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顧晨城的眼中閃着火光,嘴脣抿成一條堅硬的直線。
此刻不知道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別的什麼情緒,他的貓兒眼瞪得很圓,眼圈泛着紅。他的皮膚白皙,眼圈一紅就特別明顯,看起來格外惹人心疼。
“鄭新月,”顧晨城重新開口問道:“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這個人朋友義氣大過天,現在夾在中間兩頭爲難,居然向我這個被他罵成豬的人求助,x市橫着走的小霸王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呢?
可是秦維羅確實是被鄭予赫殺死的,秦維泰和鄭家的矛盾幾乎不可能調和。我望着他痛苦的模樣,心裡似乎被針來回扎着:“晨城,你和維泰哥是好兄弟,這種時候你還是站他那邊吧。”
顧晨城的眼睛瞪得更圓了:“那你呢?”
我仔細盤算着,顧家加秦家對付一個鄭家勝算絕對大於百分之五十。我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如果顧家能夠不出手……更好。”
“鄭、新、月。”這三個字是從顧晨城的牙縫裡擠出來的,他一把把我按在座椅上:“你特麼把老子當什麼了?”
顧晨城的臉離我只有幾釐米遠,夾雜着酒氣的呼吸撲打在我的臉上。我驚訝地看着他:“晨城,你喝酒了?”這個傻子喝酒還開車,不要命了。
顧晨城沒有理我,幽幽的貓兒眼緊緊盯着我:“鄭新月,你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晨城,酒駕不安全,一會兒我讓冰姐送你回去。”車裡的氣氛着實有些曖昧,我無心理會他的提問,伸手摸着安全帶扣,想要遠離他的掌控。
“嗡——”黑暗中,我似乎按到了調整座椅的按鈕,皮質的椅背緩緩向後放平,我和顧晨城的姿勢更加曖昧了。
“鄭新月……”顧晨城的聲音似乎帶着哽咽,我聽不太清。因爲下一秒,他的脣已經狠狠地印上了我的脣:“想起來……好不好……我求你……”
他的聲音隱沒在吻中,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我的雙手使勁撐在他胸口:“晨城……你冷靜一下……”
顧晨城感覺到我的拒絕之後,立刻鬆開了我。他的臉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而我的腦袋還處在混亂之中,根本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顧晨城突然再次俯下身子,我嚇了一跳,正要推開他時,卻發現他只是替我解開了安全帶。他打開車門把我扔了出去,還沒等我站穩腳跟,車子已經“轟——”地一聲開出老遠。
鼻間還縈繞着他身上的酒氣,我忍不住跟着追出去幾步:“晨城,你開慢點!注意安全!”
顧晨城喝了酒又開着速度很快的跑車,萬一出事怎麼辦?我試着給他打電話,可是他卻一直不肯接聽。無奈之下,我只好把電話打給了周思哲,讓他照顧一下顧晨城。
得到周思哲的應諾之後,我才慢慢按開鄭宅的大門。
花園裡的花早已不是紫藤、海棠了,而是換成了秋季的丁香、桂花,不知不覺已經從春末跨入了初秋,時間真的比流水還要快。
若有似無的香氣沖淡了我的焦慮,我迅速調整好狀態之後,擡手擰開把手。客廳裡亮着燈,鄭予安正坐在沙發上喝着紅酒。
“予安,我回來了。”我三步兩步跑到鄭予安身旁坐下,才發現桌上的紅酒瓶已經空了,他喝酒不上臉,格外傷肝,我擔憂地接過他手裡的酒杯:“怎麼喝這麼多酒啊?”
鄭予安的眼神仍舊清亮,似乎不見半點醉意。他定定地看着我:“月月,你和顧晨城怎麼樣了?”
回想起剛纔車裡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可能……又要冷戰一段時間了……又可能會絕交吧……”
“……”鄭予安深深地望着我:“月月,鄭予赫明天就回英國了,林昕蓉也保證不會再動你了。”
鄭予赫和林昕蓉的名字讓我心頭跳了跳,下午顧晨城才警告了他們,晚上就被鄭予安知道了,這消息似乎傳得太快了點。我侷促地辯解道:“予安……是我的主意,我怕他們繼續囂張,所以纔想給他們一點警告。”
鄭予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事你做的沒錯,不用怕。”
得到鄭予安的承諾,讓我心裡的大石頭瞬間落了地。我朝他笑了笑:“予安,謝謝你。”
鄭予安的神色並沒有變輕鬆,他依舊冷靜地望着我:“月月,鄭家準備和顧家聯姻。你願意嫁給顧晨城嗎?”
