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疑惑,蘇曼怎麼會跟穆沉言在一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我看見她朝我露出得意的笑容,而穆沉言也發現了我。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出院?早知道你過來,就不讓助理來了。”
我一怔,言下之意他是以爲我來是來接他出院的?並且,來接他的人是助理?
“蘇曼什麼時候成了你助理了?”我問道。
穆沉言挑了挑眉頭,“她自己申請調部門的,批審的秘書辦的主任,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我住院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情。”
我驚訝,蘇曼居然爲了接近穆沉言調換了部門,怕是覺得近水樓臺先得月吧。
“先走吧,回去再說。”穆沉言道,我站着沒動,擡頭看他,“我不是來接你出院的,胡興凡受傷住院了,我瘦了他一夜,現在要回去洗漱一下,然後去公司。”
我知道自己話說的很直接,絲毫不給面子,但我就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看到他跟蘇曼在一塊,就想說些話來刺激他。
穆沉言的臉色果然變了,我掃了他一眼,便準備離開,可他卻抓住了我的胳膊。
“胡興凡那小子怎麼了?快沒命了?”
我甩開了他的手:“還不是你爹做的好事。回去幫我轉告你爹,傷害我可以,但不能傷害我的朋友。”
“你把他當朋友?”
“胡興凡幫過我很多次,當朋友又怎麼了?”我冷着臉色,覺得他問的莫名其妙。
穆沉言眉頭緊鎖,剛想要開口的時候,身後響起蘇曼的聲音,“穆總,時間不早了,您該走了。”
她衝着穆沉言露出明媚的笑意,我看着心裡怪不舒服的,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接着就說:“穆沉言不跟你一起走,跟我一塊兒,你可以離開了。”
話音落下,我聽見穆沉言發出低低的笑聲,“改變主意了?”
我沒吱聲,倒是蘇曼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她對穆沉言說:“穆總,您跟我一起走吧,我怕你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塊兒,引人說閒話。現在媒體,都喜歡捕風捉影,要是被看見了,還不知道會報道成什麼樣子呢。”
我以爲穆沉言怎麼也得給我幾分面子,可他卻說:“你說的有道理,我跟你一起走。溫小姐,抱歉了。”
看來是我剛剛的話真的刺激到他了,這傢伙傲嬌的要死,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
穆沉言先轉身上了車,蘇曼對我笑,“溫酒,你就跟胡興凡在一起吧,那是你最好的選擇了。穆沉言,他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她也上了車,我看着他們開着車揚長而去,心裡空落落的,以至於這一整天上班的時候都沒什麼精神。
*
隔天,是週六,我想去祭拜一下我媽,於是準備了一些貢品。
到了墓地的是是,我沒想到會遇見穆叔,爲了避免產生衝突,我假裝沒看到,準備離開,晚點再過來,但穆叔似乎是在等我一樣,喊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擡頭看着穆叔,幾天沒見,他老了不止十歲的樣子,他說:“來看你媽的吧?”
我點頭,他朝我招了招手,“過來吧。”
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頓時驚訝,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竟然邁不開腿來,過了好幾分鐘才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走過去。
我把貢品都放下,跪在墓前,穆叔在我身邊蹲着燒紙錢,他說:“舒君生前跟我說過,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她生下了你,卻沒能給你足夠的母愛。她也說,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被小三的事情告訴了你爸。她在嫁給我之後,夜夜噩夢,時常說自己要去下邊見溫文楠,那樣才能安心。如今,她真的安心了。”
穆叔的聲音很低,充滿了哀傷,我聽着竟紅了眼眶。停了幾秒鐘,他又接着說:“舒君是安心了,可我卻不能安心。她是我愛了幾十年的人,那麼難熬的歲月都過去了,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我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能證明她在我身邊待過。”
“我媽生了個女兒,這不就是她來過你身邊的證明嗎?”
穆叔擡頭看向了我,蒼老的臉上浮現些許笑意,“你說得對,她是最好的證明了。可我之前沒有想到,一心想要報復你,做了不少傷害你的事情。”
“穆叔,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用探究的目光看他,他臉上的表情我看太懂,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說:“年紀大了,折騰不動了,有些事情點到爲止。酒酒,你是個好女孩,也是個傻女孩,穆沉言不適合你。以後,不管他怎樣接近你,你都不要靠近,離的越遠越好。”
“穆叔的意思是,以後不再報復我了?準備收手了?”
