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陸夫人的房門,踱步走進去時,她人正躺在陽臺上的藤編躺椅上曬太陽休息。
她看見我時,笑容慈祥的朝我招手:“小靜啊,你來了。怎麼黑眼圈這麼深啊,是不是昨天因爲夏麗菁的事情,和阿言鬧情緒了?媽是過來人,不得不勸勸你幾句。這男人啊,不能吵,要哄。吵多了,只會越推越遠。”
我笑了笑,不說話。
因爲我越來越清楚,我跟陸言之間,不是夏麗菁的問題。而他有對我不夠坦誠,我對他不夠信任。
“對了,今天中午,我去你公司找你了。你的助理說,你午餐時間就離開公司了。你去哪了?”
我愣了愣。
爲了避開陸夫人,我確實晚了陸夫人十幾分鍾才離開西餐廳。等我回到公司的時候,助理確實說有個客戶來找我,不過沒留名字。當時我沒在意。現在一想,才知道這個客戶就是陸夫人。陸夫人應該是在西餐廳時起了疑,就開車去我公司驗證了下。
我在陸夫人對面的搖椅上坐下來,抿脣說,“媽,我就知道這個事情瞞不住你。今天下午我看夏麗菁匆匆出去,還以爲是和阿言約會,我想去捉姦的。我也沒想法她去見的人是媽,不是陸言。不好意思了,讓你看笑話了。”
陸夫人將目光轉到我臉上,寓意深長地說,“聞靜啊,媽今天喊你過來,最主要的還是想問你一句話,家和萬事興。你懂嗎?”
我怔滯幾秒,然後略微僵硬地點了點頭。
看我這樣的反應,陸夫人又咳嗽了好幾聲,才說,“我今天下午見夏麗菁也不是爲了什麼事情。而是我昨晚上想了一夜,就是想通了這個道理。你說,我一直記恨着過去的事情,記恨着她挑撥我兩個兒子的關係,記恨她害的老大斷了腿,又有什麼用?難得她現在和老大一條心,想和好。我這個當媽的要是一意孤行,不讓他們好,把這個家最後一點溫暖給折騰沒了,可怎麼辦啊。”
所以說,夏麗菁和陸夫人今天一頓飯的時間就已經達成了某個協議了?
我不動聲色地轉眸看向遠處的風景,心裡的驚濤駭浪卻是一定也沒少。一種危機隨時就要降臨的恐慌壓迫在我心頭。
陸夫人又咳了一聲,睥睨了我一眼,說,“小靜,你既然嫁給了阿言,做了陸家的兒媳婦就代表你和陸家有這個緣分。你父親爲了錢,做錯事情,我可以原諒。阿行如果哪裡做的不好,我希望你也能將心比心。如果誰非要割裂陸家,讓我兩個兒子手足相殘,我老太婆第一個不允許。”
這句話是勸勉,亦是一種警告。
我像是被蟄了一下,身體一個激靈,硬生生被驚出虛汗。
我斂眉,低下頭來,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陸言突然從外面推門進來。
他疾步走到陸夫人面前,聲音沉沉說,“媽,你找聞靜有什麼事情嗎?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帶她走了。”
“怎麼了?我才把人喊來這麼一會兒工夫,就把你給急的找我要人了?我是能把你媳婦給吃了,還是什麼?”
陸言冷硬的表情露出微微笑意,“哪裡的話,是陸心晴吵着要媽媽,我被煩的不行了,纔過來看看你們說完了沒有。”
“行了。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們走吧。”陸夫人臉色毫無波動,拍了拍我的手背,說,“聞靜啊,媽和你說的話,你再仔細琢磨琢磨。”
我摸不透陸夫人的心思,只能硬頭皮說,“好。”
我和陸言剛要走出陸夫人的房間,陸夫人又突然喊道,“對了。陸心雨這丫頭這幾天身體不舒服,雖然是成年人了,但到底也是沒媽的孩子。你這個做二嬸的,抽空多關心關心她。阿行是個男人,心粗的很,就知道亂塞藥品給女兒吃。明天週六了吧,你反正也不上班,就帶她去醫院看看,別小病拖成大病。”
不說我是陸心雨的二嬸,就說這幾天,都是她在幫我照顧陸心晴。現在她身體不舒服,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所以,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回到自己臥室時,陸言用一種古里古怪的語調和我說,“以後儘量別和我媽私底下說話。無論她讓你做什麼事情,你都和我說一聲,別擅自答應。知道嗎?”
