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很平靜,但是多了兩個傷患,速度上就打了折扣。這樣一耽擱,回到嵐州城的時候已經是霜降以後去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到城主府,卻不見有人出來迎接,沈肆陰沉着臉,道:“去看看。”
秦之寧突然站出來,道:“王爺,城主……現在有些不方便,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沈肆瞅了他一眼沒有搭話,跟着後邊進去了。
後邊跟着輛馬車,破舊的車廂像是歷經風霜的老人,垂垂老矣。
司雪衣躺在裡面,腰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但她人卻遲遲沒有醒過來。
初二守在邊上,心急如焚,卻什麼也做不了。王爺明明已經看見了,爲何不派人來醫治!王妃已經昏迷了四五天,每天她只能沾些水喂,保持嘴脣溼潤。
馬車停在城主府外,將司雪衣擡進了院子。
沈肆問道:“城主哪去了?”
秦之寧上山一步,道:“王爺請跟我來。”在外人面前,他還是保持着規矩,沒有逾矩的行爲。
沈肆隨着秦之寧,沒帶別人,一直走到城主府的西邊偏院,然後進了地下室。
這是一處封閉的環境,陰冷潮溼,牆壁上掛着油燈,影影綽綽的,拉着人的影子印在牆上。
兩邊是一些囚牢,裡面不知道有沒有人,兩人一直向前走,走到最裡邊是一處精鐵打造的牢籠。
秦之寧站住,道:“我懷疑李同木與流風有所牽連,便將他囚禁在此處,等王爺處理。”
沈肆往裡望去,看不真切,一個人影蜷縮着,窩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兩人又出了地牢,路上秦之寧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沈肆。
原來,那日他從流風逃走以後,便去了城主府求救,可李同木百般推辭。他察覺到不對勁,便監視着他,果然讓他發現了端倪。
李同木派心腹福伯出城,看路線是進山的,秦之寧將人攔截下來。拷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李同木與流風早有勾結,所以才一直不肯發兵攻打。
秦之寧當即折返,尋了客棧中人,將李同木火速擒拿,又提了以前福伯手下一個不受重用的人做總管,暫時管理城主府的運作。
沈肆道:“這次營救有城主府的嗎?”
秦之寧道:“有。”
沈肆邊走邊說道:“讓人晚上來見我。”
“是。”
沈肆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着走着就拐了路線,到了司雪衣的地方。
初二正端了水,用毛巾給司雪衣擦臉見沈肆進來了,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讓開。
說實話,她雖是沈肆手下,以前都是乾的殺人的勾/當,這段時間呆在王妃身邊,一開始是有些懈怠的。可流風這件事,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她武功不錯,可也抵不過流風,若不是王妃用計混進去,她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將王爺救出來?
王妃手無寸鐵,大家閨秀,面對如此驚險的事情都能勇往直前,真的是與衆不同。
沈肆擺手讓初二下去,然後坐在之前初二坐着的地方,將溼毛巾擰乾,一點一點擦拭。
司雪衣皮膚本就白皙,晶瑩剔透,如今受了傷,靜靜躺着,魅惑中帶着柔弱,讓人一看就覺得想要好好護着。
沈肆動作很輕,一寸一寸的仔細擦拭,眼神專注,面前的人像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小心翼翼。
良久。
沈肆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白水,然後又坐回去,用勺子一點一點的喂。司雪衣嘴脣乾燥,不復往日紅潤,邊上仔細看還有死皮翹起來。
水順着嘴角流進了脖子,留下一條溼痕。
沈肆頓了頓,放下勺子,將杯子湊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口,卻沒有嚥下去。
慢慢俯身,貼上了司雪衣乾裂的脣瓣,一點一點將水渡了進去。司雪衣沒有反應,水含在嘴裡,沒有嚥下去,沈肆就一直趴着,沒有起身,直到水慢慢滲入,才起身喝第二口。
一杯水喝了快整整一個時辰才結束,沈肆放下杯子,看了看窗外,天色灰濛濛的。
“好好照顧王妃娘娘。”
“是!”初二點頭,不用說她也會用心的。
進屋到王妃身邊一看,本來已經有乾裂跡象的嘴脣已經恢復了水潤,愣了一下才想着這應該是王爺的功勞,心裡稍稍放鬆了一點,卻還是高高吊着。不知道王妃什麼時候纔會醒過來?王爺也不讓大夫來看看。
沈肆去了大廳,秦之寧已經將人帶了過來。
那是一個身材很高的男人,臉上長着鬍渣,眉眼間卻顯得有些青澀,當然,這些沈肆是分辨不出來的。
沈肆道:“你今年多大?”
