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第一週沒有課,第二週才安排課程,主要是讓大家儘快適應大學生活。
我們在各個教學樓裡轉悠過,好大的教室,比高中敞亮多了,貓眼三已經把大學的書看了一遍,然後在校園裡看到學生會招新的,回來就問我們該報那一個。
老狼說:“那一個部門女生多,就報那一個”
貓眼三說:“我在招新的現場也看到百曉了,她報那一個,我就報那一個”
浩二哥說:“你真的喜歡百曉?”
貓眼三說:“千真萬確,從第一眼看見她,我就覺得她就是我等的人”
浩二用手比劃着,想要說什麼,但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浩二哥睡我上鋪,那一晚,我明顯感到浩二哥一晚上沒睡好,翻來覆去,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我還是覺察出來了。
早上,我在被窩裡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問浩二:“幾點了?”
過了一會兒,只聽浩二哥迷迷糊糊地回答說:“零下一度”
我以爲他抽過去了,用腳使勁地踢了一下牀板,說:“你睡過去了?”
浩二哥說:“我沒戴手錶,手機又沒電了,總得回答你一個數字吧,所以我一看牆上貼着韓寒的海報,就想起這小子寫過一本書叫《零下一度》”
我說:“你明顯不在狀態”
浩二哥把頭探下來,問我:“啥狀態?”
我說:“沒啥”
浩二看了一眼貓眼三空着的牀鋪,然後說:“甄帥,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報一個學生會什麼的?”
我說:“我對學生會什麼的不感興趣,我想利用課餘時間把圖書館的各種小說讀完”
我是一個小說迷,從高中就開始迷戀金庸,古龍,只是時間太少了,上高中的時候,看了大大小小十幾本,還被老魚頭無情地沒收了,等到高中畢業的時候,也全都送給老魚頭留作紀念了。
浩二哥說:“那今天我們逛街吧”
我說:“浩二哥,你這是怎麼了?”
他說:“沒什麼,只是想逛街了而已”
我說:“好吧”
大膽一早就去保衛處弄戶口的事去了,因爲他來得晚,所以比我們慢了一個節拍。
四哥和老狼也說一塊走,所以我們幾個起來洗簌完畢,搭了公交車,直奔購物廣場。
購物廣場是在市區,所以我們一路透過公交車車窗領略了這個城市的繁華。
老狼說:“任何一座城市都一樣,都是混凝土築成的高樓和排放尾氣的汽車”
四哥說:“我們真是幸運,能夠在這座城市讀書”
我指着遠處的一處大廈,問四哥:“你說那座高樓共有多少層?”
四哥數了數,眼花繚亂,就說:“很多層”
老狼說:“那裡上班的都是白領,這個城市的精英”
四哥說:“咱們畢業了是不是也可來這裡上班?”
我和老狼笑笑,說:“不知道”
浩二哥一路上也沒有說話,拿出手機,給百曉發了個信息,說:“爲了表達我的懺悔之情,晚上請你吃飯吧”
過了好一會兒,百曉回了他一條信息,說:“不用”
浩二哥說:“看來她真是對我恨之入骨了,連回個信息都這麼無情”
我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我拍拍浩二的肩膀,不知道怎樣安慰。
購物廣場共有四層樓,光滑的地板,明亮的旋轉門,出入的人羣,過往的車流,進了旋轉門,只見一樓是食品專營店,二樓是服裝專賣店,三樓是運動器械,四樓是兒童玩具店,老狼站在樓下,擡頭一望,說:“吃好穿好,運動生娃,佈局合理”
我們就笑,浩二哥也笑了出來,佩服老狼真是有才。
旁邊一箇中年阿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老狼,老狼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
浩二說:“我喜歡吃”
我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於是我們從一樓開始轉悠,商場裡面在一樓轉悠的人很多,大多數是隻看不買,爲的就是沒事在裡面瞎轉悠,促銷人員響亮地喊着口號,彷彿今天不買,明天就是世間末日,看着那一排排的貨架上陳列着各種不同的食品,我們一陣眼花繚亂。
老狼在一處賣糕點的地方站住了,瞧着裡面裝飾華美的甜點,說:“我爺爺喜歡吃甜點,我以前經常買給他老人家吃,現在相隔這麼遠,看來他老人家是無此口福了,我要買回去給自己吃”
四哥一笑,說:“你就是一個不孝子!”
老狼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那還能想到‘孝’與‘不孝’這麼深刻的問題,一箇中年阿姨走過來,看了我們幾個一眼,笑眯眯地說:“要買蛋糕啊?”
