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金老師一個人站在候車室的外面,一邊抹淚一邊看着我們,浩二說:“我們從這邊走,不想看見這個無情的女人”
我們從金老師的另一邊下了扶梯,頭也沒回地出了火車站。
大膽第一個離開了我們,他也是我們青春歲月結束的一個開始。
每次回宿舍看着大膽空着的牀鋪,就知道他這次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他搬出去和金老師住的那段時間,我們並沒有感到這種失落,知道他早晚還會回來,況且我們每天在校園裡還能看得到他,可是,這次真的不一樣,我們第一次感到離別後的酸楚與不安。
有幾回,在午夜睡不着的時候,我就坐起來,一個人看着窗戶外面照進的斑駁月光將大膽的牀鋪照的分外明亮,恍惚微怔之間,覺得大膽又回來了,在宿舍裡看見蟑螂就打,而且一邊打一邊說:“我的膽子很小,但我看見一隻蟑螂就給它乾死”,然後就看見大膽坐在牀頭,兩邊坐着幾個孩子,一個個地叫着爹,大膽的臉上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浩二去廁所回來,看見我傻傻地坐着,就問:“想什麼呢?”
我說:“我好想看見大膽又回來了”
浩二看了眼大膽的牀鋪,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說:“這大半夜的,你別嚇我”
然後他跳上牀蒙着頭睡着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一邊忙着畢業論文,一邊忙着找工作,另一件事就是忙着學院保研的事,保研名額不多,大家擠破腦袋競爭激烈,我們宿舍我和四哥也填了一份申請表交了上去,看着申請的人數衆多,我們本來也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申請者的專業課分數都差不多,所以要想獲得名額,就得在其他的方面上下功夫了,大家爲了這個事,各種送禮想着各種的潛規則,有的同學送老師手機,有的同學送老師一些精美的禮物,一時間,大家都想着送老師什麼東西才能獲得老師的青睞,只要老師一句話,保研便不成問題。
看着其他人一片忙乎大施手腳,各種的社會手段層出不羣,我和四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覺得我們倆就是兩個備胎,我們初步感知背後的黑暗。
但後來的結果是學校相關的老師又把學生送的禮物退了回來,其中還公開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生髮的私密短信,主要是通過獻出青春的**來青睞某教授,這個教授並沒有公開這個女生的名字,但他說:“保研是憑真實力,我們學校嚴厲杜絕這些歪門邪氣”
後來結果下來的時候,我大吃一驚,我們學院共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就有我,另一個是我們系號稱社交八面玲瓏的林小萱,四哥的綜合評分僅差我002分。
我原本以爲四哥會很鬱悶,沒想到四哥一點兒也不鬱悶,笑着說:“說實話,我對讀研並沒有什麼興趣,我家裡的情況特殊,能讀完本科就已經很不錯了,畢業以後我要拼命掙錢,然後結婚,撫養我媽媽,讓家人過上幸福的日子”
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是一個女生,問我:“你是甄帥嗎?”
我說:“是,你是那位?”
電話那邊的聲音說:“我是林小萱,想問問你報了那所學校”
我一聽是林小萱,就說:“原來是你”
林小萱一笑,就說:“你知道我?”
我也一笑,說:“你是管理學院傳奇人物,我當然知道”
其實,關於她的傳奇,我知道的並不多。
然後,她說:“我在圖書館,不知道該報那所學校,你可不可以過來幫我分析一下?”
我一想,分析一下也沒什麼,我本來平時就是一個樂於幫助別人的人,這點美德遺傳了我爸的優秀基因,我爸有時候幫助別人都能幫的過了頭。
我什麼也沒想,就說:“好的,你等着”
我匆匆地到了圖書館,就見一個女生遠遠地向我招手,我走過去,就看見一個留着短髮,穿着蟬翼般上衣的女生,大大的眼睛留着眼影,塗着淡淡紅脣的女生,風韻別緻,絕對算得上一號美女,其他桌邊坐着的男生見林小萱和我坐在一起,都用惡狠狠的眼神看着我,我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林小萱看着我滿頭大汗,遞給我一瓶礦泉水,說:“你很熱嗎?”
我用手扇了扇額頭,說:“不熱”
林小萱看我靦腆的樣子,捂着嘴笑道:“你們男生是不是見了美女都這德行?”
我紅着臉,說:“什麼德行?”
