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日月長(二)
等林彤誠反應過來時,面前只有兩個空碗了,底朝天,乾乾淨淨的,大開的碗口似乎在嘲笑他的有眼無珠。想起上次朱崇明就是用這個水換走了自己最心愛的字畫,還有一套西山的別墅,林彤誠的腸子都悔青了。直罵自己怎麼就嘴欠了呢。
”老朱,你個犢子,也太不仗義了!”林彤誠跳腳大罵朱崇明。可惜朱崇明一向臉皮厚比城牆,對剜自己的刀一樣的眼光視而不見,偏還笑嘻嘻的看着林彤誠,似乎對佔了他便宜極爲得意,一邊還對後廚的孫小四喊:“和壽師父,這養生水我可喝完了,您看是不是該上主食了?”
董正有學有樣,也把水喝個乾淨,故意把空碗放在林彤誠面前,打趣他。林彤誠終於無奈的撫額,舉手投降道:“行了,行了!是我老林有眼無珠行了吧,你們就饒了我吧!”
朱崇明嘿嘿笑了兩聲,看他真有些惱了才說:“你認了就行。好東西多着呢,有你的好處。不過這東西也不能白拿——”
“你個老東西,要什麼好處趕緊說!”林彤誠笑罵他。
“我聽說你得了把戰國的寶劍?拿來給我老朱怎麼樣?”
林彤誠唾了他一口,笑罵道:“你個老東西,原來看上我這個了。沒門,我自己孝敬石真人,你別想借花獻佛,白得好處!”
朱崇明也不惱他,嬉笑着說:“你這回可錯了。這東西可不是給石真人。”
“那是?”林彤誠不解。
朱崇明朝後廚指了指,林彤誠恍然大悟起來。董正捅捅朱崇明問他:“怎麼要賄賂和壽師父?”
朱崇明拍掉他的手說:“什麼賄賂!這是交情。這靈泉和藥鋪,石真人也不怎麼管,都是和壽師父打理。”他看看孫小四父子還在後廚忙活,才放心大膽的擠眉弄眼的着說:“你們下山的手不要帶點東西回家?”
林彤誠明白過來,原來朱崇明打的是這個主意:“你就不怕石真人知道?”
朱崇明笑笑,說:“ 你以爲這山上的事情有什麼是時真人不知道的?就是今天你我說的話,石真人怕也是立馬知道了。我之前既然能拿走,也是真人默許了。這些東西在他都是小事,不值一體。只是和壽師父辛苦,我們也要好好慰勞才成。”
朱崇明這最後一句話說的冠冕堂皇,林彤誠那能不知道,他不過是怕姓孫的修士看不上自己等人,故意爲難,所以要討他歡心罷了。
一會兒其他的食物也上了。
孫小四和孫道存又給每人端上了一隻細金碗,碗裡放了三隻潔白如玉的荷包蛋,荷包蛋底下是青白色的麪條,一根根涇渭分明,在晨光裡泛着翡翠一般的顏色,只看上一眼,就勾得人胃口大開。另有一個青花大海碗裡放了滷子,是用蘑黃瓜蝦仁和雞蛋做的醬滷,只聞上去就已經是又香又鮮 ,色澤更是誘人。又有醃製的酸豆角,脆黃瓜,鹹蘿蔔,灼芥菜和其他三四樣配菜放在一邊。
看得幾個人忍住偷偷咽口水,等孫小四一說開飯,都如餓鬼一般搶吃開來。
這一頓飯,便是心事重重的韓瑾也不禁連吃了兩大碗的麪條。
麪條下肚,韓瑾覺着力氣全回來了,跟昨夜的萎靡大不相同,又有許多精力來考慮如果求得石真人下山的事情了。他琢磨了半天,覺着還要從朱崇明身上下手。這個朱崇明簡直就是石真人在俗世的代理人,怕是知道很多事情。
他這邊正一波又一波的想着怎麼用糖衣炮彈征服朱崇明,那邊林董二卻都嗤嗤稱奇怪起來。
原來這兩個人發現,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已是精神飽滿,意氣飛揚,昨夜的勞累早不知所蹤。董正伸伸胳膊腿,覺着腿也疼了,腳也不抽筋了,全身上下一個舒服。他擡頭不經意看過韓瑾,驚訝的大叫了起來,嚷道:“快看,小韓的額頭——”
一衆人朝韓瑾的額頭看去,發現那上面的傷口處已經在緩慢癒合了。
這簡直是奇蹟!便是朱崇明也耐不住了,拉着孫小四直問:“今天的水怎麼不一樣?”
孫小四看也不看他們,撂下筷子,就開始收拾桌子,哼了一聲說:“我師父昨晚上特意吩咐了,今天拿了六十年的金蓮花給你們,說你們上上一次山不容易。哼,我看是糟蹋了。給你們喝漱口水還差不多!”
