼要接受我的保護?
你愛他?TMD,你愛他,你還敢跟我甜言蜜語,山盟海誓?
你竟然敢跟說你愛他——
“操,婊/子——!”洛時人吼了出來,看到孟同,王路和肖帥三個熬夜打遊戲的哥們震驚的眼神,才猛地反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剛想出聲解釋,卻被孟同搶先出聲安慰:“石頭,哥們們都知道這次你是被孫明宇那孫子陰了。 可你也別灰心,不就是個學生會副主席嗎?等下學期班委改選,兄弟們都支持你當班長。到時候孫明宇那犢子還不是得在你手底下! ”
洛時人聽着這不太熟練的安慰,一時愣了。學生會改選?孟同?孫明宇?等等,這是哪裡?什麼時候?
“你說學生會改選?”洛時人瞪大了眼睛。
“孫明宇那孫子選上副主席了,晚上還要請客,之前昏倒的時候還特地來看你了一起,不過我們沒讓進來。黃鼠狼給雞拜年能有什麼好事兒?還不是想着到你跟前耀武揚威來了!”
洛時人一聽這話,登時想起過去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似乎是他大一下學期正趕上學生會改選的時候。這個時候的他好像是爲了一個學生會副主席的職位拼命努力了一學期,結果被卻在選舉時被有背景的孫明宇給擠掉了。因爲咽不下去這口氣,當場就昏了過去,之後不僅頹廢了一個月,還跑去跟孫明宇打了一架。
等等,學生會選舉?孫明宇?難道說我真的重生了?洛時人想着,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嘶——”他咬着脣抽了口氣,心想這可真疼啊。
洛時人倒在牀上,翻了幾個身卻怎麼也睡不着。他的這個牀位靠窗戶,看着從窗簾縫裡透出的一角月光照在寢室牆上,形成一縷如水的光暈,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進入了另外的一個夢。又有些擔心如果真睡着了,是不是又會回到末世的噩夢之中。
山洪海嘯,火山地震,四處逃命的人羣,崩壞的社會秩序,哭泣的母親,病弱的孩子,還有那一日日有上頓沒下的生活,每天必須經歷的弱肉強食的日子,還有宋雪的眼神┉想到這裡,洛時人就忍不住蜷起身子顫抖起來。
伸手往自己的大腿上又狠狠掐了一把,一陣疼痛傳來,洛時人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真得很痛,這絕對不是夢。但他到底是怎麼從食人蟒的口裡逃生,跨過七年的時光回到剛上大學這會兒的呢?
他清楚地記着自己之前是跟老婆宋雪出去打獵了,然後碰上了被食人蟒盯上的李飛。後來宋雪爲了救李飛,騙他做誘餌把食人蟒都吸引了過來,拉着李飛逃命了。他還記着自己尤不甘心的問宋雪爲什麼時,宋雪那帶着顫抖的回答:“我愛的是李飛啊!我愛他!”
那帶着恐懼的顫音,那讓他幾乎咬碎牙的決然,洛時人,確信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躺在牀上看着那如水的月光,那皎潔的尚未沾染任何血腥的明月,一點點地回憶起前世的孤獨,絕望,無助,日日的擔驚受怕,每次死裡逃生後的恐懼,洛時人就覺着重生帶來的喜悅都被過往的種種悲涼衝得一絲不剩了。
直至學生會改選後的第三天,洛時人還都有些精神恍惚。這幾天他沒去上課,一直貓在寢室裡,頹廢的不能再頹廢。 上課點名,帶飯什麼的都是孟同,王路和肖帥三個室友輪流幫着。因爲先入爲主地認定洛時人是因爲學生會改選的事兒遭遇得打擊太大,這三個傢伙也沒有察覺到他們曾朝夕相處的哥們有何異常。因此洛時人重生後的第一個危機就算是矇混過去了。
窩在牀上的第三天,洛時人仰天大笑,足足笑了十分鐘。那淒厲的,帶着歡愉和不甘的笑聲,驚得隔壁大胖偷養的小貓都丟下心愛的妙鮮包從窗臺上逃走了。
第四天,洛時人簡單的收拾了下書包,把要用的教材和課表裝好,就準備去食堂吃早飯。