穆叔點了下頭,“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戰場了,我年紀大了,不摻和了。”
穆叔其實是個很執拗的人,他也很愛我媽,怎麼會說收手就收手?我奇怪的很,想問個究竟,“那穆叔以後想幹什麼?”
他想了一會兒說:“辭去公司的職務,帶着女兒出國去住一段時間,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數,所以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穆家的公司是在穆叔的手裡逐漸壯大起來的,承載了他非常多的心血,他怎麼捨得就這麼辭去公司的職務?我愈發覺得疑惑了,難道是有什麼人逼着他?
想到這裡,我頓時悚然一驚。記得我媽過世之前,穆沉言曾經威脅穆叔,拿走了他手上的股份,成了公司最大的股東。所以,這是穆沉言乾的?
穆叔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樣,輕輕點了下頭,“可見穆沉言這個人心有多狠,爲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放過。”
雖然說穆沉言是爲了我,可我這心裡一點感激都沒有,反而覺得穆沉言這個人相當冷血,連自己的父親都能這樣逼迫,心裡一陣發毛。
“你別那麼傻傻的被他給吸引了,指不定以後也會爲了別的女人對你下狠手。他那個人,極端的很。”穆叔把最後一張紙錢扔進火盆裡,站了起來,“之所以在你媽的墓前跟你說,是因爲這些話,也是你媽想對你說的。只是,她沒機會了。”
我磕了個頭也站了起來,“謝謝穆叔,我會記住的。”
“那就好,我走了。”
他轉身,我看着他滄桑的背影,竟有些想哭。曾經風光的穆氏集團的董事長,如今就是個普通的老男人,歲月不曾壓垮他的背,卻讓他失去了最愛的人。
離開墓地,我去了找了穆沉言。他這段時間肯定不在穆家大宅住,於是我直奔他的私人住宅。
到了之後,我連續摁了兩下門鈴,沒一會兒功夫就開了門。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家居服,和同色系的拖鞋,和平常穿西裝的他樣子完全不一樣。
“做什麼?”他的樣子很冷漠,手放在門把上,身子擋住了門,並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我擡頭對上他冰涼的目光,“你把穆叔從公司裡趕走了?他是你爸爸,你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麼?”
他眯起眸子,“你見過他了?”
“是。”
他扯了扯脣角,露出冷笑,“比起他做的一些事,這一點都不過分。他失去的只是公司而已,而我卻失去了我媽。”
我的心臟輕輕一震,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麗姐曾經跟我說,穆叔間接害死了他媽媽。
“你媽……怎麼死的?”
他鬆開門把,側身讓開。我進了客廳裡,他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茶,說:“我媽死在一個雨天。”
他的臉色很沉重,我坐在他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穆信榮是在樑舒君嫁人之後,負氣才娶了我媽。他並不喜歡我媽,在婚後一直對她家暴,在我出生之後,這種情況,更是愈演愈烈。我至今都記得我媽被打時的慘叫聲。”
我震驚,穆叔看上去是個斯文的人,竟然也會家暴?
“你媽呢?有尋求幫助嗎?”我問道。
穆沉言搖了搖頭,“我媽是個很傳統的女人,並且軟弱,對於穆信榮的家暴從來不會反抗,甚至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纔會被打。所以一直努力的改變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無論怎麼改變,都不會討得穆信榮的歡心。”
他沉浸在回憶之中,英俊的臉蒙上了一層悲傷,停了片刻之後,他又說:“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而外界對此一概不知,穆信榮在公衆面前依舊是一副成功企業家的樣子,卻沒人知道他背地裡的殘忍,簡直是個衣冠禽獸!”
他憤怒的低吼,眼神裡充滿了恨意,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又接着說:“我媽因爲長期的精神和身體的折磨,有了精神疾病。一直到我十歲那年,那天穆信榮心情很不好,又把我媽給打了,我媽終於受不了,跑了出去。那是個暴雨天,我想去追我媽,卻被穆信榮關在了房間裡。直到兩天後,在一條小河裡撈起了我媽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