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予安看我的眼神晦澀難懂,我這樣先斬後奏他一定氣壞了。
我不敢去再看他,轉頭對徐雪媛道:“養父女關係都不成立,徐阿姨擔心的事就更不可能有了,阿姨儘管放一百個心。”
鄭宏國“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徐雪媛卻道:“那你和小安到底算什麼呢?他是要結婚的人了,身邊跟着個年輕女孩子影響不好。就算你們是清清白白的,媒體也會胡說八道。所以爲了鄭家考慮,我們希望你最好離開x市。如果你需要錢,我們可以資助你。”
徐雪媛比林昕蓉高了好幾個段位,三言兩語就把我繞進了死衚衕:你來報恩是吧?給恩人抹黑這種事你總不能幹吧?請你離開好了,沒錢我們可以資助你。
我要是再賴在鄭予安身邊,她就有充分理由煽動鄭宏國,讓鄭宏國疏遠鄭予安。
我不能離開x市,我也不能讓她如願:“這個我實在不能答應徐阿姨。”
徐雪媛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仍舊是溫柔長輩的語氣:“小月,你有什麼爲難的地方儘管告訴我們。”
我繼續道:“因爲我正在交往的男生就是x市人,徐阿姨該不會爲了一點沒有發生的流言就拆散我們吧?”
徐雪媛有些驚訝,脫口問道:“你男朋友是……?”
“是我。”
秦維泰的聲音出現在門口,連我也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你怎麼進來的?”
我提防地看着他:他冒出的這樣及時,不知道在門口蹲了多久,剛纔的事情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秦維泰還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孔,手裡還捧了一大束康乃馨。
他禮貌地向鄭宏國和徐雪媛問了好,這纔回答我的問題:“你生病了,作爲男朋友過來探望不是很正常麼。至於我怎麼進來的嘛……”他指了指已經敞開的大門:“我看你們門沒鎖好,擔心出事就直接進來了。”
有理有據,找不着漏洞。我只好笑着向徐雪媛他們介紹秦維泰:“鄭伯伯徐阿姨應該也認識,他叫秦維泰。”
徐雪媛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臉上卻堆着得體的笑容:“當然認識了,小泰,代我和你鄭伯伯向你爸爸媽媽問好啊。”
寒暄了幾句之後,鄭宏國有些疲憊,和徐雪媛一起回老宅去了,只剩下我、鄭予安和秦維泰三人。
秦維泰舉了舉手裡的花,道:“小月牙,家裡的花瓶在哪,我去把花插起來。”
我還沒說話,鄭予安就道:“交給我吧。”
自從秦維泰出現,我就沒敢看鄭予安的臉色。我怕他臉色太臭太嚇人,又怕他對秦維泰的出現毫無反應。
這會兒藉着他說話的機會我偷偷瞟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十分正常,對待秦維泰的態度就像是面對一個普通陌生人一樣。
我心裡的滋味頓時變得又澀又苦。
鄭予安抱着花瓶去衛生間接水,秦維泰趁機問我:“小月牙,我來得這樣及時,你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感謝?”
我千防萬防就是怕他來鄭宅,結果他還是跑來了,趕走徐雪媛不假,卻讓鄭予安離我又遠了一步。
我有氣無力地問他:“你怎麼會知道我生病的事?”
“昨晚打電話時聽出來了。”
“那你昨晚幹嘛不和我說?”
“說了我今天還能見到你嗎?”秦維泰眼神瞭然:“既然要裝情侶,哪有女朋友生病,男朋友卻不聞不問的呢?小月牙,你的劇本功力不過關。”
他聲音太大,我怕鄭予安聽見,趕忙去堵他的嘴:“你小聲點,被予安聽見怎麼辦?”
他沒有躲開被我捂了個結結實實,眼中的笑意卻沒有減退,分明就是想看我驚慌失措的笑話。
我無奈道:“被你這麼一攪,追求戲結束,準備拍情侶戲吧。”
“錯了,”他一本正經地申辯道:“我是你男朋友可是你自己親口先說,我明明是救場的好人,怎麼就變成攪局的壞人了呢?”
我拆東牆補西牆,搬石頭時還砸到自己的腳,有苦說不出:“你說的對,剛纔的事多謝你幫忙。”
“不用謝,我們是協議合作伙伴嘛。不過,”秦維泰眼珠一轉,委屈地撅起嘴:“你剛纔冤枉我的事要怎麼算?溫馨提示,我的內心可是十分受傷。”
他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樣,落在我的眼裡就是東施效顰,看得我腦袋痛,但是這事我不給個說法他今天怕是要賴在鄭宅了。
我立刻端正態度,“啪”的一個九十度鞠躬:“對不起,我說錯了。”
“哎,不用這麼誇張。”秦維泰趕緊伸手把我扶起來。
他剛握住我手臂,突然人就失去平衡,身體向後倒去,我被他拉得站不住也跟着倒下去,正好摔在他的胸口上。
“鄭新月,你在幹什麼?”
