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哭到渾然忘我的宋如沐,最後很不爭氣地被吳媽給哄睡過去了。哄睡就哄睡吧,還不知道是何時被哄睡的。因爲她的記憶裡,只有吳媽身上特有的溫暖氣息,與衣裳洗過後散發的皁角香,兩種氣息混合之後讓她安心的味道。
如此本來打算第二日清晨去見宋瀚的計劃,就在貪戀這種溫暖中,被宋如沐悄悄埋葬在了夢中的某個角落裡。
一覺醒來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宋如沐第一感覺先是眼睛酸澀得難受,第二感覺則是嗓子毛得厲害,那第三感覺嘛自然就是“汗,原來是被窩太暖和,而不是記憶中的溫暖氣息”。
揉揉酸澀的眼睛,咳嗽兩聲清完嗓子的宋如沐,心想這個時辰宋瀚應該去前衙了,於是索性趴在被窩裡不動,只裹着被子靜靜望着某處發呆。
窗外直射進來的陽光,讓房中的那些漂浮物逃無可逃的現出原形,在那明亮的陽光地帶中擁擠着、躲避着、相遇着、依偎着、告別着。
這是不是很像茫茫人海中,有很多人有緣相遇,卻又在幾年後嘆息着分離?但既然有緣相遇,那麼日後定然還會再次相遇吧?
再次咳嗽一聲的宋如沐豁然省悟。於是起身,坐在牀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再象往日那般等吳媽來爲自己穿衣裳,而是在取過衣裳後對自己暗喊一聲“如沐加油”後,便一件一件的穿起來。
“姐姐……姐姐……”總是人未到聲先到的小念之,讓剛穿戴好的宋如沐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心道:雖然吳媽要走了,我不是還有小念之,還有宋嬤嬤,還有有待照顧的宋瀚嗎?自己還有這麼多親人在身邊,怎麼會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呢?
將長髮梳理整齊後,宋如沐笑着打開門,見被徐媽放在地上的小念之,正手腳並用的攀爬着廊下臺階。宋如沐向邊上的徐媽望望,就急忙出門向小念之跑去。
地上的小念之聽到開門聲後,揚起小臉發現姐姐神奇般地出現了,隨即便陽光燦爛的笑了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張開兄臂向姐姐宋如沐要抱抱。
才四歲大的宋如沐如何能抱得動三歲大的小念之,於是只好半拖着咯笑的小念之返回房間。稍後去打洗臉水的吳媽也回來了。
在吳媽幫宋如沐洗臉時,小念之則拽着徐媽在一邊屁顛着也要洗,於是姐弟兩人就這樣從一起洗臉後,到小念之抱着水盆不肯撒手結束。
奶孃徐媽見小念之剛換好的衣裳全溼了,便毫不客氣的將之抱起,三下五除二地給扒光了,擦拭一番才爲他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又放到牀上命令他不準下牀。
而強烈反抗的小念之,在見到姐姐宋如沐上牀後,纔算安分起來。
在姐弟兩人坐在牀上大玩“逗逗飛”時,邊上收拾妥當的吳媽則與徐媽說着悄悄話。無非都是些等自己走了後,請徐媽幫她多照顧一下宋如沐的話。
聽清楚的宋如沐心裡一陣感動,見捏着指頭的小念之,咧着小指頭逗逗來逗逗去。無良宋如沐心中念頭一閃,嘿笑幾下便“哇”得一聲將小念之撲在牀上,趁此君年紀還小不懂事時,將小念之的初吻一網打盡,報了當年宋瀚與宋韓氏非禮自己的大仇。
可憐的娃兒宋念之就這樣,在他三歲零五個月又十五天的年紀時,徹底告別了自己的初吻,連點渣渣都沒有剩下。見無良宋如沐得逞的賊笑,可憐的娃還笑得那叫一個歡,將兄拍了個噼裡啪啦響。
良心發現的宋如沐趕緊將小傢伙的手給握住,對着小念之那兩隻肥嫩小爪子,各吹口氣後笑說道:“笨笨念之,這樣會疼的”