還沒來得及徹底彎起的脣角頓時被凍在了原地,我忘記了驚訝,我好不容易找回我的聲音:“予安,這個玩笑不好笑。”
沒有擁抱沒有微笑,鄭予安靜靜地望着我:“月月,我沒有開玩笑。如果你不願意嫁到顧家,我可以給你辦美國的移民,從今往後你和鄭家再無關聯。。”
這是什麼奇怪的惡作劇,我看不懂。我伸手攬住鄭予安的脖子:“哈哈,予安,你的演技真好,我剛纔真的被嚇到了。今天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嗎?”
“月月,”鄭予安輕輕摘下我掛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放回我身側:“聽話。告訴我,你想嫁給顧晨城還是回美國?”
“我都不想!”我終於感覺到慌亂:“予安,發生什麼事了?鄭家的生意又出問題了嗎?是秦維泰嗎?我去找他,我向他道歉好不好?”
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明明說好,等我畢業就娶我嗎?爲什麼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哀求地望着鄭予安:“予安,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鄭予安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鄭家現在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你不喜歡顧晨城,我替你安排移民,好嗎?”
明明是商量的語氣,說出來卻是這麼決絕的話,我的予安到底怎麼了?失憶了麼?我慌張地伸手摸上脖子,纖細的項鍊上戒指還在。我把那枚含義深刻的戒指舉到鄭予安面前:“予安,你說過要娶我的,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快?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你明明很愛我,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傷人的話?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我一句也不相信!”
看到戒指的一瞬,鄭予安的神色暗了暗,很快他就溫柔地把我抱了起來:“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一時糊塗和你說了奇怪的話,就當一場玩笑吧。這個戒指,就當作是我替大哥送你的結婚禮物,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再重新送你一份。”
他的腳步沉穩,沒有一絲醉意,我連他喝醉了的藉口也沒有了。我靜靜地看着他,任由他抱着我一直走到我的臥室。
他輕輕把我放進了浴缸:“月月,你先洗澡睡覺,具體的事情我們明天再討論。”
我怎麼可能睡得着?我求救似的抓住他的手:“予安,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傻瓜,真的沒什麼事。”鄭予安輕輕地扯開我的手,在我的頭頂拍了拍:“時間不早了,你先洗澡睡覺。”
“咔嚓”,隨着房門關上,我似乎被放逐到了一個無人的孤島,什麼也沒有了。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已經反應不過來了。昨天鄭予安還抱着我睡覺,爲什麼今天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彎?爲什麼?是因爲我今天傷了林昕蓉和鄭予赫嗎?予安覺得我太心狠手辣,所以不要我了麼?
一想到這個可能,我立刻跌跌撞撞地從浴缸裡爬起,衝出了臥室。鄭予安正坐在客廳的小吧檯上喝着酒,我伸手從背後抱住他:“予安,對不起,我不該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報復他們。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好嗎?”
鄭予安似乎嘆了口氣,他轉身摟住我,道:“月月,懂得還擊是好事,你今天做的事沒有錯。如果以後有人傷害你,你要記得像今天一樣統統反擊回去,知道嗎?”
不是這個原因嗎?我愣愣地望着他,空蕩蕩的腦袋再也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鄭予安揚聲叫來冰姐:“帶月月去洗個澡,今晚麻煩你了。”
他不再和我多說,扶着額頭回了自己的臥室,客廳裡只剩下我和冰姐兩個人。
我求助地望着冰姐:“冰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
“我不知道。”冰姐搖了搖頭:“小月,先去洗澡吧。”
溫熱的水澆在我的身上,我卻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滿腦子想着鄭予安今晚說的話。我想不明白,一點也想不明白,予安曾經說的那些話還在我的耳畔迴響,怎麼會突然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幸福如果有期限,也不該變質得這樣快,不是嗎?
“嘭——”“嘭——”“嘭——”平靜的夜空突然綻開許多煙火,五顏六色的煙花像是散落的星星不斷墜向人間。聲響似乎就在門外,聲音大得像是炮火,每一下都擊在我的胸口,痛得我無法呼吸。
爲什麼?我這麼痛苦的時候卻有人在慶祝?他們在慶祝什麼!我氣惱地捂住耳朵:“冰姐,幫我關一下窗戶吧。”冰姐聞言立刻起身把房間裡的窗戶統統關上,還順手拉上了窗簾。
煙花仍在繼續,在房間裡投下斑斕的光影,我疑惑地望着冰姐:“冰姐,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睡醒了是不是就沒事了?”
冰姐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用浴巾替我擦乾身體,道:“小月,先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