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嫿到達丞相府時,胡丞相的狀況已經很差了。
她讓人將帶來的藥給了胡夫人,並叫她將藥給胡丞相服食了下去,而後才見胡丞相發黑的臉慢慢開始恢復正常了。
她這才上前讓人劃開了胡丞相的手腕,讓赤虹玉靠近,逼出了他體內的蠱蟲。
她猜得沒錯,朗月夏蘿是在威脅丞相府。
蠱蟲被逼出來後,胡丞相像是去了一口氣般,睜着眼睛就直挺挺倒在了牀上。
“這是怎麼了?”胡夫人嚇得眼淚已經出來了。
林錦嫿沒說話,拿了隨身帶來的銀針,開始施針,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疲累的慢慢拔出了銀針。等到最後一根銀針拔出來,胡丞相才喘回了這口氣。
胡夫人泣不成聲,林錦嫿默默退到後面,輕聲道:“藥我已經讓人拿了不少來,胡夫人若是得空,現在就把那些體內養着蠱蟲的人抓出來吧。”
“攝政王妃……”
胡丞相忽然開了口。
他看向林錦嫿,感激道:“此番你救我一命。”
“胡夫人已經給了回報。”林錦嫿淡淡淺笑:“不過今日之事,不必本妃說,胡丞相已經知道該怎麼處理。”
“嗯。”胡丞相轉過頭看着帳頂,神色沉沉:“南疆人野心勃勃,即便聯姻,南疆公主也決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南疆的動作不止這一點。”林錦嫿想了想,還是將南疆的事告訴了他:“南疆意欲侵吞蠻夷,若是真的吞下蠻夷,到時候要麼聯手西夏吞併錦朝,要麼聯合錦朝吞併西夏,不論哪樣,南疆都不能再小覷。”
胡丞相聽完,再看林錦嫿,原來以爲她不過是生的好看些,會些醫術,卻沒想到竟還有這等遠見,難道是攝政王告訴她的麼?
“下官明白了,等遲些,下官會親自去拜訪攝政王。”胡丞相勉強坐起身子才道。就算不爲兒子的私仇,也要爲西夏着想,不能讓南疆再壯大,否則遲早養虎爲患!
林錦嫿看他明白了,也不再多說,只朝胡夫人看了眼,輕笑:“夏妃邀夫人入宮,夫人不如藉口要照顧胡丞相推拒了。”
胡夫人頷首:“臣婦明白。”
林錦嫿不再多說,但能感受到手臂上的赤虹玉一直在持續發熱,想來這府裡朗月夏蘿控制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吧。
她脣角冷淡勾起,提步往外而去。
走出丞相府,墨月便在一側低聲道:“王妃,有人跟着。”
“多少?”
“十幾個。”墨月道。
“不急。”林錦嫿上了馬車後,沒有讓馬車回攝政王府,而是直接往南疆人所住的驛館而去,今日便是那羣南疆人回去的日子了。
馬車走的不快,跟着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等馬車轉彎入了一道巷子後,才咬着牙紛紛殺了上去。
可攝政王府的侍衛也其實吃素的,擡手便如切青瓜一般除掉兩個,嚇得後面的十來人猛地就頓住了身子。
但緊接着,一道詭異的笛聲便穿了來,而後一陣窸窣聲傳來,衆人便看到地面開始有黑色的蟲子爬了出來,混雜其中的還有蠱蟲。
墨月持劍看去,那羣人後面,一個黑衣女子正在吹着笛子,看着年紀不小,想來也是很成熟的蠱師了。
墨月當即道:“將她拿下!”
所有侍衛聽令,沒管地上的蟲子,直接朝那後面的人撲了來。
至於林錦嫿,現在早已不在馬車內了。
驛館門口,巫馬打算去宮裡請辭後便離開西夏,可才走出門,就看到一襲紅衣緩緩而來的女子。
這女子他見過的,那日她策馬出嫁,颯爽英姿,美豔絕倫。如今再看,依舊好看,渾身清冷疏離的氣質也更加讓人着迷。
他微微搖頭,才朝她笑道:“攝政王妃怎麼獨自來了,是不是迷路了?”
