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以後,我就看見他們拿着上一學期的成績單在燈下研究,我一進去,浩二就拉着我說:“你的成績很好”
貓眼三略帶挖苦地說:“一個平時都不怎麼學習的人,成績竟然這麼好”
我略帶笑容地說:“全靠運氣,考試這種事情,運氣的成分很重要”,然後他們就不說話了。
我就拿起成績單看,當我看到四哥的成績排名遠遠靠後的時候,我覺得遠比我自己考砸都難受。
大膽說:“四哥平時那麼刻苦,每天都在上自習,卻考的這麼不好”
我突然有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想法,我說:“我今天好像看到四哥了,在被城管追着跑”
此話一出口,他們都驚得嘴都合不攏。
浩二說:“城管追四哥?我寧願相信是在追我也不相信是在追他”
貓眼三說:“被城管追,一般只有一種可能”
老狼說:“那就是破壞市容”
貓眼三說:“對,四哥肯定是在貼小廣告或者是幹其他的,如果被學校知道,會被開除的”
他的後半句話立刻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浩二說:“我們得拯救大兵瑞恩,絕不能讓這種事在我們宿舍發生”
我說:“我懷疑四哥一直在幹這種事,而我們一直以爲他在上自習,刻苦學習,四哥的家境也不算太差,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大膽說:“在不違反個人私密的前提下,我想知道四哥究竟在幹什麼”
我說:“不過我也不確定那個人就一定是四哥”
於是我們商量了下,決定明晚尾隨四哥,看他究竟在幹什麼,一切妥當之後,我們裝作什麼事也沒有,浩二也把成績單收了起來,等探聽清楚四哥的動向以後再給他看。
當晚,四哥還是很晚纔回來,回來後還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我看了他後有點心疼,浩二對我使了個眼色,怕我把事情敗壞了。
四哥匆匆洗了一把臉後就上牀睡覺了,第二天,打頭陣的貓眼三,當四哥出門以後,他就悄悄尾隨,中午的時候,貓眼三回來報告,說:“四哥在自習室,不過不是在學習,而是在睡覺”
大膽打第二陣,傍晚的時候,大膽回來報告說:“下午四哥坐公交車出去一趟,去了一個貿易公司,然後書包裡揹回一書包的傳單”
我們知道四哥一定是在晚上行動,所以我們整裝待發,四哥一有什麼動向,我們就立即行動,我們在四哥看不見的地方藏好,而我們卻能清晰地觀察到四哥的一舉一動,果然,晚上吃完飯以後,四哥就揹着書包出了校門,我們尾隨其後,儘量不讓他發現,只見四哥去了居民小區,然後在黑暗之中,拿出書包裡的傳單和膠水,就在小區的牆壁上貼上了一張張的傳單,然後又悄悄地離開,再去另一個小區。
就這樣,一晚上四哥共貼了六個小區,在最後一個小區貼完最後一張傳單以後,四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正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卻忽然發現一道光亮的手電筒照在了他的臉上,四哥一陣驚嚇,就見一個保安一把抓住四哥的衣領,罵道:“原來是你個小兔賊子,每天來這裡貼這些傳單,害的我被小區裡的居民舉報了好多次,領導也說要開除我,今天總算逮到你了,你說吧,是公了呢還是私了?”
四哥的聲音有些發顫地說:“我沒錢”
那個保安啪地就是一個耳光打在四哥的臉上,嘴裡罵道:“沒錢就跟老子去公安局”,說着拽着四哥就往外拖,四哥倒在地上,保安就拖着他走。
看到這裡,潛伏在暗處的我們再也忍無可忍了,我和大膽悄沒聲息地衝出去,照着那個保安的腦袋就是兩拳,那個保安腦袋有些發矇,鬆開了四哥,浩二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腳,保安倒在地上,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又拳打腳踢,那個保安躺在地上嗯嗯呀呀地直叫,再打的話,我們也怕把他打死了,完事之後拉着四哥匆匆跑出小區。
在黑暗之中,四哥沒認出是我們,待跑出去以後,四哥一看是我們,就要跑,嘴裡說道:“我不認識你們”
貓眼三一把抱住他的腰,說:“你不認識我們,你再說一句?”
四哥邊哭邊說:“我不認識你們”
四哥癱軟地坐在馬路邊,低着頭說:“誰讓你們來的?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浩二說:“你瞧瞧你那個熊樣,還不讓我們管?沒有我們的話,你今晚就得進公安局,然後明天捲鋪蓋離校,你知道嗎?你在幹什麼?如果讓四嫂知道了,她得有多傷心,你很缺錢嗎?你跟兄弟們說啊”
四哥只是哭,我們從來就沒見過他這樣,我以爲是浩二說話的語氣重了,我對浩二說:“你能不能閉嘴?”