他對林彤誠把好東西當成漱口水的事情,還記恨在心裡,仍是不平,忍不住出言諷刺。林彤誠滿臉尷尬的坐在那裡,也不敢辯解,心裡卻是那個氣,把朱崇明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怨他有好東西不知道事先講一下,讓他出醜還得罪人。不過這事兒倒是激發他,讓他決心找人傳話,把戰國的寶劍速速的送上山來,給孫小修士,和壽師父消消氣,當然孫家老爹也說不得可以託人照顧一二。
孫小四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還要再刺上幾句,卻被孫道存攔住。孫道存是個外粗內細的人,看時人讓這些人上山,又肯留他們住宿,就覺着真人怕是另有打算,因此也不想孫小四攪合。
就在幾個人水足飯飽各有心思之時,只聽山下一陣鐘聲傳倆。孫小四側耳聽了,立刻把收拾的夥計交給他爹,一提氣縱着輕功下山了。
原來這鐘聲是外觀的迎客鐘的動靜。因爲偌大的山上只有時人和孫小四師徒兩人,所以時人特意在外觀設了這鐘,方便客人通稟告。
不過一刻鐘時間,孫小四就到了外觀,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正在門口等候。這小和尚頗爲傲氣,見了孫小四也不招呼,只問:“石仁道長怎麼不來見?”
孫小四心裡不痛快,暗想你個小和尚叫我師父道長就算了,怎麼還想我師父來接,未免太託大了,他是直爽之人,心裡不樂,面上就流露出來,說:“我師父在山上清修,這等小事自然是我做弟子處理的。不知你是哪位,找我師父何事?”
小和尚傲慢的打量了孫小四幾眼,語氣很是高傲的說:“我乃是西山碧泉寺的通謙和尚,我家主持方丈圓融大師要在七月初七做釋道大會,讓我給石仁道長送帖子過來。這去與不去你且給我個話。”
孫小四說:“這事情我且不能做主,還需問過我師父。”
通謙和尚把帖子往地上一甩,說:“我家大師何等人物,他的拜帖那個不高高興興接了,到你這裡推三阻四的,實在是有失體面。你們愛去不去吧!我是把話帶到了!”說着徑自下山去了。
孫小四看着地上的帖子實在不願意撿,不過他也知道師父還頗爲看的上碧泉寺的圓融方丈,多次教訓過他說遇到碧泉寺的和尚,和尚如果能相幫就要幫把手,既然這樣這帖子不轉給師父知道,還是不好。
孫小四覺着一大早太過晦氣,這上山找事兒的,有眼無珠的,從早上開始就沒順當過。他撿了帖子,決心上午就躲到懸劍崖,好好修煉,必定要去了晦氣才成。
說到懸劍崖,就不得不講時人進入空間的事情。
一入空間,他便聞得一陣水蜜桃的芳香撲入鼻中,甜甜的,勾動人的食慾。一棵諾大的桃樹立在空間中央,正光華四射,瑞氣千條的,瓊枝玉葉,那樹上無數的玉桃正招搖着,每個都只有拳頭大小,卻個個飽滿,白裡透粉,粉裡帶着玉色,真讓人越看越愛,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了出來。
其中一枚正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了下來,時人一看大驚起來,方知這空間收他過來,卻是因爲又一枚玉桃熟了的緣故。他趕緊拿了樹下的一個玉石盤子,又撿了那盤中的一柄玉如意,高高躍起將那果實打落到盤子到玉盤中。
這一枚玉桃便是時人的早餐了。他將玉桃在靈泉中浸泡過後,咬開一個口,只輕輕吸,就已經滿口留香了,一股濃濃的汁液流了出來。一會兒桃子就吸的乾癟下去,只留下一層薄薄的桃皮。
這桃樹便是當年周宏留給時人的玉桃化作的。世上不過千日,靈境中已是百年。百年來,這桃樹開了九次花,卻只結了一次果。結出的玉桃說也奇怪,竟然都是無核的,成熟時間也相去甚遠,成熟時,不過一日,如果不立刻摘下用玉器保存,就會自動消融再不見。且每個成熟時,只有表皮硬爽,內裡都是軟的可以流水,入口即化。
幸而,每次桃子成熟時,空間都會自動收時人進入摘取,除了初始幾次他不清楚如何採摘壞了桃子外,其他的熟桃倒是都進了他口中。
時人坐定,在空間裡細細的消化起這難得的天然靈液來。玉桃蘊含的天地靈氣比靈泉還要濃上數倍,每一隻玉石都包含着不同的天地意境,他到如今已經食用了十六枚玉桃,在回春功法上進益極大。
時人這一入定,任空間裡雲雨變幻都是巋然不動。
一個月後,時人拿掉頭上的幾片花瓣,站起身來,完成了這一次的修煉。拿下花瓣,他對着空間裡的池塘猛一發力,只見泉水被分成兩半,池塘底部的爛泥就露了出來。時人維持了一刻鐘,才功回掌。
他感覺到他的回春功法,又精進了一大節,且境界上已經觸摸到了築基的邊緣。只差一步了,他想,可這一步卻決不好邁過。
此時的空間與三年前已大不相同。靈田池塘擴大了七八倍有餘,霧氣散去不多少,一座小山也劃入進來。
只見那綠的槐樹,斑駁的青竹,挺拔的松柏,翠色的柳樹,白李花,粉色的桃花,紅色的杏花,灼灼的芍藥,爭展豔色,把個空間點綴的如同一個大花園一般。當然那漫無邊際的金黃麥穗,更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