林小萱以爲我是在裝,就說:“臉紅,身體發熱,就差流鼻血了”
我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說:“我沒有,我對美女不感冒”
林小萱看着桌上的一堆表格,說:“你報那個學校?”
我說:“北hh大學”
林小萱把一堆資料遞給我,說:“我不知道該報那一個,你幫我看看”
我看了一會兒,說:“像你這樣的美女,應該報一個南方的大學,比如上海或者深圳或者……”
林小萱一笑,說:“我也這樣覺得”
我看到了上海財經大學的資料,我說:“你看上財怎麼樣?”
然後林小萱想了想,就說:“那就上財了”
我見她這麼快就決定,覺得這個美女也太隨意了,和我的性格竟有幾分相似。
我說:“你別決定的這麼草率,你再看看”
林小萱堅定地說,說:“就上財了,你別勸我了”
我心裡想:誰勸你了,你愛報那報那去,我只是給你提了一個建議。
我站起身,說:“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那我走了”
我把礦泉水瓶裡剩餘的水又咕嘟咕嘟喝光,把瓶子遞給她,說:“瓶子還你,再見”
我頭也沒回地走出圖書館,只聽到背後林小萱用礦泉水瓶敲着桌子,說:“喂……你這人怎麼這樣?”
保研名額還在公示期,我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結果,浩二寫論文寫的頭疼,在外面一家貿易公司市場部實習,平時不好好看書,晚上回來時還要看大量的市場營銷的書籍,四哥的論文寫得基本上成型了,就去了一家it公司做產品維護,貓眼三和貓眼女在外面的店裡,一邊在電腦上寫論文,一邊響應着顧客的要求,常常當貓眼三寫到一半的時候,正處在靈感大爆發的階段,就聽見顧客問:“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
貓眼三通常強忍着怒火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確定將火壓下去以後,才和顏悅色地說:“這個一塊二,那個二塊一”
然後顧客哦了一聲就走了。
有時顧客這樣問並不是真的想買,而只是想知道一下價格而已,所以貓眼三也並不將這樣的顧客當回事。
老狼的開題報告經過學校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之後,終於通過了,老狼的時間安排是一天彈五個小時的吉他,寫一個小時的論文,剩餘的時間就是吃飯喝水睡覺聊天去廁所。
張順達本來決定要考研,報了一個考研班,去聽了兩節課後,又突然決定不考了,因爲他受不了那樣的氛圍,有一天,他來我們宿舍就問浩二:“你們公司現在還缺人不?”
浩二就說:“缺啊,常年卻”
張順達就說:“你幫我介紹介紹,以後跟着你混”
浩二說:“沒問題”
然後張順達就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浩二,說:“抽不起貴的,只能抽利羣”
張順達給浩二點上煙,浩二吸了一口,說:“你老實和我說,那天你帶回宿舍的那個俏麗的小姑娘是誰?”
張順達臉上一紅,說:“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浩二說:“你他媽別裝蒜,我都看見了”
張順達扭捏了半天,才說:“是隻雞”
浩二乾咳了一聲,說:“靠,你敢把雞帶到宿舍,污染了這片神聖的淨土”
張順達說:“是她要來宿舍的,她也想來享受享受這片神聖的淨土”
張順達抽完一支菸就走了,臨走時叮囑浩二說:“我的事,別忘了啊”
浩二說:“張哥的事,忘不了”
蘇蘇的論文要提前預答辯,所以她基本上是在修改的階段,每天陪着我在寫論文,我在苦苦地思索着模型算法,她在一旁吃着鍋巴磕着瓜子,那段時間蘇蘇要減肥,所以午飯基本上就是鍋巴加瓜子,晚飯就吃一個蘋果,有時看見我飢渴的眼神,就用小手伸進零食袋裡捏出一片鍋巴塞到我的嘴裡,然後嘻嘻一笑,說:“別咬了舌頭”
我通常會將那隻鍋巴整個吞到肚子裡,然後說:“沒吃出味道,再來一片”
然後蘇蘇就在我的嘴巴里又塞了一片,我又吞下去,說:“再來一片”
就這樣連續吃了幾片以後,蘇蘇看着空空的零食袋,說:“沒啦,都被你吃光了,這可是我的午飯”
事實上,我才吃了幾片。
我又不得不跑出去給她買鍋巴。
悶熱的教室裡只有頭頂上的一架大電風扇呼呼地吹着冷風,我們都汗流浹背,我和蘇蘇買了一個小的電風扇,接通電源,放在臉前,涼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