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着,一個死命地想甩掉,一個死命地握着不放。後來,也不知怎麼的,白霓裳就窩到了納蘭容鈺的懷裡哭了起來。一個哭着罵那人沒良心,一個不斷柔聲安慰。最後,竟是誰也沒有吃那烤肉,反倒相依偎着睡着了。唉,只是可憐了那兩隻兔子,白死了。
第二天,白霓裳在一陣悅耳的鳥語花香中緩緩醒來,剛睜開眼睛那會兒還有些困惑,後來側頭看見了身畔的納蘭容鈺,她想起了昨日的一切,不由得紅了臉,連忙爬起來。先是仔細給納蘭容鈺檢查了一下傷口,好在,除了後背的箭傷和左腿的扭傷外,身上的其他部位便只是些皮外傷了。白霓裳略略寬心,走到寒潭邊去洗臉。
碧綠的湖面上倒映着女子清妍的臉龐,上頭沾染了血跡和灰塵,不免狼狽。伸手掬了一捧水,卻是半響未動。想起昨夜快睡着時,隱隱約約聽到納蘭容鈺說了一句:“白兒,不知爲何,相識以來,你今日最爲狼狽,可在我眼裡,卻覺得你從未如今日這般美過。”
發怔間,樹林方向傳來男子焦急的呼喊:“白兒,白兒。你在哪兒?”
“鈺,我在水潭邊洗臉呢。馬上就回去。”白霓裳愣了一下,何以喚他的名竟會這般自然。
怕納蘭容鈺等久了着急,匆匆往臉上撲了撲水,水溫涼得教她齜牙咧嘴,用袖子抹了把臉,爾後用樹葉裝了水,快步走回樹林。
還沒走近,就看到納蘭容鈺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關切道:“白兒,你跑哪兒去了?我起來沒看見你,好擔心。”
白霓裳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跑過去扶他,生氣道:“你起來做什麼?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傷嗎?快坐下。“
納蘭容鈺的嘴角漾起幸福的微笑,乖乖坐下。
見他難得不和她唱反調,白霓裳亦微笑,“張嘴,喝水。”
他馬上乖巧地張開嘴巴,順從地就着那樹葉飲水。因了她的緣故,那普通的湖水喝來竟猶如瓊漿玉液般清甜可口
。
吃過早飯後,白霓裳取出隨身帶的藥膏給納蘭容鈺換藥,爾後扶他坐起來,運功爲他逼出體內餘毒。
須臾,納蘭容鈺的頭頂升起縷縷白煙,臉色紅潤如玉。“哧”的一聲,他上身微傾,吐出了一灘黑血。
白霓裳忙收功,扶他靠着樹幹上休息,“你怎麼樣?還好嗎?”
納蘭容鈺微微一笑,喘氣答她:“沒事,你呢?累壞了吧?”
搖了搖頭,臉色慘白如鬼,額頭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白霓裳狠狠地抓着衣襟,五臟六腑撕扯得厲害,痛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瞧出她的神情不對勁,納蘭容鈺急了,“白兒,你怎麼了?”
“我……”纔剛吐出一字,白霓裳的臉劇烈抽搐了一下,突然朝前方狂吐鮮血,倒了下去。
“白兒--”
昏迷之前,她聽到身後傳來納蘭容鈺撕心裂肺的痛呼,臉上還似有冰涼的觸感。天,下雨了麼?
當白霓裳再度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而他們仍然還在谷底的那片樹林裡。
“白兒,你醒了?”
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簾,雙目通紅,形容槁枯,竟是納蘭容鈺。
還不待她說話,納蘭容鈺驀地沉下了臉,詢問道:“白兒,爲何你的身體內竟有兩種劇毒?除了我昨夜的箭毒外,何人還給你下了毒?”
此刻,他才明白了她昨晚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她會說“況且,那毒,未必對我有害。”原來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中劇毒,而昨晚的箭毒,恰好在她的體內與另一種劇毒抗衡着,此消彼長。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很危險。只是,她如何會聽任別人在自己身上下毒的呢?除非那人是……
“是不是他,是不是雲千歌?他居然如此狠毒……”
“住嘴。你胡說什麼?我不許你誣衊千歌哥哥。不是他。納蘭容鈺,鈺王爺,你如此聰明,爲何不想一想皇上爲什麼會同意我與
你同行?他何以如此有信心放走我這枚絕佳的棋子?”
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說,對你下毒的人是……是皇兄?”
狠狠地揮拳砸到樹樁上,心底懊惱不已。他早該猜到的,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兄,不會對任何人心慈手軟。是他,害了她呀。
輕輕揚眉,眸心冷若冰霜,譏笑道:“不,王爺錯了。皇上仁慈得很,他不過是給了我一個很好的選擇。這毒,是我主動要求服下的。”
“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不要命了麼?”
白霓裳聞言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任誰看了這樣悽豔的微笑,都會爲之心酸,都會爲了她眸底刻骨的憂傷而心痛。
“不要命?這世上誰人不想好好活着?可偏偏我白霓裳的命,卻從來都不是屬於自己的。至少,長安一遇後,我的命是屬於他的。而在這南陌國,無論是皇帝還是你,都能輕易取了我的小命去,不是麼?我若不選擇服下毒藥,如何能讓皇帝對你放心?如何能隨你一齊出徵?又如何……能遂你所願,趁機進言讓皇帝放了你昔日的心上人呢?”
鳳眸裡終是有了一絲波瀾,他震驚地望着女子淡漠而悽迷的眼眸,“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這一切的,是麼?”檀脣微勾,是如斯清冷的笑靨,“納蘭容鈺,我還是那句老話。若論演戲,你比我更厲害。縱然你待我百般溫柔體貼,我卻從不敢相信你真的會對我動心。若真心喜歡一個人,如何會有算計?如何會親手將她推入危險當中?即便曾經有過真情,可愛情裡一旦摻雜了陰謀,愛便不復存在了。”
那一刻,他眼裡的內疚和默然深深地刺痛了白霓裳的心。不說話,可是都默認了麼?默認他利用了她?默認他從不曾對她動心?
“白兒,你聽我跟你解釋。”艱難地吐出這一句,其實他心裡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對她解釋這一切。因爲,他的確是爲了另一個女子而利用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