昨天他就已經想通了,就算不能釋懷宋雪的背叛,人生能重來的機會有幾次?他能趕上一次已經是數億萬人裡挑一,這種餡餅從天而降砸到了他頭上,他還有什麼想不開的?他要活着,還要活得好,活着去看看賊老天給他安排了什麼樣的命運,又到底爲什麼讓他重生。
現在纔是2008年3月,全國都在紅紅火火的籌備奧運,他只有18歲,還沒因爲打架被退學,還沒因爲籌錢自毀身體,還沒被逐出家門,也還沒愛上宋雪,最重要的是末世還沒開始。2008距離2012還有四年多,一切都還有可能。
想通這些,洛時人心裡的憤懣不平,就如同霧氣一樣被風吹散了,未來也似乎慢慢的呈現在了眼前,更有云開霧散的感覺。他決定先去上課,好好的籌劃下未來。
想到早上第一節是人稱“滅絕師太”的王老太的課,不僅點名,還有隨堂小考,寢室裡還懶牀的哥兒幾個昨晚通宵魔獸,恐怕是早忘了這茬,這幾天全靠寢室裡哥兒幾個仗義相助,臨出門,他出言提醒:“早晨是王老太的西方經濟學,肯定要點名,還有測試。你們也早點去,別到時候被抓。”
“石頭,你說早晨是誰的課?”孟同睡眼惺忪的問。他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似乎是準備抓來鬧鐘看看,但觸到冰涼的空氣又趕緊塞了回去。現在是北方的早春三月,即使有暖氣室內的溫度也不過零上三五度。
“王老太,王春青的課。”洛時人回答。
“王老太?王——,哇靠!滅絕師太!!!”孟同一聲大叫,嚇得猛地坐了起來,也顧不得冷,趕緊穿衣服下地洗漱。 不僅是他,他的這一聲叫就好像是一聲集結號,寢室裡的其他人也都緊跟着坐起身,穿襪子的穿襪子,拿拖鞋的拿拖鞋,就聽一陣乒乒乓乓的收拾聲。
“石頭,別忘了給兄弟佔座兒。”王路嚷嚷道。
“給我帶一屜小籠包!”肖帥喊着。
“我要茶葉蛋,小米粥———”孟同叼着牙刷,口齒不清的叫喚。
洛時人一一答應下來,又看了一會兒這一幅熱鬧的“大學生男寢起牀圖”,才帶着微笑出門了。這些他曾經一直厭惡無比的生活,這幾個他曾經心懷不屑的室友,甚至是這些混和着汗臭,腳氣和憋悶氣味的寢室空氣,也變得可親可愛起來,即使是靜靜的看着,現在也能讓他舒暢無比。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寢室的門牌上輕輕摸了一下,309,洛時人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終於捕捉到一絲安心。
果然他回來了。 回到了末世之前,回到了2008。
等洛時人到二樓階梯教室時,才七點四十五。這個時候教室裡只有零零星星幾個早起的勤奮鳥兒,班裡大多數的其他人還各自奮鬥在洗漱間和食堂。洛時人找了一排靠門偏後的位置用教材和筆記本佔了座,就被學長陳漢元拉了出去。
陳漢元是院學生會主席,團委副書記,還是整個校區的學生會主席,,是學生會裡少數實力派兼實幹派,也是一直欣賞並在背後支持洛時人的前輩。從入學納新,到參加換屆選舉,如果沒有他的支持,落時人一個從大山溝裡出來的土小子,哪有勇氣又哪有底氣跟系裡的衆多城市精英一路競爭呢。雖然在換屆選舉時,他最後投了孫明宇的一票,也正是這一票絕了洛時人在學生會的仕途,但說到底陳漢元也是被情勢所逼。陳漢元再有能力,再有魄力,再想回護洛時人,可也架不住孫明宇的爸爸是政法院的書記,博士生導師,XX大代表,就衝着這一串頭銜,如果陳漢元還想着保研留校,也知道該怎麼選。
以前洛時人不明白這些,也不願意深想這些,所以一直對陳漢元懷恨在心。覺着他就是造成自己落選的罪魁禍首,所以之後任憑陳漢元怎麼示好,怎麼出力幫他,他都當空氣視而不見,最後搞得陳漢元也覺着沒意思,兩個人最後也就越走越遠了。現在看着陳漢元還一臉擔憂的站在自己面前,洛時人心裡的感覺挺複雜的,既欣喜又惆悵。
“學長!”洛時人先喊了一聲。
陳漢元苦笑了下,說:“沒想到你現在還肯叫我學長!”