“難道巫馬將軍未曾聽笛聲麼?”林錦嫿面對他的調笑,面容絲毫不變,冷淡睨着他。西夏對蠱蟲的禁令雖不如錦朝那般嚴格,若是讓人知道南疆人敢利用蠱蟲大肆謀害人,怕是官府不追究,百姓們也不能容忍吧。
巫馬微微擰眉,一側的小廝已經聽到了空中那若有似無的笛聲,朝某個方向指了去,道:“將軍,是那個方向!”
巫馬面色微沉,看着林錦嫿,已經知道她來意不善,寒聲道:“攝政王妃獨自過來,就沒想過後果麼?這裡是驛館,周圍都沒人的……”
“巫馬將軍可知對本妃下手的後果?”
“那就試試……”他已經猜到她是要跟南疆做對了,直接飛身朝林錦嫿的脖子抓來,林錦嫿也準備好了藥只等他靠近,可就在巫馬的手碰到自己之前,便見一道黑影閃過,而後巫馬便毫無防備的被人打到了牆上,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
“本王的王妃,誰敢動?”趙懷琰冷漠睨着在場的人。
巫馬捂着心口勉強站起身來,皺起眉頭看着林錦嫿:“攝政王妃竟要以這等雕蟲小技算計我南疆麼?”
林錦嫿沒想到趙懷琰會來,詫異道:“王爺,你不是在處理宮中之事……”
“丞相府遭人下蠱謀害之事,本王已經知道了。”說罷,他身後跟來的侍衛直接抽出了聖旨,道:“巫馬接旨!”
巫馬面色微青,卻還是直直站着,道:“我是南疆子民,不跪西夏皇帝!”
那侍從淡漠掃了他一眼,直接打開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鑑於京都發生多起蠱蟲害人事件,人心惶惶,爲不對夏妃名譽造成損失,故留南疆使團暫留京都,等事情查清後,再行回國,欽賜!”
“什麼!”巫馬詫異擡頭,不讓他回南疆,這是要軟禁他麼?
“將軍未聽清的話,屬下可以再宣讀一遍。”侍從道。
巫馬微微咬牙,轉頭去看趙懷琰:“攝政王,你這是挑釁南疆?”
“若是挑釁,還能由着你們今日欺負本王王妃麼?”趙懷琰冷哼一聲。
巫馬越發覺得咬牙,他是想欺負林錦嫿,但根本還沒碰到她呢,而且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指不定還是她要算計自己呢。
正想着,便見林錦嫿身後的巷子裡有人跑了過來,還抓了十幾個人,最重要的時,跟來的侍衛好似都中了蠱蟲。
“王妃,我們被南疆的蠱師們偷襲了。”墨月也詫異了一下趙懷琰居然在,但還是照計劃大聲道。
“你們……”巫馬纔要開口,就聽林錦嫿道:“巫馬將軍,這些南疆人可是你們的人?”
巫馬自然不會認:“當然不是。我南疆此番來,只是和親的,絕不會謀害西夏的各位貴人!”
“是嗎?”
“當然。”巫馬寒聲道。
“那好。”林錦嫿脣角微揚,扭頭對墨月道:“這些人既不是南疆人,卻冒充南疆使團對本妃下毒手。全部拉去刑場,當衆斬首!”
巫馬拳頭緊握,但想到自己方纔說的話,愣是一個字也沒多說,眼睜睜看着那些個人全部被拖下去了。
趙懷琰這纔將林錦嫿送上了馬車,道:“你先回府。”
“好。”林錦嫿知道他還有事情處理,並不多問。等那些人被帶走後,這才叫人駕着馬車離開了。
等她一走,趙懷琰才冷冷吩咐了下去:“看住驛館,沒本王的吩咐,誰也不許踏出一步!”
說罷,轉身便走。
巫馬看他竟然如此不給臉還要軟禁自己,氣得當即怒喝道:“攝政王,你這是要跟南疆開戰!”
“南疆會爲了你一個區區小將軍跟西夏開戰麼?”趙懷琰淡漠問他。
巫馬沒說話,只道:“皇帝的聖旨裡,也並沒有說不許我們出驛館。”
“所以本王方纔才親自吩咐了,沒聽到麼?”
