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藏隱士(三)
時人沉吟不語。
朱崇明所求之事,他如何不知?
韓家的老太太第一次上山時,已經哭天搶地的把事情說了一通。只是時人覺着事有蹊蹺,才故意以“散盡家財”試探,不過是想着讓這些人知難而退罷了。
據韓家人說,老太太最小的兒子溫正言2009年春天,因爲意外遭遇車禍,被撞成了植物人,在牀上躺了兩年多,半年前不僅肌肉急速萎縮,全部的生命體徵也降到了最低點,醫院已經給他家下了病危通知書,讓他們準備料理後事。韓瑾的外祖母因爲心痛兒子,半年來四處奔波求醫無果,最後經過別人的介紹才找上朱崇明,朱崇明因爲發現跟韓瑾的母親有舊,才帶他們來到終南山。
朱崇明肯帶人過來,就說明韓家富貴且勢大,既然這樣爲什麼那個溫正言都在牀上躺了兩年,他母親纔開始四處求醫?更奇怪的是,病人的年齡已經四十有六,孩子都二十七八歲了,可爲什千里迢迢求上山來的,卻是他年邁的母親和一羣侄子侄女?他的妻子兒女呢?他的其他的兄弟姐妹又爲什麼不來?
時人看了朱崇明一眼,知道這個老狐狸怕是有事情瞞着自己。朱崇明這個人他還是知道的,典型的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對自己恭謹是有的,貪財愛面子也是有的,只是他也沒有膽子糊弄自己,這些想不通的地方還是要單獨留他問清楚才行。
如果韓家手裡真有自己要的東西,那這個溫正言怕還是得救,只是受否要這樣捲入不必要的利益糾葛,也要考量清楚。
想到如果要救溫正言,就要重新踏入A市,時人心裡又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下意識的用中指輕輕的叩擊桌面。
這三年來,從乾坤觀建成起,他便沒再下過山,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秦嶺山脈。每每他遨遊於羣山峻嶺之間忘乎所以時,都會覺着俗事的那些生活似乎早已成爲上輩子的事情了。只有每次進入空間時看到那棵花期灼灼的玉桃樹,他纔會想起那往事確確實實不是夢境。
遠離紅塵心自安,他已經脫出A市名利場大染缸,是否還要再次跳進去呢?
時人有些拿不定主意,擺擺手,示意孫小四帶一衆人下去休息。
沒撈到說話的機會,就要被帶下去,韓瑾的臉色難看起來。難道這次又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小舅舅病前對自己的百般疼愛,和他一生的坎坷遭遇,還有家裡那些勢力小人的種種嘴臉,還有那個女人得意驕橫的姿態,韓瑾的眼睛不由得通紅,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扣入肉中都不自覺,只是猛然撲倒在地,“嘭嘭”的給時人磕起頭來。
“還請真人發下慈悲救救我小舅舅!”
“弟子願意奉上傳家之寶!”
“弟子不才在雲南也有玉石礦,願意敬奉給真人!”
“求求您!”
朱崇明一聽這話頭,臉色就大變,他是跟韓瑾約定了如果請到到石真人下山,就要韓瑾以手中的楊柳玉枝觀音瓶相酬,可韓瑾現在這樣說分明是暗指石真人貪圖財物見死不救,這可是大大的不敬和得罪啊!他膝蓋一軟也跟着跪倒在了地上,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口裡只念到:“小子無禮,真人恕罪,真人恕罪!”
林董二人也是尷尬的站立不安,撲通跪倒下去,他們此時心裡恨不得把韓瑾千刀萬剮纔好,這個愣祖宗自己的事情不成,怕是還要連累的壞了他們的事情。現在只求着石真人看在老朱的面上,不要惱怒纔好。
一時間這偌大的內觀,鴉雀無聲,見四個黑腦袋的伏在地面上。
“你什麼意思?!”孫小四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握緊了拳頭,怒瞪着眼睛,只等師父一聲令下就把這無禮狂徒趕出山門。
“和壽,你帶孫先生先去客堂吧。給這些客人準備些晚飯。”出人意料,時人並未生氣,只讓孫小四和孫道存下去。
就見他輕輕揮動了袖子,院子裡突然生出一股無形的力道來,韓瑾一衆人都像是被人扶住了一樣,一個個硬是挺直了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韓瑾等人被無形的力道,壓制着反抗不得,簡直驚駭欲絕,睜大了眼睛,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倒是個情真意切的!也好!”時人嘆了一句,說:“我今日就跟你說個明白。我且問你,我隱居終南山三年不出,你舅舅是何等人物,要我下終南,奔波千里相救?
韓瑾咬着牙說:“出家人當以慈悲爲懷┉┉”
時人看着他目光閃爍眼睛,分明心虛,便接着問道:“那你可聽說出家人一向是生死由命?”
看韓瑾說不出話來,時人神色一冷,又問:“那我再問你,你舅舅纏綿病榻,三年生不如死,數度求醫無果,我若相救,他這一條命值不值上你一個傳家寶,一座礦?”
韓瑾羞愧又傷心的紅了眼睛,無話可說。
時人看他眼中含淚,心裡又是一嘆,默默唸道“又是一個癡兒女”,便起身甩袖而去,拋下一句:“我今日也不要你的傳家寶,也不圖的你的礦,你自己去吧!”
