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躺在牀上,就像是躺在水底一般,閉上眼睛,屋子好像翻起來一樣,大膽洗了一把臉,穿着大紅褲衩站在地上,我彷彿看到了五星紅旗,忍不住要行注目禮。
大膽說:“四哥真不是人,我明明喝不下去了,撬開我嘴又灌了三瓶”
浩二說:“睡吧,睡吧,既然都喝了就什麼話也不要說了,小心憋出尿來”
我是懶得和他們說話,倒頭就沉沉睡去,半夜口渴難耐,起來摸索着喝水的時候,忽然聽到大膽說夢話,一聲大喝:“誰?”,嚇得我酒也醒了一半,睡意全無,我推開門走到陽臺上,看着皎潔的月光掛在半空,星光點點,整個校園 裡漆黑一片,只有路燈閃着鬼火一般的光芒,冷風襲來,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畫展上認識的女孩,她叫蘇蘇,走起路來裙襬飛揚,她的髮絲像藏有精靈,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像是一彎淺淺的秋水,然後忽然跑到我身前,伸出手來就說:“手機”,然後把號碼存入我手機,又蝴蝶般飛走。
我笑笑,也不知自己爲什麼會想起這個大眼睛女孩,我又推開門,發現他們都已睡熟,悄悄地躺在牀上,一會兒想蘇蘇,一會兒眼前又出現家鄉的那條小河,河水暴漲,渾黃的泥沙將河邊的水草淹沒。
第二天上經濟學課的時候,腦袋裡昏昏沉沉的,一個‘科斯定律’看了老半天才看懂是什麼意思,下了課,回到宿舍,就見幾個宿管大媽帶着紅袖章一個宿舍一個宿舍的查,好像是國民黨特務在追查革命逃犯一樣,我們心裡一陣緊張,惴惴不安地回到宿舍,果然不大一會兒,這幾個宿管大媽就查到了我們宿舍,一進門就問:“宿舍裡面有沒有望遠鏡?”
貓眼三正要說‘我有一個’,但突然覺得事態的不正常,忙說:“和平年代,要望遠鏡幹嘛?”
這幾個宿管大媽‘慧眼’在宿舍裡一掃,又翻了翻我們的牀鋪,又低着頭向牀底下瞄了瞄,我們沒洗的襪子就堆在牀底的一個箱子裡,專等違反宿舍規章制度的那個倒黴蛋,宿管大媽捏着鼻子,說:“味道不對啊”
浩二說:“聞到什麼啦?”
宿管大媽說:“一股酸臭的味道”
老狼說:“那是我們宿舍的禁區,從未有人敢涉足”
有一個長得和善的大概是宿管中的頭頭,對我們說:“近日有女生舉報,說男生宿舍私藏有大量的望遠鏡,每逢晚上的時候,將對女生宿舍進行全方位,多角度的掃瞄”
我們假裝不知道這事,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巴。
浩二說:“這樣的學生簡直是學生中的禽獸,禽獸中的禽獸不如”
貓眼三拉了浩二一把,浩二意猶未盡地又說:“就是禽獸嘛”
宿管大媽聽他這麼一說,反而說:“大家都是十**歲的年紀,青春火氣旺盛,這個我們都可以理解,可是也別影響了別人的正常休息啊”
浩二拍手稱讚,說:“您說的太多了,縱然火氣旺,也要強行鎮壓,拿個望遠鏡就想做敵後工作者啦”
宿管大媽誇獎浩二,說:“要是所有的孩子像你這麼懂事,我們也就省心了”
聽了這話,我們就從骨子裡嘲笑他,浩二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說:“其實我……”
宿管大媽忽然警覺,小聲問:“你是不是也藏了一個?你這麼好的孩子藏那玩意會影響你的學習,快給阿姨,畢業了就還你”
浩二被誇得有些雲裡霧裡,看着貓眼三,說:“其實他……”
宿管大媽又看着貓眼三厚厚的鏡片,說:“望遠鏡會嚴重影響視力,你也許現在還不知道,你現在的視力是多少?”
貓眼三說:“我雖然視力高,可是並不是用望遠鏡造成的,再說了,我也知道用望遠鏡有損視力,所以我一向以用望遠鏡爲恥!”