“你——!”巫馬氣得大喘了一口氣,才道:“你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知道就好。”趙懷琰冷漠說罷,直接轉身而去,任憑他在後面氣得跳腳也再沒理他。
但趙懷琰身邊的侍從們都知道,之所以會軟禁他,還不是因爲他對攝政王妃不敬。
南疆蠱師謀害攝政王妃,還被拉去刑場當衆斬首之事,很快便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了,而且就在當日,不能讓朗月夏蘿做皇后的流言便傳了出來。
皇宮中,朗月夏蘿暫住的宮裡氣氛冷到了極點。
一側侍女擔心道:“公主,怎麼辦,若是巫馬將軍回不去,京都民間又傳出這等聲音,皇后娘娘肯定奪不下那皇位了。”
“還不都怪朗月寒那個不爭氣的!”朗月夏蘿太過激動,直接猛地咳嗽了起來,原本就白的臉越發的煞白了。
她沉沉呼了口氣,才咬牙道:“去備轎輦,我要去見皇上。”這些事都是長孫祁燁開口吩咐一下的事,她不信他會不願意獨自坐穩這個位置,而是願意被趙懷琰在背後操控做個傀儡。
她剛要出去,就見伺候在外面的面生宮女走了進來,遞上了一個錦囊,道:“娘娘,這是定王殿下讓奴婢交給您的。”
“定王?”朗月夏蘿微微一怔,他不是已經離開京都了麼,難道還知道現在的事?
“殿下雖然離開京都,但不管是西夏的事,還是錦朝或南疆的,殿下都知道的很清楚。”宮女淺笑着道。
“你是他什麼人?”朗月夏蘿目光微冷。
宮女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奴婢不過是殿下手底下諸多眼線之一。”
朗月夏蘿這才接過了錦囊,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有一顆藥丸和一張信紙。
她打開信紙,看完裡面的內容,方纔還冷然的面色瞬間軟了下來,露出幾分笑意:“他居然這樣聰明。”他如此幫自己,是因爲也愛慕自己麼?
她想起一直放在荷包裡收着的他曾送給自己的桔梗,淺笑,纔跟來回話的宮女道:“你先退下吧。”
“殿下臨走前還吩咐過,讓娘娘您彆着急,該是您的,遲早是您的。”宮女看着她笑着說完,這才轉身走了。
她一走,那侍女纔不解問她:“公主,那定王說了什麼?”
朗月夏蘿的目光重回紙上,嘴角輕揚:“說了一件當年的事。”她沒想到,當年長孫祁燁竟然還遭遇過這些,以前雖也打聽到了一些,但想不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去備些安神湯來,再挑一套紅色繡鳳凰的長袍來。”她輕笑道。
“可是繡鳳凰的袍子……乃是皇后的服制。”侍女擔心道。
朗月夏蘿淺笑:”我不過是去驗證一下定王說的事是真是假罷了,去吧。”
侍女將信將疑,還是去準備了。
長孫祁燁現在還在宮殿裡看着奏章,這些奏章都是趙懷琰看過的,分了類,卻沒說如何處置,全部讓他自己拿主意。
曹蛟從外頭進來,見他還在看奏章,道:“皇上,有大臣在外面求見。”
“誰?”
“是禮部的大人。”曹蛟道。
長孫祁燁的手微緊,放下手裡的冊子冷漠道:“又是逼朕納妃麼?”
“是。”曹蛟說完,才小心翼翼道:“而且貴妃娘娘來信,讓您早些納妃,京城這些大臣們並不認可您,您若是不早些籠絡……”
“出去。”長孫祁燁寒聲打斷他的話。
曹蛟現在知道他的脾氣了,但仗着江貴妃,只越發躬身道:“娘娘是爲了您好。”
“朕讓你出去!”