洛時人知道他的意思,學生會改選完那天,他說了很多不好聽的,其中就有跟陳漢元絕交這條。而且他接着自己上輩子,也因爲心裡一直忌恨着陳漢元,這次陳漢元叫他出來時,他不但沒聽陳漢元解釋,甚至出門就罵了起來,跟着李飛一起把陳漢元羞辱一通,讓陳漢元很難堪,最後兩人就不歡而散了。
想起以前的事兒,洛時人就覺着自己十足的傻帽,二貨一個人。他也真的笑了。這是個不大的笑容,不算開懷,卻十分的明朗,不帶一絲塵垢,看得陳漢元一愣。這是陳漢元第一次見到洛時人這樣笑,幾乎一瞬間就被迷花了眼睛。
陳漢元見過洛時人冷笑,苦笑,嘲笑,當然更多的是面無表情,這樣孩子一般明朗的笑卻是第一次見。有些念頭在他心裡一閃而過,心裡很是意動。
想起自己這次特意起早過來等人的目的,陳漢元苦笑了下說:“ 時人,我知道學生會改選的事兒讓你對我很失望。這件事情是我對不住你,我也不想解釋什麼。只要你還認我這個學長,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看着洛時人不但沒有露嘲諷,竟還微微偏頭有些認真地聽他說話,陳漢元不知怎的,心裡更是一熱,一些原本沒想說的話也不由得脫口而出了:“時人,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也一直想獲得大家的認可。你是肯吃苦,能力也強,但就是太單純了,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這社會上的有些事兒,真的不是靠努力那麼簡單的。如果你不能改變這種天真,以後┉”
這話說得有些意猶未盡,洛時人卻又笑了起來,連一對杏眼都眯了起來。一會兒,洛時人就收了笑,語調十分明快的接道:“學長是不是想說,我要還是這麼天真,以後一定會摔大跟頭?”
陳漢元點點頭,洛時人笑了,燦爛的如同藍天下的向日葵。
他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想笑,因爲開心,因爲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很多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既然這樣,他爲什麼不應該開懷一笑呢?現在回想起來,最初認識時陳漢元,這傢伙確實是有利用自己的意思,可是那時候他剛剛入學,什麼都不懂,土得要命,又心高氣傲的想要在學生會混出個頭角來,那樣功利又傻冒的自己難道不是自己送上門去給人當勞力的嗎?即使不是陳漢元,也會是其他人。但陳漢到底還算是厚道的,每次用完自己還會給些甜頭,期末評獎學金,評優秀學生┉這些好處,如果沒有他的周旋,就憑自己那股傻子冒勁兒估計早就讓人給頂下去了。
有些事情,陳漢元從來沒在自己面前邀過功,但實實在在的每一件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就像這次學生會改選,依照陳漢元的位置,其實又何苦特地跑來跟自己說這番話。 一個已經被排擠出學生會的人,再無任何利用價值,又跟孫明宇對上了,其他學生會的人躲都來不及,哪個像陳漢元這樣,還特地跑來。
洛時人嘆口氣,既感嘆自己以前的不識好人心,又感嘆陳漢元的風度氣量。對自己這樣他不過有些欣賞的愣頭青都能做到這樣,也難怪這傢伙能在末世裡會混得那樣好。
洛時人很誠懇的說:“學長,您放心,我以後會活得明白些的。改選的事兒我知道不怪您,您也別放在心上。我還要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說着他俯身給陳漢元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把陳漢元驚得愣在當場,好半天才回神撤着他的胳膊說:“你這麼幹什麼?”
“我是在認真的感謝學長的照顧啊!”洛時人笑嘻嘻的說。陳漢元正想說話,旁邊卻突然衝出一個高個子的魁梧男孩,把洛時人扯的連連後退,對陳漢元喝道:“陳漢元,你還有臉來見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