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了我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我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想哭的,可看着他,那眼淚就是往下流。
他動作很緩慢的擡手,輕輕擦掉我臉上的眼淚,有氣無力的說:“哭什麼?今天可是新娘子,應該高高興興的。來,笑一個給我看看。”
我真的笑不出來,但他滿懷期待的看着我,我不想讓他失望,還是擠出了一個笑意。我知道此刻自己的樣子很難看,可他卻說好看。
我一下就更難過了,沒忍住哭出了聲。
“溫酒。”他喊我的名字,語氣很認真。
我擡眼看他,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抽了兩張紙巾擦乾淨。
“嗯,我在。”我哽咽着說。
“我愛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我還是聽清楚了。他是個不太會表達自己的人,這句話他幾乎沒聽他說過,我一下就愣了。
“很愛很愛。”他又說。
我伏他的胸口上,哭着說:“穆沉言,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他擡手輕拍我的後背,“以後就麻煩你照顧暖暖了,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分擔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連連否認,“我們做手術好不好?做手術就還有希望。”
“不,不要。”他搖頭,眼神很堅定,“酒寶,我不想死在手術檯上。”
之前醫生說他可能活不過半年的時候,我就跟他提過要做手術,但是他不願意,他說不喜歡冰冷的手術檯,害怕會死在手術檯上。
“醫生說過,手術成功的可能有10%,我還有10%的希望!”我有些着急,“穆沉言,聽我的好不好?我們做手術好嗎?不做手術的話,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還是不答應,說:“溫酒,我有90%的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我有些生氣,提高了幾分音量,“你怎麼這麼狠心?就這麼想拋下我和暖暖嗎?不願意爲了我們努力一下嗎?”
他怔忪片刻,說:“我不想離開你和暖暖。”
“那你爲什麼不做手術?”我惱火的質問他,嗓門有些大。
他急忙說:“別生氣,我都聽你的,我們做手術,你不要生氣。”
平常他表現出來的,都是成熟且氣場強大的他,可這段時間生病,他似乎更需要,時常在我面前像個孩子一樣。此時也是,那樣子就像是犯錯的小朋友。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又跟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沒關係。”他扯了扯脣角,露出蒼白無力的笑。
我吸了吸鼻子,又抽了兩張紙巾,胡亂擦了下臉。
“那你真的同意做手術了?”
他點頭,“嗯。”
手術能成功的機率實在是太低了,稍有不慎他就會死在冰冷的手術檯上。可如果真的不做,那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只能等死。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也只能搏一把。
我和周醫生商議了一下,手術時間定在一週後的下午。
今天這場婚禮,沒能如期舉行,後來的喜酒也沒吃,賓客全都散了,有人來醫院裡想探望穆沉言,但是我以他需要靜養爲藉口,全都拒絕了。
我不想讓人打擾我和他獨處的時間。
我在醫院裡一直到天黑才走,走的時候還穿着婚紗,在路邊打車不停的有人看我。可那些人,我根本顧不上。
我打車去了麗姐家,暖暖跟了她一天,我把她給接回了家。
臨走的時候,麗姐詢問了我關於穆沉言的情況。我簡單的說了一下,她道:“我也沒什麼好安慰你的,更幫不上什麼,錢你們也不缺,只想讓你別那麼難過。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腫了。”
“沒事。麗姐,謝謝你。”我真的很感謝她,能在這個時候在我身旁支撐着我。
“這麼客氣幹什麼?你也幫過我天大的忙。要不是你,我這會兒估計還在國外餐館裡給人洗盤子謀生活呢。”
我嘆氣,“那我先走了。”
“哎,好,路上小心點。”
打車回去的時候,暖暖在車上睡着了,兩個臉蛋紅撲撲的,還不知道自己今天都經歷了些什麼。我有些羨慕,做個孩子真好,沒有任何的煩惱,除了吃就是睡。
快十點鐘的時候,奚維雯來了。
我站在門口看着她,沒打算讓她進來。她卻一副大小姐的模樣,“讓本小姐進去。”
我沒動,她硬是推開我走進來。
“今天你們結婚,憑什麼不邀請我和我爸?”她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
“在我這裡,沒有人會容忍你的脾氣,穆沉言也不會,何況她現在還不在家。”我心情不好,所以看不慣她這幅樣子就直說了。
她氣的咬牙,說:“你不邀請我,我也知道。現在全東宜市的人都知道了,我哥在婚禮上暈倒了,快要不行了。”
“你知道就好。我怕你不知道穆沉言到現在這樣,是奚紀安害的。”
她輕哼了一聲,然後從包裡拿出來一個信封,“證據,看看。”
我以爲她不會再幫我的,沒想到竟然給我送來了證據。我很驚訝,動作有些顫抖的接過來。
裡邊放着的是幾張照片,我仔細看了一下,似乎是在一家酒吧,奚紀安坐在卡座上,身邊有好些個人。那些人我面生,問道:“什麼意思?”