“皇上,您不能再一意孤行,要爲以後長遠做打算啊。如今攝政王把控大局,不少大臣現在又是都只找攝政王,您若是繼續由着他這樣下去,這江山您遲早……”
“朕便是拱手送他又妨!”長孫祁燁的拳頭暗暗緊握。何止宮外的大臣,便是宮內的人也並不認可他這個皇上。這樣不被人重視的感覺,他已經體會幾十年了,早已麻木,但曹蛟口口聲聲都提到江貴妃,讓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是灰暗的,到死都要被江貴妃操控!
曹蛟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還要再開口,便見一道黑影走了過來。
他心中微微有些恐懼,還不等站直身子,脖子便被他一把抓住提了起來。
“對皇上不敬麼……”趙懷琰擡手將他扔在地上。
長孫祁燁看着冷漠的趙懷琰,手心微微鬆了些,便聽他道:“常青明日入宮。”
長孫祁燁眸光微動,常青沒有離開京城麼?
“他還活着?”
“一直在王府。”趙懷琰說完,才淡淡睨着他。
長孫祁燁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讓自己做決定,處不處置曹蛟。
曹蛟卻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道:“皇上,常青乃是江貴妃親自下旨將他趕出……”
“來人,即日起,廢除曹侍衛之職,逐出西夏,永不許入京。”長孫祁燁道。
曹蛟頓時傻了眼,他立即道:“皇上,屬下那是江貴妃娘娘吩咐……”
長孫祁燁眸子更加血紅,看向他的目光已經帶着殺氣:“朕的話,你們聽不到嗎!”
頓時一羣侍衛便涌了過來,上前便拖着曹蛟出去了。
“當斷則斷。爲君者,最忌優柔寡斷。”趙懷琰說罷,便轉身走了。
長孫祁燁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仍然記得趙傾死的時候,對於他的偏執,或者說趙傾這一輩子都把自己關在想要追逐他步伐的偏執裡。當初他還覺得趙傾愚蠢,可爲何他如今也有這樣的想法?趙懷琰是他同母異父的兄長,可他真的把自己當弟弟麼……
長孫祁燁將宮人都打發了出去,獨自一人轉過身看着父皇曾經站過的地方。他不明白,父皇爲何要做這樣的安排,他明明擔心西夏的皇位會落到趙懷琰手裡,卻又讓他成爲手握大權的攝政王。父皇,你到底想告訴兒臣什麼?
他眼眶酸澀,漠然看着這空蕩蕩的宮殿,心好似墜入空谷,不知道盡頭,沒有光亮。
“妾身見過皇上。”
朗月夏蘿的聲音傳來,長孫祁燁所有的情緒瞬間掩藏了起來,他沒有看她,只寒聲朝外道:“來人!”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立即走了進來行禮道:“皇上有何吩咐?”
“沒朕的吩咐,誰讓她進來的!”長孫祁燁寒聲道。
那幾個小太監微微一怔,紛紛跪了下來道:“是夏妃娘娘她……”
“來人,拖下去斬了!”他寒聲道。
那兩個小太監忙哭喊着求饒,朗月夏蘿也瞬間尷尬了起來,勉強笑着將安神湯端了過去,才笑道:“皇上何必生氣,妾身只是擔心您太過勞累……”
長孫祁燁瞥見她身上穿着的這套衣裳,記憶中的畫面猛然襲來。
那年他才六歲,他還記得皇后身邊總是喂他糖對他最好的宮女慘死在他面前。
他被關在一個無人的小房間裡,宮女的屍體就被放在他眼前,直到屍體腐爛,他看到成羣的老鼠啃噬她的臉、她的眼珠……
直到他看到宮外一身血紅鳳袍的皇后娘娘明明就在,卻忽視他的求救,冷漠離去……
直到那屍體發臭,直到他忘記了飢餓和恐懼,暈倒在那個他曾最喜歡的宮女腐敗的屍體旁邊……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將他吞噬。
他眼眸變得血紅,人卻失態的後退幾步,縮在了牆角:“不要,走開,走開——!”
他絕望大喊,他想求救,想求饒,想讓那個宮女不要死,可沒有人理他,只有成羣的老鼠一點點噬咬乾淨那屍體,還有他們告訴他,他被救出來時,嘴裡還有老鼠銜來的肉渣……
“啊——!”