我扭頭一看,好巧不巧鄭予安剛好端着花瓶回來,此刻正皺着眉看着我。
中國有句俗語叫“黃泥巴落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我這一刻終於理解了它其中的悲催意味。
明明是個意外,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和他解釋清楚: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只是普通的摔倒。
我手忙腳亂地從秦維泰身上爬起來,中間幾次命中他有苦難言的部位,惹得他慘叫連連。
終於站起來之後,我趕緊向鄭予安解釋:“沒什麼。”
鄭予安的臉色已經黑成鍋底,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把花瓶放在入門處的鞋櫃上,對我道:“臥室不能擺花,放這裡進出都能看見。”
我點頭:“知道了。”
鄭予安給的理由很充分,秦維泰也不好抗議。他癱在沙發上,眼神在我和鄭予安之間來回溜。
他眼睛太毒,我怕他看出什麼來,趕緊拉他:“你這樣躺着跟犯罪現場似的,趕緊起來吧。”
秦維泰像攤軟泥似的賴着不肯動:“哎呀,我受傷了,要親親才能起來。”
我立刻扔掉他的手:“那你還是躺着吧。”
我不想和他糾纏,回頭去找鄭予安,卻發現鄭予安已經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客廳。
秦維泰還躺在沙發上哼哼唧唧,我在他旁邊坐下,道:“起來吧,看戲的人已經走了。”
秦維泰一個打挺坐起來:“小月牙,我的演技能得多少分?”
“一百分,拿去驕傲吧。”他剛纔摔倒得太突然,我不太相信是偶然:“你剛纔怎麼突然摔倒了?該不會是看到予安來了故意的吧?”
秦維泰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蹲在地毯上仔細找着什麼,最後邀功似的舉起一小塊碎瓷片道:“是它把我絆倒的。”
我已經收拾過地毯了,這一塊大約是漏網之魚。他的表情又挺認真,我一時分辨不出真假,不好再質疑他:“是我疏忽了,害你摔倒不好意思。”
瓷片在秦維泰靈活的手指間來回翻轉,他嘆了口氣道:“小月牙,這是你第二次冤枉我,還懷疑我故意搗亂,我比上次還難過。”
和他比演技、比心思,我都比不過,所以我連辯解的過程都省略掉,直接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我心裡還在擔心鄭予安生氣,沒有心情和秦維泰糾纏,乾脆問道:“維泰哥,你是開車來的吧?”
秦維泰挑了挑眉:“怎麼了?心情不痛快想去兜風麼?”
我搖頭:“我今天有課,不方便招待你,既然你是開車來的,我就不送了。”
秦維泰被我這直白的送客方式驚到,苦笑着搖頭:“好吧,明天見。”
說完飽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別再爽約。”
我舉手發誓:“保證不爽約。”
得了我的允諾,他這才滿意地站起身來。
我把他送出大門,回到客廳正好看見鄭予安拿着筆記本下來。
他看我一個人站在門口有些奇怪:“秦家那小子呢?”
“回家了。”我嗔怪地看着他:“他有名字,叫秦維泰,你幹嘛老是那小子那小子的稱呼他啊。”
誰知我這麼一說,鄭予安的臉色又變難看了,他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不再理我。
我知道是我今天先斬後奏惹他生氣了,趕緊厚着臉皮湊了上去:“予安,你還在生氣麼?”
鄭予安眼睛緊盯着屏幕,依舊不理我。
我和他擺事實講道理:“鄭伯伯年級大了,生氣對他身體傷害大,我們何必和他硬碰硬。爸爸只有一個,如果真的把他氣出問題了,難過的還是你啊。”
鄭予安從屏幕上挪開視線,深深地看着我:“你想和我撇清關係?”
“我沒有。”
他突然伸手把我摟進懷裡:“你想搬出去住就搬出去吧,但是終止我們收養關係這事我不能答應你。將來你嫁進秦家,有鄭家養女的身份,那些長輩纔不會爲難你。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會幫你處理。”
又是這樣的溫柔,我心裡又甜又苦:“我沒想嫁秦維泰,我……”
我很想告訴他,我和秦維泰是在演戲,臨到舌尖又給咽回肚子裡。
他現在一心認爲是我沒談過戀愛把崇拜當愛情,一旦他知道我對他還有企圖,他一定會把我推得遠遠的,然後繼續替我安排相親。
我把臉埋進他懷裡:“我還想多陪你幾年,纔不要結婚。再說了,我要趁着年輕努力拼搏,成爲豪門,這樣我想嫁誰就嫁誰,誰家長輩也沒資格刁難我,對吧?”
鄭予安聽完我的話,眼角堆滿笑紋,擡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有志氣,不愧是我鄭予安的女兒!”
“……”我嘆了口氣,放棄爭辯。總有一天我會聽到他說:“不愧是我鄭予安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