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的臉色十分難看。
我努力平復着情緒,做出雲淡風輕的模樣道:“林阿姨,你覺得出了這樣的醜聞,鄭家還會讓你進門嗎?與其磕個身敗名裂,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憑着林家的家底,你想嫁誰就能嫁誰,不好麼?”
林昕蓉笑了:“我和你不一樣,我就是名聲再臭,鄭予安也會力排衆議娶我進門,寵我愛我。你把照片發出去,只會讓人笑話他是隻戴綠帽的烏龜,我依然能過坐在鄭太太的位置上享受生活,而你……還是隻能在角落裡咬着手絹哭鼻涕。”
“你!”我差點撲上去抓爛林昕蓉的臉,緊緊捏着墊子角,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林昕蓉,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希望你不會爲你的選擇後悔。”
“呵呵……”林昕蓉的笑容裡帶着輕蔑和挑釁:“不如我們賭一把,看看誰會後悔?”
從日料店出來,熾熱的太陽曬得我頭暈眼花。我站在馬路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昕蓉的鎮定不是裝的,她爲什麼能夠這樣確信鄭予安不會撤銷婚約?
我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最終還是決定和鄭予安見一面。
之前公司遭人挖角,好幾個大牌經紀人帶着手裡的藝人一起出走,還有在談的資源被取消,旗下的娛樂產業客戶流失嚴重,鄭予安一定很忙。所以我只是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約他晚上一起吃飯。
沒想到短信發出沒一會兒,他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月月,你在外面麼?”
“嗯,予安,我剛完成一個項目,想請你吃飯。”
電話那頭傳來鄭予安刻意壓低的笑聲:“好,你定地點。”
我緊緊攥着手裡的信封,把地點約在了適合談事情的福滿樓,鄭予安笑着承諾道:“好,我一定準時赴約。”
距離晚餐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我沒有回家,而是開着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着。我現在開的這輛車是鄭予安送的保時捷,車是早就挑好的,最近才辦好牌照,所以不用擔心被媒體拍到或者別的事情。
當車子路過香江區休閒聚集地時,我再次看到了林昕蓉的身影,和她在一起的正是她的男模小情人。
林昕蓉!她居然敢!我幾乎捏碎方向盤,才勉強平息自己的情緒。
我想了想,最終決定戴上墨鏡和帽子,走進了他們先前進入的那家會所。
誰知道剛進門就被一位高大帥氣的服務生禮貌地引到了一旁:“不好意思,美女。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幾百塊的t恤和牛仔褲,稍稍貴點的就是腳上的鞋子和手裡的包,的確不像是有錢來這裡消遣的樣子。
我肉疼地抽出幾張人民幣悄悄塞進服務生的手裡:“帥哥,帶我進去吧。”
服務生不動聲色地把錢按回我掌心:“不好意思,美女。我們是會員制,非會員客人不單獨招待。”
見他這麼不通氣,我無奈地看着他:“麻煩幫我辦張會員卡。”
看裝潢和服務就知道,這家會所年費不會便宜,按我現在手裡的餘錢的確不該衝動。林昕蓉已經表明了她的囂張態度,即便我進去抓了她一個現行又能怎麼樣?除了親眼看到她和小男模卿卿我我,還能做什麼?
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爲什麼會這麼執着地想要跟進去,心裡似乎有一股謎一般的自信:只要我親眼看到就能知道林昕蓉囂張的緣由,就能阻止她嫁給鄭予安。
不過計劃並沒有像我希望地那樣進行,即便我拿出信用卡,服務生也沒有接過去,而是再次歉意地對我說道:“我們這裡的會員是引薦制,不對外開放。”
我沒了奈何,只能在他的禮貌引導下離開會所。
出了會所我並沒有放棄,而是跑到附近一間飲品店點了一杯飲料蹲守在門口。很快,我就找到了合適的目標——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
娛樂會所少不了美人作伴,甚至這些美人可以收入頗豐,過着和豪門小姐一樣的生活。她們和真正的貴族少女不同的就是一個靠着服務別人獲得金錢,一個擁有金錢只會讓別人服務,兩者身上的氣質天差地別。
眼前這位美女顯然是前者,只要跟着她,我就能找到會所的員工通道。
美女慢悠悠地走入了一旁的細長窄巷,繞到了會所的後門,從包裡掏出了員工卡準備開門。
在美女刷卡時,我裝作匆忙地跑了過去怯生生問道:“美女,面試服務生的話在哪個房間啊?我是來面試的,正門的帥哥讓我從後門進。”
美女上下掃了我兩眼,有些鄙夷地點了點頭:“進去之後右拐坐電梯去六樓。”
我跟在她的身後成功進入了後臺,和她分開之後我並沒有去坐電梯,而是偷偷溜進了會所,裝作客人的模樣努力尋找着林昕蓉的蹤跡。
會所很大,每個房間的門都關着,只能從門上的裝飾花窗往裡匆匆瞟一眼。
我不斷問着自己,找到林昕蓉有什麼用?看一看名媛是如何紙醉金迷?