“笨笨念之……”小念之撲進宋如沐懷裡,笑得震天響。
聽見笑聲的吳媽與徐媽兩人,相視一眼發出了會心的微笑,絲毫沒發現宋如沐方纔的禽獸行爲。
第二日午後宋嬤嬤便帶了一位牙婆來。那牙婆初見靠在宋嬤嬤身邊的宋如沐,見小姑娘望着自己時一點怯意都沒有,便媚笑幾聲,對宋嬤嬤猛誇起宋如沐來。說府上小姐面貌生的真當是摸老老滴好,一看就是官家小姐的樣兒,日後那是想都不用想必定大富大貴的。又說門外那些個小蹄子,不知道哪個能有福入了這位小主子的眼。
直到宋嬤嬤摟着宋如沐不耐煩了,讓牙婆趕緊將人帶進來時,那牙婆才扭身帶了幾個小姑娘進來。
幾個大小不一的小姑娘一字排開,垂首站在宋嬤嬤與宋如沐面前。
那牙婆一個個介紹過去,每一個被介紹的小姑娘都會擡起頭來,讓宋嬤嬤看下長相。其中一個叫菊香的小姑娘與一個叫茶語的小姑娘,入了宋嬤嬤的眼。
宋嬤嬤問過宋如沐的意見,便做主將兩人留下。由那牙婆代表兩個小姑娘簽了賣身契,見那牙婆喜得是眉開眼笑,又要開始長篇大論起來,宋嬤嬤這才連忙起身謝過,讓紅杏帶着牙婆去賬房結賬。
那牙婆帶着另外幾個小姑娘離開後,宋嬤嬤便看着眼前的兩個小姑娘一語不發,看得兩個小姑娘是漸生怯意,頭低得簡直要埋到地裡去了。
宋如沐平日除了與吳媽親暱外,就是與宋嬤嬤特別親暱了。畢竟宋嬤嬤從小看着她長大,故而別人怕宋嬤嬤,她卻覺得宋嬤嬤格外隨和。見兩個小姑娘被宋嬤嬤的臉色嚇壞了,心有不忍的她抱住宋嬤嬤,撒嬌道:“嬤嬤……沐兒餓了。”
本來一直沉默着打量兩人的宋嬤嬤聞言,低頭看眼懷前的宋如沐,一張菊花臉這才從陰天轉爲晴朗,咳笑道:“咳……一會嬤嬤就讓廚房給你送點心來,嬤嬤的小沐兒不急。你先看看這倆丫頭你可喜歡?”
宋如沐笑着點點頭,回頭仔細打量着兩人,見十三歲的菊香雖說長相平平,但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而只有六歲大的茶語,則生得眉清目秀,稚氣未脫的小臉上鑲嵌着一雙丹鳳眼,長大了必定是個小美人,若是被買去伺候那些個少爺,簡直就是羊入虎口了。
暗舒口氣的宋如沐,想到自己能幫兩人的地方,怕就是與宋媽媽說“喜歡”了,又想這兩人日後將是陪伴自己長大的人,若是有可能還會做陪嫁丫頭,如此親密的關係,只要心眼好別的其實都沒多大關係,而這倆孩子看起來都還不錯。
於是宋如沐對等自己答案的宋嬤嬤甜笑道:“嗯,沐兒喜歡呢”
宋嬤嬤微笑着點點頭道句“喜歡就好”後,纔對靜侯地兩人道:“這是你們日後要伺候的小主子,是咱們富陽縣令大人家的大小姐。咳……年紀小的那個,平日可以陪小姐多玩玩,小姐不愛說話,你就多說些,讓小姐聽聽外面的那些新鮮事兒解解悶。菊香先前伺候過人的,加上年紀也大些,就先管着房裡的活兒。你們倆聽好了,將小姐伺候好了,嬤嬤不會虧待你們的。但若是哪個存了什麼壞心眼,欺負小姐年紀小不懂事,被嬤嬤知曉了,就斷斷饒不得你們了。”
可能兩人先前都被牙婆調教過,所以聽完後忙蹲身行禮應了宋嬤嬤。
宋嬤嬤打量着年紀大些的菊香,想了一會又道:“菊香的名兒是你前主子取得吧?”
菊香點頭說“是”。
“那就改下名兒吧,對了……你叫什麼名來着?”宋嬤嬤對茶語問道。
“茶語……”六歲大的茶語怯怯答道。
“嗯,茶語這名好聽,適合給咱們這樣人家的小姐做丫頭。那菊香日後就叫茶香吧,茶香、茶語,日後別人一聽也知道你們是小姐身邊的人。”宋嬤嬤想了半天,才爲菊香改名爲茶香。
“謝嬤嬤改名……”菊香,不對,是茶香蹲身對宋嬤嬤行禮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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