我擡眸看他,“陸言,爲什麼我覺得你讓我像防賊一樣防着你媽?你和媽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陸言目光閃了閃,笑說,“哪裡有。只是我媽這個人一向都這樣,對兩個兒子都很好,但總會偏向弱勢的那個。小時候,我哥很出色,我爸爸和爺爺都看好他,我被他的光芒壓得喘不過氣。我媽就會多一份關愛給我。”
“這不好嗎?”我反問。
“沒什麼不好。只是我哥見了就不服氣,覺得我樣樣不如他,卻因爲年紀小,佔盡了便宜。我媽偏心我。現在,我哥被我弄出雨宸,算是一無所有,還身體殘疾,又離婚到現在。我媽現在又開始漸漸偏心他,你不覺得嗎?”
說實話,在更早之前,我也沒覺得陸夫人偏心陸行。但自從陸夫人開始生病,好像確實一直記掛着陸行,對陸言沒有往日的殷勤了。
難道陸夫人態度上的轉變,真如陸言說的那樣,只是習慣性偏心弱者?
我帶着疑問入睡,第二天我就睡了個大懶覺了。連陸言是什麼起牀的,都不知道。
我在吃早餐的時候,陸心晴突然跑過來,和我說今天是週六,她想去看電影,叫我帶她去。我想起昨天陸夫人的託付,搖頭拒絕說,“不行,你心雨姐姐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媽媽今天要開車帶她去醫院看病。沒時間帶你看電影。”
“心雨姐姐也是心臟生了病嗎?”陸心晴眨了眨眼睛,小臉蛋滿是着急,“和心晴一樣,也要住醫院掛鹽水幾天嗎?”
“不會啊。心雨姐姐只是最近腸胃不舒服,沒什麼力氣,媽媽要帶她去做個檢查。”我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臉,讓她放心。
“那我們送她看完醫生伯伯,然後下午一起看電影,不就可以了嗎?”
“可是一上午在醫院會很無聊的呀,你要是想走,媽媽可不能立馬帶你走,必須陪心雨姐姐檢查完了才能走哦。你要想好了,是和媽媽一塊出門,還是在家裡等媽媽回來。”
陸心晴正陷入痛苦的選擇中,陸夫人的聲音又從後頭響起,“讓心晴跟着去吧。我今天也要出門。家裡沒什麼人,她一個人在家,更呆不住了。”
陸夫人這麼說了,我自然也就點了點頭,吩咐傭人帶陸心晴回去換套出門的衣服,我就去敲陸心雨的房門了。
陸心雨一聽要去醫院檢查,就特別的慌,死活不肯去,簡直比陸心晴都像個害怕打針的小孩。
雖然陸夫人囑託我這個二嬸來照顧她,但我畢竟也只是個二嬸,不是媽。而她又不是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我其實也沒有權利強行要她做什麼。她不想去醫院,我也不能逼着她去。
但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卻發現她桌上擺着的藥袋子連打開都沒打開過。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昨天陸行拿給她的藥。
我走過去,看了看,都是一些胃藥,不算對症下藥的特別處方藥。基本上,是給懶人吃的。誰胃痛不想上醫院,就會買來吃。不痛了,就過去了。還痛,就會上醫院檢查。
難怪陸夫人說陸行這個當爸爸的心粗,買了這種藥,又不監督孩子吃藥。任由陸心雨一個人在屋裡睡了一天,都不知道進來問問她身體好點沒有。
看着陸心雨這孩子,我就不由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在舅媽家的那段日子裡,每次生病,我也是一個熬過去,扛過去的。不像江採菱,只是普通感冒都像得了不治之症,全家驚動。
我走到陸心雨的身邊,坐下,好言好語地勸了她好幾句。和她說身體是自己的,如何如何的心靈雞湯。
或許這些話,一般人聽來會覺得很酸,有毒。但是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很敏感。所以陸心雨聽的眼淚汪汪,最後拉開一點被子,特別信賴我一般,和我說出了她病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