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城因爲生氣,說話的音量有些大,許多乘客都在向我們看來。
“晨城,現在在飛機上,這個位置也是我們訂的,”鄭予安突然摘掉眼罩坐了起來:“你要月月往哪滾?”
顧晨城氣得眼睛又開始泛紅,他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獅子似的,狠狠瞪着我和鄭予安,手上不停按着呼喚鈴。
很快空姐就趕了過來:“先生,有什麼能爲您服務?”
顧晨城頭也不擡地要求道:“這個位置不舒服,我要換座位。”
“很抱歉,先生,目前頭等艙乘客已坐滿,如果您要換座位的話,我可以給您安排降艙,您看可以嗎?”
“降!”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能夠調換的座位在經濟艙,請問您願意嗎?”
顧晨城的眼神終於挪到空姐身上:“你再說一遍?”
空姐大約面對過不少奇葩客人,所以在顧晨城殺人的眼神之中依然泰然自若地微笑着:“不好意思,先生。目前只能爲您安排經濟艙的位置,您願意嗎?”
距離飛機抵達目的地還有十來個小時,經濟艙遠沒有頭等艙寬闊舒適。顧晨城糾結了許久,最後十分沒面子地回答道:“我不降了。”
噗——我使勁忍住不笑,等到空姐離開後才低聲對顧晨城道:“好啦,算我說錯話了,好吧?”
這個壞脾氣的傲嬌小霸王,每次耍威風的下場都是自己灰溜溜地滾下臺階。我已經習慣了他的間歇性抽風,所以貼心地給他遞了個臺階:“我向你道歉。”
顧晨城的眼圈仍然有些紅,貓兒眼圓溜溜的盯着我:“鄭新月,在你眼裡,我就那麼差勁?”
“沒有,”我老實承認道:“在我眼裡,你是個見義勇爲的少俠,世上再麻煩的不平事,只要你願意你都能解決。”
這倒不是恭維他,而是地地道道的實話。他待別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認識他以來,他幾次出手幫我,都沒有像秦維泰那樣暗藏目的,是個實打實的大好人……就是脾氣差點。
顧晨城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過了好半天才撇開眼神。他自嘲道:“算了,問你就是自找不痛快,睡覺!”
我們做的是下午的飛機,落地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來接我們的是王桓和陳冰。
在福滿樓吃過飯之後,我和鄭予安準備回鄭宅:“晨城,你要回哪?王桓哥送你吧。”
顧晨城沒有上車,而是在街邊站着道:“不順路,我打車回去就行了。”
我又勸了他兩句,不過他堅持要自己回家,不好再勸:“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一點。”
後視鏡裡,顧晨城沒有走,而是靠在路燈杆上抽着煙,火光明明滅滅。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之後還沒恢復的原因,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單薄,在昏黃的路燈下像只迷路的幼犬,孤零零的模樣,看着有些心疼。
一隻手突然攬住了我的肩膀,瞬間拉走了我的思緒。我扭頭看過去,鄭予安正關切地看着我:“月月,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王桓送我們回到鄭宅之後便離開了,陳冰因爲是我的貼身保鏢,所以留下來住進了客房。
等到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鄭予安兩個人的時候,我突然有些害羞了。
之前在紐約的時候,我受了不小的刺激,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雪莉站在我面前。雪莉的慘死成爲了我心裡的一道陰影,我睡覺,雪莉站在我牀前,我洗澡,雪莉就站在我對面。她無辜的大眼睛裡噙着血水,帶着哭腔地質問我爲什麼沒有救她。我因此睡眠非常不好。
鄭予安知道之後,就搬到了我的房間,每天抱着我睡覺。
那會兒忙着害怕,並沒有什麼別的歪心思。可是現在在鄭宅,在我肖想已久的予安的臥室裡,就我和他兩個人,心裡那點小九九就有些冒頭了。
“又發呆。”鄭予安摸了摸我的臉頰,道:“衣服已經放在浴室了,快去洗澡。我就在門外,害怕的話叫我。”
我怕他看穿我心裡那點秘密,一頭扎進浴室裡:“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遠離紐約的緣故,我心裡的恐懼陰霾散去了不少,洗澡的時候頭一次閉眼沒有看到雪莉。等到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鄭予安正戴着眼鏡看王桓發來的報表。
他的眼睛有一點輕微的近視,平時都不戴眼鏡或者戴着隱形眼鏡,這會兒臨近休息時間,隱形眼鏡已經卸掉,所以纔會戴上了備份眼鏡。
和秦維泰的陰冷不同,鄭予安戴着眼鏡的模樣比平時多了幾分儒雅、禁慾的色彩,像是一個嚴肅的教授,不聽話就會被他打屁股。
一想到打屁股,我的腦袋不可遏制地出現了一些成/人電影裡纔有的羞/恥戲碼,幾乎要捂臉尖叫。
“月月,”鄭予安的聲音突然響起:“過來把頭髮擦乾。”
“哦……”我乖乖向他靠近。
九月份的天氣不熱不涼,我身上穿的是一條樣式簡單的粉色睡裙。裡面沒有穿bra,胸前兩隻白兔像是感覺到了我的緊張,躲在單薄的布料後面輕輕跳動着。望着鄭予安不薄不厚的嘴脣,我的腦袋裡全是他吻我的片段,不由有些口乾舌燥,臉頰也有些發燙。
鄭予安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奇怪地摸了摸我的額頭:“是水太燙了麼?怎麼臉這樣紅。”
離近了之後,鄭予安眼中的深情更加明顯,眼鏡框在他的眼窩處投下一道陰影,瞬間讓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他伸手撈開我的額發,細長有力的五指輕輕替我梳理着頭髮,另一隻手上的吹風安靜地吹出陣陣熱風拂在我的臉上,像他溫暖的撫摸。
我忍不住仰起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予安,吻我好不好?”