他失了所有儀態,開始癲狂大叫,屋子裡的太監們都嚇壞了,朗月夏蘿卻冷淡勾起了脣角。
定王果然沒有說錯,當年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所以這纔是長孫祁燁這樣抗拒女人,這樣害怕老鼠,這樣害怕黑夜的原因麼?
她提步要走上去,便看到長孫祁燁更加失態了,這才勾起嘴角,對旁人冷淡吩咐道:“還愣着做什麼,請太醫。”
太監們連忙去了,這裡沒有長孫祁燁的親信,也不敢違背朗月夏蘿的話。
等人走的差不多後,她纔將之前長孫玄隱送來的藥丸慢慢放到了安神湯裡,上前死死抓住長孫祁燁的肩膀,柔聲笑道:“殿下,別怕,妾身在呢,喝下這碗安神湯就好了。”
長孫祁燁聽到她的聲音,卻恍惚只以爲是林錦嫿。
“阿慕……”他想起那盞晃動的燭光下她溫柔的臉,想起她護着自己時的冷靜堅毅,他的心開始慢慢定了下來,也不覺的張開了嘴去喝朗月夏蘿遞來的湯。
阿慕,我好害怕。
他好想開口把這句話告訴她,告訴她自己所有的恐懼,告訴她當年的不堪之事。
他察覺不到脖頸處一隻黑色的蠱蟲打算爬進去,只慢慢喝着摻了藥的安神湯,卻覺得身子越發燥熱起來。
朗月夏蘿看着一切進行的順利,眼底笑意更深,可就在那噬心蠱要被放進去之時,一道冷漠到仿若來自寒淵的聲音響起。
“你在做什麼?”
朗月夏蘿纔回頭,趙懷琰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迅速將蠱蟲收回,手裡的湯碗也落在了地上,可藥效已經開始發作,長孫祁燁的身子已經慢慢朝朗月夏蘿貼了過來。
朗月夏蘿鎮定下來,諷刺看着趙懷琰:”攝政王莫不是連本妃與皇上卿卿我我也要管?”
她話才說完,便聽長孫祁燁迷迷糊糊喊出了‘阿慕’二字。
趙懷琰面色淡漠,擡劍見割下了她一隻耳朵。
朗月夏蘿先是一愣,而後看着地上那隻血淋淋的耳朵,猛地就瞪大了眼睛捂着耳朵痛苦的喊了起來。
跟着朗月夏蘿的人也怔住了,便見趙懷琰渾身殺氣的將劍抵在而來朗月夏蘿的脖子上:“若再讓本王發現,便殺了你,滅了南疆。”
“你——”她不敢問他敢不敢,她知道趙懷琰一定會這麼做的。
她咬着牙,想到自己被割掉的耳朵,便恨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她不敢再留,即便長孫祁燁迷迷糊糊的還在往她身上爬。
趙懷琰冷漠將劍收回,擡手便拎起了長孫祁燁扔給了聞訊跟來的侍衛們懷裡:“帶下去泡在冷水裡,直到他清醒爲止。”
侍衛們都驚呆了,這是他對皇帝的方式麼?
可堂堂攝政王,也不是他們敢反駁的,立即就擡着長孫祁燁去裡間了。
朗月夏蘿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紅着眼睛陰冷看着趙懷琰:“你會後悔的。”
“本王已經後悔很多次了,但你這次,絕不在其列。滾。”
“你……”朗月夏蘿面色越發白的厲害,方纔她分明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她懷着滿心的不甘快速跑了出去,她身後的侍女也趕忙撿起她的耳朵跟了出去。
等她離開後,趙懷琰才朝長孫祁燁的方向看了眼,微微擰起眉頭。
林錦嫿是臨近傍晚被請過來的,見到趙懷琰時,她還覺得奇怪:“王爺怎麼忽然讓我進宮?”
“想你了。”趙懷琰看着她朝自己笑,明眸皓齒,讓人跟着心情也好了。
林錦嫿微微眯起眼,笑道:“王爺是有別的事吧。”
趙懷琰知道她素來猜得到自己的心思,只淺笑道:“我們在宮中暫住幾日。”
“因爲皇上麼?”她問道。
“嗯。”趙懷琰擡手揉揉她的腦袋,才道:“錦朝已經在積蓄兵力,很快我便不能顧及朝堂。”
“所以王爺希望皇上能儘快能獨當一面?”