她翻了個白眼,“這你都看不出來嗎?照片裡的那幾個流氓混混,就是在酒店監控裡看見的那幾個人啊!”
我震驚,又仔細看了看。果然,身型一模一樣!
“怎麼拿到的?”我問。
她道:“你別管我怎麼拿到的。”頓了頓,她又問,“你真的要告我爸嗎?”
“看情況吧。”我模棱兩可的回答,因爲穆沉言快要手術了,這段時間很緊張我不想出什麼岔子,所以這件事可以延後再說。畢竟,穆沉言的身體是最重要的。
她翻了個白眼,我又道:“不過,你能送來這些東西,我很震驚。我還以爲,你要看着穆沉言死去,什麼都不做。”
“我纔不是那種人呢!可是,那個人是我爸,雖然不是他生的我,但是他把我養大的!要不是他,我現在恐怕早就餓死了!”
奚維雯有些惱火,語氣有些衝。
我道:“一個星期之後,你哥做手術,到時候也來吧。”
她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不是說手術成功的機率很小嗎?爲什麼還要做手術?”
我咬了咬脣,低聲說:“醫生說,如果不做手術的話,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了,那是必死無疑。如果做手術,還能有一線希望。”
她反應了很久,我盯着她看,過了一會兒就看見她眼眶紅了。她低頭,輕輕擦了下眼淚,說:“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來的。”
沒有久留,她很快就離開了。
我現在穆沉言手術之前,騰出兩天的時間陪他,所以打算這幾天把一個星期的事情都昨晚。最爲重要的就是他的公司了,年後發佈的那些新品,有一款智能家電出了點問題,雖然已經處理過,但售後投訴還是很多,而且出了這樣的失誤,對一個新公司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第二天一早,我七點多就到公司了,因爲還沒到上班時間,所以公司裡空蕩蕩的,但我提前聯繫過秘書,讓他跟我同一時間到。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沒想到坐在裡邊的人竟然是穆信榮。而他坐着的,是我平常坐的位置,這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
最近跟他見的挺頻繁的,因爲他說要入股現在的酒暖科技,但我沒同意,穆沉言也不同意。
新公司在成立之前,他就說要入股的,但他要35%的股份,這太多了,所以穆沉言沒有同意。沒想到他不死心,現在穆沉言身體不好,他還想趁虛而入。
我仔細想想,也能明白,穆信榮現在過的不好,跟以前的他想必,簡直就是個落水狗,所以她才這麼着急的想要股份,想在東宜市站穩腳跟,想像以前一樣風光。
“有事?”我冷着臉色問他。
他笑了一下,說:“我想要這個公司的股份,給麼?”
“不給。”我回答的很迅速,絲毫不留情面。
他慢悠悠的,在掏指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半晌才說:“如果不給,我就讓穆沉言去死。我聽說,他現在連起牀都起不來了?”
他發出冷笑,那笑意讓我毛骨悚然。我頓時就怒了,吼道:“他要是死了,我決堤不會放過你!你在害他之前,先給自己想好退路吧!”
他還是笑,甚至笑出了聲,“死了也好,免得在這世上飽受折磨。死了之後,我就能見到你媽了。她一個人在下邊,應該很寂寞吧。”
提到我媽,我心中某個地方被觸動,心情一下子就抑鬱起來。
“你想清楚,如果你死了,君君怎麼辦?你忍心她沒有了媽媽,又沒有了爸爸?”
他睨了我一眼,說:“不是還有你麼?”
“我?我要是不管她呢?”
“你不會。”他的語氣很篤定。
我心一顫,確實被他說對了,君君還那麼小,我不會不管他的。可總被這樣牽着鼻子走,這讓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