他這句話說的讓宿管大媽疑心更重,尤其是看他那高度數的鏡片。
宿管大媽說:“我看你是他們當中最有潛力的一個”
貓眼三沒聽出話裡的意思,笑着說:“大家都這麼說”
那個宿管頭頭使了個眼色,另兩位宿管站在了貓眼三的背後,那情勢,只要隨時一聲令下,貓眼三就要被押走。
老狼忽然尖着嗓子唱道:“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路漫漫,霧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調一起高,就變了味道。
宿管頭頭忽然說:“別唱了,難聽死了”
另一個宿管大媽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老狼,彷彿老狼的歌迷似得激動。
老狼一時很感動,正要再唱。
忽聽那個大媽說:“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老狼激動的嚥了口唾沫,沒想到自己剛剛買了吉他才幾天,就已經這麼有名氣了。
老狼按捺住興奮,就像是歌星見了自己的歌迷一樣,說:“正是我”
那個大媽過來照着老狼的頭就是一巴掌,嘴裡說着:“那天就是你這破鑼似得嗓音,蹲在女生宿舍樓下唱什麼愛呀狠呀,我正在洗頭,晚上回去,一想到你這破鑼聲就像是做噩夢似得”
老狼莫名其妙的捱了一下,扶着發痛的頭,說:“不是我,您認錯人了吧”
那個大媽氣尤未減,說:“錯不了,你這聲音太奇特了,我現在腦子裡都嗡嗡的響”
我和大膽笑得差點背過去,老狼繼續爭辯,說:“真的不是我,這個樓裡破鑼嗓子的很多”
宿管頭頭拉了她一把,說:“你消消氣,我們今天的主要任務不是這個”
那個宿管大媽瞪了老狼一眼,老狼縮在牆角不唱了。
宿管頭頭又把目光轉向了貓眼三,只見貓眼三看着老狼在笑,殊不知危險將至。
宿管頭頭正了正袖口的紅袖章,說:“有就拿出來吧,我們也暫時爲你保管,等畢業的時候就還你,只是想讓你好好學習”
貓眼三睜大眼睛說:“有什麼?”
宿管頭頭說:“我已經經歷了好幾屆的學生了,每一屆中總有那麼幾個調皮搗蛋的,有的去女生廁所的,你這不算什麼”
貓眼三越聽越糊塗,說:“什麼不算什麼?”
宿管頭頭見好言勸盡,終歸不管用,只簡潔地說了三個字:“望遠鏡”
貓眼三急了,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不信的話你們來搜搜”
說完,讓到一邊,一副任你們搜的樣子。
我們有些緊張,擔心萬一真搜到的話,貓眼三的面子可就全沒了,我們宿舍的面子也就全都沒了。
此時,浩二突然說:“別搜了,他真沒有,我們宿舍裡就沒有這樣的人才”
宿管頭頭看貓眼三一副任你搜的樣子,又見浩二說真沒有,眼睛一閃,心念數轉,估計心裡想萬一真搜不出來的話,也怪沒面子的,忽然臉上一笑,說:“真沒有就好,這玩意害人,你們要好好學習”
臨走的時候,浩二敬了一個禮,說:“我們保證一定好好學習”
這幾個宿管走後,我們就開懷大笑。
老狼說:“他媽的,真有點特務的味道”
我笑着說:“下次唱歌的時候小心點,別暴露你純真的嗓音”
老狼說:“剛纔冷不防就給了我一巴掌,那速度簡直就是電光火石一瞬間,君子報仇,就在當下,既然她聽我唱睡不着覺,我就天天唱給她聽”
貓眼三豎起了大拇指,說:“英雄不問出處,看好你,老狼,爲我倆報仇”
下午出去的時候,就見門房的桌子上堆着十來個望遠鏡,這是她們的戰功,小黑板上寫着:“近日有女生反應男生宿舍藏有望遠鏡,根據學校的精神,爲了讓同學們有一個好的學習休息的氛圍,請同學們上繳,自通知發出後,同學們表現良好,大都主動上繳,現據提供的數量來看,還有一個望遠鏡沒有上繳,望同學們提供線索,讓最後一個望遠鏡回家,凡提供線索者,宿舍一週成績記優,年末評定爲優秀宿舍,望同學相互轉告,積極配合。”
出了宿舍,去食堂的路上,浩二說:“宿舍一週記優,年末評定優秀宿舍,很誘人”
大膽說:“罪魁禍首其實是那個賣望遠鏡的女生,我們應該把她供出來”
貓眼三說:“我的望遠鏡一定要親自退給她”
我問:“你知道她是誰嗎?”
貓眼三說:“我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我感覺一定還會再遇見她”
浩二說:“我感覺那個女生和你是絕配,兩個貓眼,一個貓眼三,一個貓眼女”
貓眼三扶了扶眼鏡框,說:“你別亂點鴛鴦譜,我心中早有心儀之人”
我們知道他說的是誰。
大膽忽然說:“你和百曉真的不合適”
貓眼三有些生氣了,看着大膽,說:“你怎麼知道不合適?你談過戀愛嗎?”
大膽見他生氣了,就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