小的時候我的身上經常出現各種各樣的傷口,每當傷口結痂後我總喜歡用指甲一點一點地把痂殼按碎,看着它們慢慢從傷口上剝離露出粉嫩醜陋的疤痕。明知道痂殼剝掉傷口會再次流血會痛會留下痕跡,仍舊沉迷其中,不斷試探着傷口的極限。
這大約就是我的病態吧,喜歡不斷去探尋被覆蓋隱藏的秘密,遊離在安全和傷痛之間的刺激感能夠讓我看清自己的位置,不去做癡心妄想的美夢。或許是我只有痛了的時候才能刻骨地記住什麼是我不配擁有的底線。
我向一扇門裡望去,裡面有不少年輕男女,正在嘻嘻哈哈地唱歌喝酒,林昕蓉並不在這裡。我正要離開時,突然感到一雙有些邪氣的眼睛朝我望來,我下意識地望了回去。眼睛的主人很年輕,不超過三十歲,他正坐在主座,左右擁抱着小鳥依人的美女。
偷窺別人包間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我心虛地轉開臉,假裝路過。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的門開了:“妹妹,迷路了麼?過來陪哥哥玩會兒,哥哥幫你,怎麼樣?”
我趕忙往前走:“謝謝,不用了,我的房間就在前面。”
那人沒有再說話,下一刻一串慢悠悠、吊兒郎當的腳步聲跟在我身後慢慢響起。
那個人跟過來了!我心裡有些慌,忍不住加快腳步,誰知我加快腳步那人也跟着加快了腳步。這棟樓是凹型的,我走完了l的部分,只剩下最後一截路就要到盡頭的時候,那人仍舊跟在身後。
看來這人是要找茬了,我一邊走一邊急速轉動腦子思考着脫困的辦法。
會所的牆壁都裝着隔音材料,就算我製造出動靜也不見得有人會聽見。更何況先前的服務生曾經說過,這裡是會員引薦制,能來這裡消費的都是有身份有錢的,而我是偷跑進來的,就算有人看見會出手幫我的機率也很小。更何況這裡本來就是消遣的地方,有許多見不得光的服務,那些客人看到我和他起爭執也只會把我當做是突然變卦的風塵女。
我該怎麼脫困?
沒等我想出辦法,走廊已經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逃生樓梯,那裡更是少有人經過的幽靜地區。我的腳步有些遲疑,身後那人趁機追了上來,擋住了我的去路:“妹妹,這層樓你都走完了,你的房間在哪呢?”
走廊的燈光只比包間稍稍亮一點點,爲了方便客人調情,顏色選的是曖昧的暖色調。這樣的燈光照在有情人身上就是催生情/欲的小情調,照在找茬的人身上就變成了魑魅魍魎的可怕光影。
眼前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包間和我對視的那一個,他身上穿的襯衫不知是激/情時解得只剩腰上的一顆還是一開始就他只扣了那一顆顆,白色的襯衫下大片裸/露的皮膚在曖昧的燈光下泛着誘/惑的光芒。他應該經常鍛鍊,胸腹的肌肉線條很漂亮,人魚線一直向下延伸直到胯部,才被一條牛仔褲遮去了風光。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目光,他伸手把我按在了牆上,順便擡起胳膊撐住頭,邪魅地看着我:“妹妹,你跟的哪個姐姐,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今晚你被鄭少包了。”
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撩妹的高手。同樣的姿勢換做另一個姓鄭的男人身上,此刻我一定已經臉紅心跳不敢擡頭了。不過眼前這個姓鄭的男人只是讓我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而已。
他居然把我誤會成店裡的公主,這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先生你搞錯了,我不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玩的。”
“想坐地起價?”他並不理會我的話,伸出兩根指頭挑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仔細看着我:“越看越漂亮……沒辦法,哥哥就喜歡你,說吧,一晚多少錢?”
明明沒有喝酒,我卻感覺我有些醉了。因爲我居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我的予安有八分相似,同樣的劍眉,相似的狹長眼角,挺直的鼻樑和十分適合接吻的菱形嘴脣……
不過我知道,他不是予安,因爲他的眼裡沒有星星,只有爲所欲爲的狂妄和陰狠。我的予安不會露出他那樣殘忍可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