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蒙的鐵甲騎兵已經靠近了仙霞山口,再度接到探子來報:“大王抓了姮娥的母親榮阿氏,聽說榮阿氏和那妖怪是有勾結的,如今正在僵持。”副將聞聽消息,忙向逢蒙建議:“將軍,我們已經抓獲妖女,快去解大王之圍吧!”逢蒙擺擺手,卻令全軍停止前進:“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行動。”他只帶了副將一人,爬上附近的高處,此處對山下戰局一目瞭然。
他們看到后羿以榮阿氏試圖鉗制楊戩,副將道:“將軍爲何停止前進?眼下是大好時機,我們大軍衝殺過去,正好能從背後殺妖怪一個措手不及。”逢蒙微笑道:“稍安勿躁,局勢還不明朗,誰是贏家說不準。”副將愕然道:“我們在此旁觀,萬一大王有險,會不會來不及施救?”逢蒙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輕輕吐出兩個字:不會。
后羿抽出繩索,就要來捆楊戩。楊戩道:“等等,你先放了她,我自會讓你捆綁。”后羿不以爲然地點點頭:“好。”真的命手下解開了榮阿氏,楊戩依舊不太放心:“你必須保證她的安全,不再爲難她。”后羿笑道:“沒問題,我絕對不會再傷害她,現在,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回家去,喏,本大王的話你信不過麼?”
楊戩冷哼:“我的確信不過。”后羿卻顯得很大度,並沒生氣:“你信不過我,那你信得過誰呢?”楊戩想了想:“除非你當着這裡所有人的面,頒佈釋放她的法令,讓所有人做個見證。”后羿爽氣地說:“這有何難。”他毫不費力地大聲道:“有窮氏后羿令,只要妖怪束手就擒,即刻釋放榮阿氏,再不追究。大家都聽見了麼?”“謹遵大王令!”一片整齊的回答。唯有榮阿氏跳腳急道:“他們說話全都跟放屁一樣,你不能信呀!”
后羿狠狠地瞪了榮阿氏一眼:“放你走了,還敢囉嗦!快滾!”榮阿氏被幾個部落男人驅趕着,只好獨自離開。楊戩見后羿果然放了她,尋思在場幾百個人都聽見了,后羿是有窮國首領,焉能出爾反爾。后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有信,你也要有信,怎麼樣?”
陪着逢蒙在高處暗中察看的副將此時疑惑地說:“這個年輕人不像妖怪啊,我看倒像個正經的讀書人,他一定不是大王的對手。”逢蒙依舊不緊不慢:“未必。”
獨自在軍帳中的姮娥坐立不安,逢蒙不知去了哪裡,外面的形勢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她悄悄掀起軍帳一角,外面幾個衛兵老老實實地在站崗,她觀察了一陣子,其中有個衛兵年紀尚輕,看起來樸實憨厚。她向他招了招手。衛兵見是將軍的準夫人喚他,連忙奔過來。
姮娥把他叫進軍帳,焦急地問:“將軍在哪裡?”衛兵遲疑答道:“將軍勘察敵情去了,在哪裡……嗯,軍機事宜,沒有將軍的命令,小的不能說。”姮娥沒有再追問,反讚揚他道:“你能嚴守機密,怪不得將軍特別看重你。”衛兵驚訝地擡起頭:“將軍他看重我?”姮娥笑道:“是呀,將軍臨走時特別指着你對我說,他不在時,如遇急事可以找你。這不是看重是什麼。”
這個衛兵自參軍以來,感覺將軍連正眼都沒瞧過自己,聽到姮娥的話,不禁激動萬分:“既然將軍有言在先,姑娘有事儘管吩咐,小的一定盡力。”姮娥面露不安,嘆息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我見不到將軍,心裡七上八下,替他擔心。大軍停止不前,莫非遇到了敵人?”衛兵道:“不是我們遇到了敵人,是大王遇到了妖怪,這個妖怪有法術,竟然把大王打敗了。”姮娥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他說的妖怪必是楊戩:“那後來呢,妖怪走了嗎?”