“還是嫿兒聰明。”趙懷琰輕輕在她額頭一吻,才笑道。
林錦嫿瞧見周圍還有人看着呢,臉瞬間就紅了,嬌嗔着瞪了他一眼,才道:“王爺不如說說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他不絕不會特意接了自己來見長孫祁燁的,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趙懷琰將今日之事簡單說過後,才道:“讓你看看他體內可有蠱蟲。”
“嗯。”林錦嫿點點頭,正好裡面有人來報,說長孫祁燁已經醒了。
趙懷琰這才帶着林錦嫿一道進去了。
長孫祁燁躺在牀上,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時,還有些尷尬,畢竟自己被餵了媚藥,趙懷琰居然還看到了……
不過若不是他來了,後果一定會讓他痛不欲生,而且他也慶幸,發生這樣的事,他沒有把自己送去別的女人牀上,而只是把他丟到了冷水裡。
“皇上,攝政王夫婦求見。”小太監來道。
“夫婦?”
長孫祁燁皺起眉頭。
小太監點點頭:“正在外面候着呢。”
長孫祁燁微微咬牙,阿慕來做什麼,難道趙懷琰把今日只是也告訴她了?
他心裡有要見她的喜悅的,但更多的卻是尷尬和痛苦。他們雙宿雙飛,又何必還來掀起他心裡的波瀾?
“難道你要一輩子縮在殼裡?”
不等他開口,趙懷琰已經徑直走了進來。讓人通傳,是給他作爲皇帝的面子,但他既然猶猶豫豫,他乾脆就直接進來了。
長孫祁燁看到他,微微咬牙:“愛卿敢污衊朕,朕叛你個以下犯上之罪,誅你九族!”
“九族?”趙懷琰眉梢微挑。
長孫祁燁拳頭緊握,沒出聲,林錦嫿這才從趙懷琰身後走出來,規規矩矩給他行禮,輕聲道:“臣婦見過皇上。”
長孫祁燁看到她,她還是跟之前一樣,不,好似養的豐腴了些,紅色的衣裙很適合她,垂着的眸子不如以前面對自己時總帶着一股倔強,現在的她,恬靜而溫柔,好似春日裡的暖陽,只看一眼,心裡便好似開滿了花,佈滿了光。
趙懷琰看他目光直直,上前一步擋在了林錦嫿跟前,纔跟長孫祁燁道:“皇上好生休息,這幾日臣會攜王妃暫住宮中幾日,協助皇上處理政事。”
長孫祁燁聽到這話,微微一怔,擡眼看了看趙懷琰冷漠至極的臉,脣角反而溢出些許的笑意來。
林錦嫿也將手腕上的赤虹玉取了下來,讓公公遞給了他,才道:“此玉名爲赤虹玉,攜有蠱蟲之人靠近時,此玉便會發熱。”
“朕不需要……”
“就當皇上替嫿兒保存的。”趙懷琰說罷,看了眼一側伺候的太監:“皇上可用過晚膳了?”