我們沒吱聲,老狼點點頭,心裡卻說:“廢話,不買,站這麼久,難道是爲了避雨嗎?”
那個阿姨又笑笑,說:“是給女朋友過生日嗎?”
老狼嗓子裡嗆了一下,然後說:“呵呵”
那個阿姨手指着一個滿是鮮花的奶油蛋糕說:“這個是‘花型蛋糕’,你看那上面各色的花型代表着濃濃的情意,好多女孩子都喜歡這款,這款市場價是599,在我們這裡打完折是499”
老狼搖了搖頭。
那個阿姨又指着另一款蛋糕說:“這款是‘黑天鵝’蛋糕,你看那兩隻黑天鵝栩栩如生,相愛如賓,這是國內最頂級的蛋糕品牌,送給女友,既有面子,又有情調”
我們看那兩隻黑天鵝果然設計精巧,精美絕倫。
浩二對老狼說:“就買這個吧,我想吃那兩隻天鵝”
阿姨看了浩二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說:“你這人真不懂情調”
老狼問:“那價格是多少呢?”
阿姨說:“999”
老狼一聽眼睛都傻了,說:“看着挺好吃,怎麼價格這麼貴?”
阿姨說:“賣的就是一個設計,看着都好吃,價格一定不會便宜”
老狼又搖了搖頭。
阿姨可能看出我們是幾個窮鬼,乾脆指着角落裡的那塊貌不起眼的小蛋糕說:“這塊最實惠,小巧典雅,一部分女孩子也挺喜歡這個”
老狼說:“我是買給自己吃的”
這回那個阿姨傻了眼,‘哦’了半天,說:“那這邊有散裝的,你們過來看看吧,一塊五一斤,很實惠”,臉上一副鄙夷的神色,意思是說:“你沒錢就來買這些一塊五一斤的吧!”
老狼忽然挺起腰,忍着痛,臉上就像是董存瑞炸碉堡時的表情,說:“我就要這個黑天鵝的,我兄弟說喜歡吃那兩隻黑天鵝”
老狼說這話的時候,心都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了,浩二在他背後感動到落淚。
直到我們提着黑天鵝走遠了,那個賣蛋糕的阿姨還在看着我們的背影,不知道她會說什麼,可能會說:“這幾個神經病”,又或者說:“年輕人就是有個性”。
接着,我們又上樓轉了轉,大抵也沒有感興趣的,服裝店裡的衣服大都是去年的底貨,今年的新款還沒上市;運動器械只適合於運動不適合買,兒童玩具店和我們又沒有什麼關係。
回來的時候,老狼提着那沉甸甸的黑天鵝蛋糕,說:“真他媽沉”
浩二問老狼:“你當時是那來的勇氣?”
老狼很後悔,說:“我當時只覺腦門上的血氣一衝,就像背後有一輛寶馬在追我,即使看到前面是紅燈,我也踩足油門衝過去,人可以很窮,但骨子裡卻絕不能貧窮”
四哥說:“老狼是個男人”
我說:“你這個月的生活費我包了”
老狼說:“但願你說的是真的”
浩二把頭扭向一處,說:“我沒聽到”
四哥也說:“我也沒聽到”
然後我們三個人把手臂搭在老狼的肩上,說:“你這個月的生活費我們包了”
我們笑作一團。
公交車上好多人都在看着我們,我們仍舊笑我們的,彷彿與這個世間無關。
老狼笑着說:“你們這些人真夠損的,我買的時候,你們也不勸勸我”
浩二說:“勸不住啊,人家說那邊有一塊五一斤的,你看都沒看一眼”
四哥說:“勸的住的是假意,勸不住的是真心”
老狼說:“四哥真是我們班的文藝委員,說出的話都文縐縐的,好像沒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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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其實我們就是一羣神經病,但神經的有個性”
老狼說:“神經病還有個性?”
我說:“神經病當然也有個性”
浩二說:“就是神經病的個性”
旁邊一個提着皮包的大叔看到我們這樣,忽然說了句:“年輕真好!”
老狼問:“爲什麼?”
車子一陣顛簸,待走穩了,那個大叔才說:“因爲只有年輕人才會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像我這個歲數,想說也不見得有興趣說”
那個大叔很快就到站了,他下車的時候,對我們說:“年輕人,再見!”
車子一路走過,我們都在回味他的那句話:“像我這個歲數,想說也不見得有興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