衛兵悄聲道:“我聽說大王抓了妖女的母親榮阿氏,那個榮阿氏跟妖怪是一夥的,妖怪見同夥被抓,就不敢亂來了。”姮娥一下子面色慘白,什麼?娘被后羿抓了?還威脅楊戩?她連聲音都有些哆嗦了:“現在……現在怎麼樣了?”衛兵搖搖頭,以爲她是替將軍急的,勸慰道:“現在情況我不知道,將軍讓我們停在這裡沒有和妖怪照面,我們是安全的。”姮娥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見到逢蒙,她忽然捂着胸口痛苦地歪倒下去,衛兵嚇壞了:“姑娘,你怎麼了?”姮娥喘息道:“我……我被妖怪驚的……突然心口好疼……大概過去的心痛病犯了。”衛兵慌忙將她扶到椅子上:“姑娘歇歇,我這就去找將軍!”
一條繩索自後羿手中飛出,爲了榮阿氏的安全,楊戩沒有閃避,奇怪,那根繩索竟像有生命一般,一挨近他的身子,就像被他吸附,死死地將他全身上下繞了幾圈,他暗暗心驚,這不是普通的繩子!只聽后羿冷冷道:“天帝曾賜我三件寶物:神弓、金劍和捆仙索,你如今三樣都試過了。這條繩子,對於凡人來說,和普通的繩子沒有兩樣,但對於有法術的人就不一樣了,它會像吸血的蝙蝠一樣牢牢地粘住你!”
楊戩試着運功,果然,這繩子不僅分毫未鬆,反而勒得更緊了。后羿使個眼色,幾個部落男人一擁而上,抓住了剛走出不遠的榮阿氏,又將她推了回來,楊戩大驚:“你們,你們幹什麼?”后羿放聲大笑:“小子,你想跟本王鬥,太嫩了!不妨告訴你,我根本不需要你帶路去找姮娥,我的飛鷹傳書已經沿途佈下天羅地網,只要她落地,就無路可逃。我這個局,就是專門爲你而設的,榮阿氏這個又臭又硬的女人,居然可以用來對付你,我倒是沒想到。”他突然回身一劍,刺穿了榮阿氏的肩胛……
楊戩又驚又怒:“你剛纔已經下令釋放她,幾百個人都做了見證,你怎麼不講信用?”后羿嘖嘖奇道:“有此事麼?”他轉頭問衆人,“你們都聽見本大王說過要放了這個妖婦嗎?”人羣異口同聲:“我等不曾聽見!恭喜大王擒獲妖怪!”
楊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謊言,而且是集體堂而皇之地說謊,在他的生活辭典裡是完全陌生的、不可思議的,后羿高興地看着自己的戰果,楊戩越是震驚,他越是得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己可以一劍殺了他,但那太便宜他,一定要讓他受盡折磨而死。他瞥了一眼榮阿氏,媽的,都是這個女人壞事,敢縱容女兒勾結外人逃跑,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大王,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后羿一劍挑開了榮阿氏的衣衫,肩胛的血順着她的皮膚流下來,觸目驚心。后羿笑道:“武士們,這個妖婦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有幾分姿色,大家搜山辛苦了,就賞給你們樂一樂吧!”武士都鬨笑起來,便有幾個走上前來,輕佻地揉搓着榮阿氏的胸脯,榮阿氏被抓住無法掙扎,羞憤大叫。
“你們這些畜生,快住手!”楊戩悲憤滿腔,厲聲痛呼,可是,人們似乎暫時遺忘了他,幾百個男人,都沉浸在變態地圍觀的興奮中。楊戩運起法力,拼命想衝開繩索的束縛,卻掙扎不脫。
聽衛兵報告說姮娥突發隱疾,逢蒙心急火燎地趕回大帳。姮娥咚地一聲向他跪下了,泣不成聲:“將軍,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發兵救救她!”逢蒙慌忙蹲下身子去扶她,她卻不肯起來,只是哭着求他。逢蒙嘆道:“我沒將這個消息告訴你,就是怕你傷心着急。你聽我說,我何嘗不想幫你,可是現在,你娘在後羿手裡,就算我願意爲你造反,但是憑我對大王的瞭解,我兵馬一動,第一個死的就會是你娘,你明白嗎?”