“皇上說沒胃口……”太監也很惶恐。
“本王也沒用,去準備。”說罷,便跟林錦嫿道:“嫿兒先下去休息。”他能讓林錦嫿來已經不錯了,絕不會讓她再陪長孫祁燁吃飯的。
林錦嫿看着他小心眼的樣子,彎起眼睛,立即行了禮便退下了,留他們兩兄弟在屋裡大眼瞪小眼。
出了勤政殿,墨月跟在一側才道:“沒想到那夏妃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她來西夏本就野心勃勃,如今知道了皇上的弱點,自然會抓緊機會,只是她沒想到,這皇宮早已被懷琰掌控在手了。”林錦嫿淺淺笑着,若是懷琰稍稍去遲了一步,後果真就是不堪設想了。若是長孫祁燁被朗月夏蘿控制,且不論西夏,首當其衝被處決的,就是懷琰跟自己。保護長孫祁燁,其實也是保護自己,但她知道懷琰的性子,外冷內熱。
想到這裡,她脣角微微揚起,看天天邊斜斜掛着一輪彎月,心情也越發好了起來。
不過今兒晚上趙懷琰卻是沒能回來,被長孫祁燁用各種理由給留下了。
林錦嫿獨守空閨,倒也覺得清靜。
不過第二日一早,一直沒動靜的弦月纔去了勤政殿。
長孫祁燁才收拾好準備去上朝,趙懷琰坐在一側的凳子上閉目養神,她來時,眼睛也未睜開。
弦月也沒看他,走到長孫祁燁跟前後才道:“此番來,想求皇上成全弦月一件事。”
“何事?”長孫弦月看她的目光微冷。
“請皇上賜下弦月與赫連璟的婚事。”弦月餘光能瞥見趙懷琰,可他即便聽到自己說這樣的話,依舊絲毫反應都沒有。他果然從不曾喜歡過自己麼,一丁點都沒有……
她心中愈發涼了,卻也更加決心要嫁給赫連璟。
她要奪下這天下,成爲高高在上的女帝,讓所有薄倖男人皆成爲她的裙下臣!
長孫祁燁見趙懷琰沒有反應,也知道赫連璟素來愛慕弦月,未曾多猶豫:“朕會下旨。”
“多謝皇上。”弦月行禮,轉身要走時,才轉頭看他道:“父皇臨終前,最擔心的是什麼,皇上不會不知道吧。”
長孫祁燁自然知道,父皇最擔心趙懷琰奪了西夏江山,可他會嗎?他若是真要奪西夏,早就動手了。
弦月輕輕一笑:“也是,皇上自然不信,畢竟現在攝政王一心在爲皇上辦事,畢竟他離開西夏,就無處可去了呢。”
趙懷琰這才淡淡睜開眼睛,起了身看着她,道:“說完了?”
弦月咬牙。
“該上朝了。”趙懷琰淡淡道。
長孫祁燁看了眼弦月,提步往前而去,而趙懷琰也跟在他身側淡定而去。
“趙懷琰!”弦月寒聲喊他。
他腳步微微停住,卻是頭也未回。
“下次再見,你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說罷,提步而去。
弦月卻是覺得身子都軟了,一筆勾銷,意思是再不想跟她有任何聯繫嗎?趙懷琰,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一文不值麼!
宮女看她臉色微白,上前扶着她關切道:“公主,您沒事吧。”
弦月冷冷一笑,冷漠揮開宮女的手,背脊挺直,下巴漠然擡起。一筆勾銷也好,無情,纔是最大的利器!
朝堂上,賜婚的聖旨便已經宣讀了。
赫連璟即便早就知道,在聽到的時候,一顆心還是覺得空落落的,沒有任何的興奮,即便下朝後,不少的人來恭賀,他連笑都似乎變得勉強起來。
他下朝後,直奔長樂公主府,手裡拎着兩壇酒,可後門口已經關得嚴嚴實實了,他翻牆進去,迎來的只是裡面守着的護衛。
“我來尋墨雪。”他笑眯眯道。
“雪姑娘已經去攝政王府的。”侍從們認得他是赫連將軍,也都收起了劍。
赫連璟聽罷,心裡那一絲絲的痛楚慢慢傳來,卻只笑笑,轉身上了對面的屋頂,一人喝完了兩壇的酒。
按照弦月的意思,從下聖旨到婚期,不過三日的時間。
赫連璟這三日不必上朝,在家準備婚事即可,可他卻奇奇怪怪的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外人只以爲他是高興得如此的,倒也沒多問。
常青終於如願以償的入了宮,本來打算做太監貼身服侍,被墨月暴打一頓後,老老實實做了侍衛統領。
不過這裡的事傳到皇陵時,卻只引來江貴妃一聲諷刺冷笑。
“他竟然如此脆弱,到了如今,看到以前的事竟還會被嚇成這樣?”她一身素衣跪坐在宗祠裡,冷笑。
一側的嬤嬤低聲道:“可是娘娘,現在那夏妃非但不聽您吩咐,還想趁着您不在的這段時間拿捏皇上,可怎麼辦纔好?”