韓瑾已經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不知如何挽回,哽咽着趴伏倒在地上,不停的在時人身後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哀求。實實在在的十多個響頭過後,地面上鋪的白石上就已經血跡斑斑了。
這白石頭有觀內的陣法護着,少經風吹雨打,潔白如霜錦,一塊塊血跡印在上面,倒像是雪天裡的紅梅,豔色灼人,卻又悽悽厲厲的,伴着韓瑾那倔強決絕的神情,讓人看了心也跟着擰緊了,心裡酸楚起來。
朱崇明本來氣韓瑾口無遮攔,這時看他哀痛的樣子,也有些心酸,想到自己兒子若是長大,也不過跟韓瑾一般大小,心裡就又不忍了,終於出言勸道:“小韓,你莫要傷心,這事兒怕還是有迴轉的餘地。”
“石真人讓我下山,哪還有可迴轉的。”韓瑾心裡沮喪絕望,不肯相信。
朱崇明嘆口氣說:“我自打被石真人所救,還是第一次見他跟外人說這許多話。他只讓你自去,何曾讓你連夜下山了?我看真人倒是有些對你另眼相看。”
韓瑾有些驚喜:“朱叔叔,真的麼?”他現在已經不敢在朱崇明面前做高了。
朱崇明點點頭,勸道說:“你一向聰明,怎麼就今日糊塗了呢?我只跟你說,若是求得真人下山,要那楊柳玉枝觀音瓶相酬,何曾說玉石礦的事情了?再者我當時可是說了,就算你肯拿出那東西,真人也未必肯下山,你偏要拿出來說?是覺着真人貪圖你的東西?”
韓瑾臉上一紅,抿着脣尷尬不已,他確實有這種想法。
朱崇明氣得嘴角抽搐,罵說:“你也不缺這個,怎麼就小家子氣了。你可知道,我爲了你擔了多大的干係?石真人不下終南山的事情,這附近誰人不知道?我爲了你搭上這張老臉,結果你臨了卻有這些反覆?難道不是看不起我老朱?你若還是這樣,就下山去吧!不要再來,我帶你上山一趟,對你母親也有交待了!”
韓瑾理虧,哪裡敢辯駁,一個勁兒的跟朱崇明賠不是,朱崇明看這個平日裡的跋扈小祖宗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心裡到底有些得意。就答應韓瑾想辦法再去請石真人。
“醜話我可說在前面,這成與不成,我是不敢說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只是說說,這最終怕還是要小韓你自己心誠!”朱崇明說。
韓瑾連連點頭說:“我知道,不管是那瓶子還是玉石礦的事情,都沒問題,礦我現在就可以轉到真人名下,只是瓶子有些麻煩,在祖宅,得回去才成。”
朱崇明搖搖頭:“現在不是這些財物的事情了,我再搭上老臉試試看吧。如果不成,你也別怨我,這都是命!”
韓瑾是聰明人,只是關心則亂,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哪還用朱崇明點他,他心裡一轉個兒,想到臨行前母親說朱崇明一直在找金剛石礦,又想到小舅舅如果去了,那些產業還不得都得便宜那個女人,心下一橫,就說:“朱叔叔,若是石真人真肯下山醫治我小舅舅,我就把在攀枝花的金剛石礦供奉給觀裡,也是一點心意。”
朱崇明驚奇的看着韓,急得直搓手,連忙問:“小韓,你名下還有金剛石礦呢?那可是好東西!”他早得過石真人吩咐要找一座金剛石礦來,可惜一直沒有門路,沒想到韓瑾竟然有。
韓瑾神色黯然,憂鬱的低聲說:“是我小舅沒出事兒前送給我的!”
朱崇明對商業奇才溫正言的傳說早有耳聞,聽了也覺着惋惜,安慰韓瑾道:“小韓,你也別過於擔心,只要石真人肯下山,溫先生的病是一定能好的。”
這話倒是勾起林董二人的好奇,林彤誠有些探究問:“真人爲何不肯下山?”
朱崇明說:“具體原因我也不肯清楚,只是聽真人說過他在山下有極爲厲害的仇家,怕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韓瑾不解:“以真人的本事,有什麼仇家可懼?再說現在可是太平盛世,法制社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說完這些,看林董二人含笑而立,並不說話,他恍然間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確實是古今少有的太平盛世,可難道真的就沒什麼可怕的嗎?如果這樣,他小舅舅一代英才,怎麼就會落得一個植物人的下場呢?權勢之家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又能好到哪裡去呢?石真人就算不是普通人,有仙法伴身,怕是也不能來去自如,萬事隨心。
一時韓瑾也無話再說,只跟着朱崇明去了客堂。朱崇明送了韓林董三人過去後,又要折返回去,林彤誠叫住他:“你還去幹什麼?”
朱崇明苦笑着答說:“韓小祖宗是休息了,可今日他鬧得這出,總要有個交待。石真人雖然一向寬宏,可怕也是惱了我的。我老朱還得忝臉去求一求才成。”
董正笑他說:“你一個堂堂幾十億身價的大老闆還這樣伏小做低?說出去讓人笑話!”
朱崇明白他一眼,問:“韓瑾是什麼身份,不也這樣?剛剛真人的法術你是親身體會到了,要是你得了我這孝敬的機會,你怎樣?”
董正無語,想着自己如果處在朱崇明的地位,怕也是要巴巴湊上去的。到他們這個年歲地位,早已不缺錢不缺面子,唯獨對生死二字看不開,如果能遇到救化生死的活神仙,哪有不巴結的道理。
林彤誠在旁也嘆道:“你個老狐狸!運氣不錯!”
兩人又跟朱崇明說了兩句就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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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雲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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