逢蒙說的不無道理,姮娥爬起身,不顧一切地往外跑,逢蒙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麼去?”姮娥哭道:“時間來不及了,給我一匹快馬,把我交給后羿,他抓到我,也許就不會殺我娘了!”逢蒙並不鬆手:“你冷靜點,別說傻話,你出去的話,正好自投羅網,你娘要是看到你被抓,她會比自己死了還難受!”
這時,帳外又傳來衛兵急匆匆的報告:“將軍,有最新情況!”逢蒙捂住姮娥的嘴,沉聲道:“就在外面說。”衛兵道:“大王假意釋放榮阿氏,那個妖怪信以爲真,如今被大王用天賜的寶貝捆仙索捆住了。”
聞聽此言,姮娥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她死命掙扎:“快放開我,讓我出去!”逢蒙緊緊摟住她:“不,我不會把你交給后羿的,我會保護你!”姮娥絕望地哭喊,卻被逢蒙捂住嘴,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讓我和他們死在一起……”她的力氣如何比得過逢蒙,任是她將逢蒙的手指都咬出了血,逢蒙都沒有鬆勁。姮娥終於虛脫地暈厥過去。逢蒙沒有喚醒她,反而點了她的昏穴,讓她安靜會吧,眼下的局勢,她不知道或許更好。他不敢離開大帳,怕姮娥有失,他命士兵快馬接力,將前方情況隨時速報。
欣賞着榮阿氏受辱的痛苦和楊戩徒勞的努力,后羿心中充滿報復後的欣快,他相信,很快就會有姮娥被抓獲獻上的好消息,這事就圓滿落幕了。忽然,****停止了,剛剛抓住榮阿氏的幾個部落男人驚惶地退了開去,結結巴巴地報告:“大王,我們還沒……沒開始呢,這個妖婦……自己撞到刀尖上自盡了……”
幾個男人鬆開手,榮阿氏倒在地上,已然氣絕身亡。后羿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如此剛烈,爲了不受辱,寧願自殺。剛纔的欣快感頓時無影無蹤,他氣急敗壞地大罵起來:“一羣無用的東西,連個女人都不會玩!”
楊戩的思緒停止了,停止在另一個飄渺的地方,那個地方與眼前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已經無法分辨了,是父親,他清瘦的身體就這樣無聲息地在他眼前倒下,猶自以保護者的姿態張開雙臂,是哥哥,他山一樣健壯的骨骼就這樣在他眼前斷裂,大睜着不甘的雙目,他又一次看見了,就發生在眼前,就在這羣鬨笑着的人羣中,父親、哥哥、大嬸就這樣倒下了,似乎有無數的人從他們身上踩過、踩過……
后羿一劍扎進了死去的榮阿氏的胸口,切齒罵道:“臭婆娘攪老子的興,敢尋死,別以爲死就得便宜了。”他的劍尖拔出來時,挑着一顆鮮紅的心。楊戩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顆心,所有的聲音他都聽不見了,所有的面孔都已模糊……
驀地崩裂般的巨響,后羿突然看到無數斷開的樹木和飛起的石頭向他撲面而來,他本能地掩面迅速向後退去,只聽得耳畔聲聲慘呼,當他終於站穩腳跟,他驚恐地發現,他的面前是一片伏屍,剛纔的幾百武士轉眼間不剩幾個了……
楊戩正從伏屍堆裡向他們走過來,斷成數截的捆仙索被他像撒紙錢一樣扔向空中。白衣少年雙目赤紅,面無表情,幾個僥倖未死的武士從屍體堆裡掙扎地爬起來,見少年逼近,如見鬼魅,驚慌地向前逃命,少年彈指之間,武士已橫屍草地,而少年卻看都不向屍體看一眼,冷酷的聲音彷彿自地底傳出:“你們都要爲她償命,一個也跑不了。”
不要說后羿瞠目結舌,三界內也沒有幾個會認識這種扭轉乾坤的法力,因爲能掌握它的,三界內曾經唯有一人,就是元始天尊。雖然楊戩還未將九轉玄功全部修完,但第一次被激發出來,已足令山河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