“不着急,現在趙懷琰還在宮裡護着他呢。本妃倒沒想到,他們兄弟居然能如此和平的相處,倒也好,他們的兄弟情越深,祁燁的皇位便坐的越穩。”她冷笑着說完,擡眼看着皇帝的靈位,眸色清寒:“皇上最終要防的,也只是我而已,不過他到底心軟,沒能殺了我。”說罷,她扶着嬤嬤的手慢慢起了身,才道;“錦朝如何了?”
“您放心,錦朝皇帝已經準備發兵了,此番領兵的乃是重新回到錦朝的景王趙闞。”
“區區趙闞而已……”
“那您的意思是,讓攝政王去迎戰?”嬤嬤問道。
江貴妃淡漠一笑:“除了他,還能有誰?本妃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錦朝皇帝那張震驚又絕望的臉了,等他看到親兒子滅了他的國,搶走了他引以爲傲的江山時,一定十分痛苦。”她哈哈大笑起來,彷彿十分痛快。
嬤嬤在一側看着,沒出聲,可她作爲一個旁觀人,總覺得娘娘對那錦朝皇帝並非只有恨意。
但她們都知道的是,口口聲聲說着深愛當年茵嬪的皇帝,卻是真正的冷漠,也是真的恨現在的江妃。
他坐在龍椅上,看着底下站着的蔣青書,冷笑道:“蔣大人親自去召回徐泊山都沒能抓到人?”
“下官無能,請皇上責罰。”蔣青書跪在地上道。
皇帝沉默看了他半晌,也只揮揮手:“罷了,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青年才俊,往後大有可爲,你也不可能爲了救一個與你無關的人,而來犯欺君之罪,對嗎?”
“臣自當效忠皇上!”蔣青書冷靜的跪伏在地上道。
“好了,退下吧。”皇帝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蔣青書這才行了禮退了出來。
出來時,看到正等在外面的熊霖雨,立即行了禮。
熊霖雨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步進去了。
蔣青書看着她冷清的臉,由一羣人扶着緩緩走了進去,心裡也隨之生出幾分悲涼。入了這金絲籠,到死怕是都出不去了。不過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呢?聽說她在京都的經歷十分的兇險,不過她那樣聰明的女子,總能化險爲夷,現在一定陪在趙懷琰身邊,過着幸福的日子吧。
熊霖雨進去之前,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一切能走出這皇宮的人,她都羨慕。
“怎麼了?”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寒聲問道。
“臣妾瞧見宮裡那塊琉璃瓦,很好看。”她輕聲說完,轉過身朝他行了禮。
皇帝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以前覺得她極爲像德妃,可現在看來,哪裡都不像了,彷彿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只有一具空殼。
可空殼也沒有關係,只要她能生下孩子!
“皇上,景王殿下求見!”
外面有人來報。
皇帝直接讓他進來了,看到他面容鎮定,冷淡笑道:“闞兒來見父皇,是有何事?”
趙闞行過禮後,才道:“兒臣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一定能順利拿回西夏奪走的十六座城池!”
“什麼辦法?”
“在邊關,現在還藏着兩個人……不,應該說還藏着一家人。”趙闞輕笑道。
皇帝危險的眯起眼睛盯着他:“何人?”
“林家人!”趙闞淺笑道。若不是那人送了消息來告訴他,他還真不知道,一直遍尋不得的林麓之父子居然就藏在邊關,而且手裡還有兵!
皇帝一聽‘林家人’三個字,當即坐直了身子:“這等叛逆居然就藏在錦朝,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趙闞拱手,寒聲道:“兒臣願意帶兵圍剿,活捉林家父子!”只要抓住林家人,他不信趙懷琰還能卯足力氣來跟錦朝對抗。
就是他敢,那林錦嫿敢以自己父兄的性命做賭注麼?她絕對不敢的……
想到這裡,趙闞的嘴角才揚了起來。說起來,真是好久不見她了呢,不知道下次再見,會不會是她哭着來求自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