我生日的時候得知他和林昕蓉定在九月二十七號結婚,衝動之下說出了分手的話。在這之後鄭予安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最多抱着我,吻卻是不再有了。
天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他的吻,我想念他的淡淡菸草味和果凍一樣的嘴脣。
鄭予安的吻沒有落在我的脣上,而是落在了額頭上:“月月,再等等,等我處理掉林昕蓉。”
我失望地鼓起嘴巴:“可是我想你了。”
柔軟的脣在我額頭上碰了碰:“聽話。”
這一晚,鄭予安仍舊是單純地抱着我入眠,我在心裡罵了一萬遍我是傻x。
第二天一早,林昕蓉就來到了鄭宅。
她應該已經爲小男模的事情焦頭爛額了,濃妝都沒能掩飾掉她的疲憊。她堆着笑臉挽住鄭予安的胳膊:“予安,你回來得正好,今天是約好設計師看禮服的日子。”
我忍不住瞪她,雖然小男模沒有認罪,但是但凡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是她指示小男模買兇殺人的。她現在居然敢大搖大擺跑來鄭家,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要求看婚紗。
“林昕蓉,”鄭予安看她的眼神十分冰冷:“你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是有點吧。”林昕蓉的笑容一點沒變:“鄭伯伯晚上還等着我們一起吃飯呢,我們快點出發,別讓他久等了。”
鄭予安和林昕蓉靜靜對視着,像是在較量着什麼。
過了許久,林昕蓉忽然掩脣笑了起來:“我們快要遲到了,趕緊走吧。”
我以爲鄭予安會拒絕,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他轉頭對我道:“月月,你在家裡不要出去,需要什麼打電話給王桓。”
“呵呵,”林昕蓉挑了挑眉:“予安,你似乎小心過頭了。”
“小心,總比不小心好。”鄭予安不動聲色地望着她:“不是看婚紗嗎?走吧。”
鄭予安離開後,鄭宅裡只剩下我和冰姐兩個人。
我雖然人回國了,但是工作室的工作仍在繼續。之前布魯克林織布坊的樣料已經出來了,的確又薄又輕,給了我不少的靈感,乾脆埋頭躲進鄭予安的書房處理設計稿。
“叩叩”冰姐在門外敲門:“小月,鄭伯伯來了。”
“鄭伯伯?”我有些奇怪:“予安他們不是已經走了嗎?”
“鄭伯伯說要見你。”
林昕蓉前腳支走鄭予安,鄭宏國後腳就出現,要說這中間沒有關聯,我一根腳趾頭都不信。
“你讓開!”鄭宏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長輩見晚輩,還要你通報?沒有這樣的規矩。”
他是鄭予安的爸爸,我不敢得罪,立刻迎了出去:“鄭伯伯,請坐,我去給您泡杯茶。”
“哼!”鄭宏國杵了杵柺棍,對身邊的助手道:“把她帶走。”
冰姐下意識地就要動手,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陪笑道:“鄭伯伯,您剛來怎麼就要走呢?我們要去哪?”
鄭宏國也注意到了冰姐的動作,他冷哼道:“不用這樣小心。我一個老頭子不會拿你怎麼樣,找個地方說說話而已。”
“不好意思,鄭伯伯。”我放緩語調解釋道:“我之前在紐約發生了一點意外,我可以讓冰姐跟着一起去嗎?”
鄭宏國的眼神有些閃爍,過了好半天才道:“帶上吧。”
其實我問鄭宏國能不能帶冰姐只是試探,如果他要求我必須一個人跟他走,我絕對會讓冰姐給鄭予安打電話。可是現在他同意我帶上冰姐了,我反而有些摸不清他的來意。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向冰姐使了一個隨機應變的眼神之後,上樓拿了包。
我們一同坐上了鄭宏國的私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