男子單膝下跪,低頭恭敬道:“屬下今年剛滿十八。”聲音有些沙啞,正處於變聲階段。
沈肆道:“起來吧。”
男子站起身,不敢擡頭看,傳說寧王醜陋不堪,性格冷漠,他還是謹慎點好。
“什麼名字?”
男子挺了廷胸膛,道:“屬下李國寧。”語氣中的自豪沈肆都能聽出來。
“嗯,以後你就代掌城主吧!”然後轉身又對秦之寧道:“他就交給你了。”
秦之寧愕然,他什麼都沒說沒做,怎麼中槍了!
李國寧下去了,秦之寧吩咐人將飯菜擺上來,也不客氣,坐在沈肆邊上,道:“你怎麼就讓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代城主了?怎麼也不挑一挑?”
沈肆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裡,味道怎麼和府中吃的不一樣?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不同的是做菜的人。
“能來救本王,自然就能當城主。”
“不是吧!!”秦之寧敏感的抓住了沈肆話中的漏洞,不敢置信,跳了起來,道:“你還打算讓他當城主不成?”
沈肆又夾了一口青菜,合着米飯吃了,道:“城主任命需要皇上開口。”
秦之寧一肚子的鬱悶跟煩躁不解,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奈何沈肆依然不緊不慢的吃飯,好像沒有看到他?更是讓他憋的不行。
“好了,我吃飽了。”沈肆起身擦了擦嘴,丟下一句話就轉身走了,留下秦之寧一個人,憋的臉色難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肆直接去了司雪衣的院子,初二已經將外間收拾好,打算休息了。
“你出去吧!這裡有我。”
初二退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沈肆站了一會兒,然後就這屋裡的水洗漱了一下,走到司雪衣牀邊。
牀很大,司雪衣睡在靠外邊的地方,裡面還有一大塊地方空着。沈肆脫了鞋襪,在裡面躺下,然後拉了被子過來蓋着。臉向着司雪衣的方向,靜靜的看着。
真希望你一直這麼睡下去!
沈肆冷靜的外表下,內心有魔鬼在叫囂。
只有這樣,你纔不會亂跑!纔不會做出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纔會真正屬於自己一個人!
沈肆眸子染上了一層霧水,眼角泛紅,緊緊的盯着司雪衣的臉。從被子裡伸出了手,緩緩放在司雪衣臉上。
感受到手上傳來細滑柔嫩的感覺,心裡狠狠的震動了下,手開始顫抖。
忽然,沈肆停住了動作,僵硬的收回了手,放在自己臉上——的面具上。停了一下,然後將銀色面具摘了下來。
一半臉俊美如妖孽,一半臉醜陋似魔鬼。
沈肆用手拂過那半張從不見天日的臉頰,坑坑窪窪的,粗糙不堪。
這臉,是毀掉他所有的罪魁禍首!
目光又落在司雪衣身上,如果她就這樣不醒了,他就可以用這張臉一直陪着她,直到死亡。
沈肆沒有再碰司雪衣,只是伸手從被子外面摟着她,兩人靠的很近。
另一邊。
沈肆突然離開,秦之寧一身悶氣無處發作,在屋裡走來走去,越來越難受,索性到外面去走走。
“秦公子真是好雅興啊!”一個沙啞暗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秦之寧身子猛然繃緊,又放鬆下來,他聽出了來人是誰。
鬼手從旁邊的陰影裡走出來,頭髮披散在臉上,晚上顯得格外可怖。
“前輩有事嗎?”
鬼手嘿嘿笑了兩聲,圍着秦之寧轉圈,搖頭晃腦道:“嘖嘖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長的人模狗樣,真是可惜了這張皮。”
秦之寧糊里糊塗,不知道鬼手在說什麼,心裡本就憋的慌,又礙於之前被救過,不好發火,轉身就走。
鬼手在身後大叫:“那女娃娃爲了你可是差點被我殺死,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還忠心耿耿的給搶了自己女人的男人賣命。”
秦之寧猛地停下腳步,臉上一片愕然,轉身道:“你說什麼?”
鬼手得意洋洋,這段時間她已經知道那女娃娃是沈肆的夫人,可之前她卻說自己愛的是這個男人。她也觀察了,沈肆對女娃娃似乎也不關心,昏迷這麼久都沒找個大夫看一下。
“那女娃娃身中劇毒,已經深入骨髓,馬上就沒救了,你就不擔心嗎?”
秦之寧臉色瞬間變了,他不是不知道司雪衣一直昏迷着,只是一直還對她能與流風親密接觸有所懷疑。加上他覺得有王爺在身邊,王爺都沒有說什麼,他便下意識的忽略了。
此時聽鬼手這麼說出來,臉色頓時就變了。
鬼手笑眯眯的看着秦之寧慌張跑了的身影,心裡就十分舒服。這會兒,沈肆大概正摟着美嬌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