浩二做了一個無奈狀,說:“好好,我閉嘴”
那一晚,我們就在馬路昏黃的路燈下面坐着,等到四哥的情緒漸漸平穩以後,四哥突然痛哭了起來。
浩二的話又來了,只聽他一邊嘆息一邊說道:“我們就像一羣傻逼似得,半夜進小區裡打保安,我們那還有點學生的樣子?”
我們把四哥攙扶到宿舍以後,浩二就拿出了成績單,扔在四哥的面前,說:“你自己看看吧”
四哥不看則已,看了以後,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好久之後,只聽他說:“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狼給四哥倒了一杯水,說:“什麼事不知道該怎麼辦?”
四哥邊哭邊說:“我媽以前一直腰疼,就一直忍着,後來實在疼的厲害,我就勸她去醫院看看,住院一段時間後,不疼了,我媽就以爲沒事了,可是今年過年回去,我媽暈了過去,當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我媽是腎壞死,必須做手術換腎……”
我們聽明白了四哥的情況,浩二的情緒也平復下來。
四哥接着說:“做手術的二十萬,我那來的二十萬?可是這個世間上又只有一個母親,我實在沒辦法……”
貓眼三說:“四嫂家裡不能幫幫忙嗎?”
四哥說:“她家裡僅有的十萬塊已全交了手術費了,還差十萬,醫生說現在腎壞死的蔓延速度很快,如果不盡快做手術的話,等到感染了另一個腎的時候,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媽”
那晚,我們的心情很沉重。
老狼說:“可是你去貼傳單,一晚上能掙十萬嗎?”
四哥說:“我也是急昏了頭,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睡,都在爲四哥想辦法。
浩二說:“把小胖叫來,看看我們能籌多少錢,能籌多少是多少”
小胖迷迷糊糊之中被貓眼三拉下牀,就問:“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
小胖嚇了一跳,一看是貓眼三,就說:“貓眼三,你大半夜的瘋了,你打土豪呢還是鬥地主,還是半夜入室搶劫?”
貓眼三說:“情況緊急,以後和你慢慢說”,然後就把小胖的錢包翻了個底朝天。
那晚,小胖也沒睡好,看着就像是老太太嘴似得錢包,心裡很不爽。
籌來籌去,只有幾千塊錢,還是杯水車薪。
四哥看着兄弟們籌的那些錢,熱淚盈眶,說:“謝謝兄弟們的好意,你們還是別管我了”
我們都一籌莫展,大膽站起身來,在宿舍裡來回地踱步,嘴裡說道:“這樣不是個辦法”
浩二突然靈機一動,說:“要不和學校反映反映,搞一次募捐什麼的?”
我們一聽,覺得很靠譜。
四哥一聽這話,就搖頭說:“不行,不行,我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事”
浩二一聽他這話,火氣就又來了,說:“你平時就是太要臉了,你能不能像我一樣,有時候一點兒臉都不要?”
要是平時聽到他這樣的話,我們只會罵他不要臉,可是這時,我們都覺得浩二很爺們。
四哥不說話,只低着頭,浩二看着我說:“這事得你來幹?”
我說:“臥槽,我不會”
浩二說:“你只要把四哥的遭遇渲染到讓人聲淚俱下的地步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我們來辦”
貓眼三說:“我聽明白了,就是把四哥媽媽得病的來龍去脈寫出來,然後遞交給學校,對不對?”
浩二在貓眼三的頭上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齒地說:“對極了,國寶就是國寶”
接下來,我找了一張白紙,一根筆,四哥開始時不好意思,但一想到病危中的母親,就什麼也不管了,他說我寫,寫了滿滿一張紙,我又整理了一下午,總算寫好了,我讀了一遍,浩二說:“這樣就可以了”
然後,我們就去了教務處,教務處說不管這樣的事,你們還是找學校其他部門吧,我們不知道該找那個部門,大膽就問:“你們不管學生疾苦這樣的事,那你們管什麼事?”
教務處的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說:“我們只管老師的事”
大膽又說:“我……”,後面那個靠字沒有說出來,因爲他知道說出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我們灰頭灰臉地走出來,陽光正好鋪滿了整個校園,而我們就像是告狀找不到門路一樣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