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最後兩個字之後,顧晨城飛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假裝專注地盯着路面。
我輕輕地噓了一口氣:“所以你們這麼鄭重其事地瞞着我,就只是爲了這麼點小事?”
“……”我的反應太出乎顧晨城的意料,他終於沒忍住,扭頭看了看我:“鄭新月,你沒事吧?”
“沒事。”我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晨兒哥哥,謝謝你們的關心。不過這點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影響到我,以後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也一併不用瞞我了。”
“吱——”顧晨城踩下剎車,狐疑地看了看我:“鄭新月……你腦子氣壞了?”
“沒有!”我伸手抱住顧晨城,他的身上依舊是那股淡淡的牛奶味沐浴乳的氣味。聞慣之後,這股氣味變得格外親切溫暖。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晨兒哥哥,謝謝你也謝謝外婆,你們纔是我最親愛的親人。那個黃茵我根本不認識,也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早在丟下我的時候,就已經死在我心裡了。黃茵做了什麼想做什麼,我統統不會在意。”
也許這話有一絲絕情,可這卻的的確確是我的真心話。如果我的媽媽她愛我,她就不會在逃離陳家村時狠心把我綁住,也不會在之後的十多年裡毫無蹤跡。如果她認爲我是她的累贅,那麼我和她一刀兩斷就是了,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
顧晨城不擅長處理這樣溫情的場面,他僵硬地拍了拍我的後背,道:“鄭新月,你讓開,我要開車了。”
我的笨蛋晨兒哥哥,他的灑脫讓我少了幾分內疚,多了幾分親暱。也許我做不好他的妻子,但是我可以做好他的妹妹。我乖順地鬆開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好的,晨兒哥哥。”
“鄭新月,你……”顧晨城使勁瞪着我,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嘀咕道:“你就是頭豬,白替你擔心了這麼久……”
我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能讓他不再擔心我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紐約這段時間,顧晨城一直和鄭予安有聯繫。在我的逼問下,顧晨城終於坦白了他跟着我去美國的目的。
黃茵的出現的確是很早的事情,鄭予安知道一旦鄭宏國醒來,黃茵很有可能會作爲林昕蓉的底牌出現,所以一直在找機會把我送去國外。我參加比賽正好給了他們合適的契機,顧晨城陪着我去也是防止萬一消息走漏我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兩個自以爲是的傻瓜,害怕有一個不堪的媽媽會讓我難過,所以一直瞞着我,甚至一再對林昕蓉妥協。得知真相之後,我心裡五味雜陳,似乎我們都是這樣笨拙的傻瓜,明明全心爲別人考慮,結果卻總是搞錯重點。
我忍不住好奇:“所以鄭予安是因爲這個原因和我分手的?”
“……”顧晨城黑着臉道:“你和他的事,幹嘛問我?鄭新月,你就是欠揍。”
自從知道他就是晨兒哥哥之後,他的拳頭再也嚇不到我了。我“哈哈”笑着躲開顧晨城揚起的拳頭:“誰讓你和他聯手瞞着我的呀。”
顧晨城無可奈何地瞪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講起鄭家的現狀。
之前鄭予赫和徐雪媛鼓動媒體齊齊針對鄭予安,把他塑造成了殺父惡魔,因此牢牢把公司的權利握在自己的手裡。而鄭予安這邊一直在暗中努力遊說股東,不斷分散鄭予赫手裡的權利。再加上之前鄭予安的五經系統成立,鄭宏國手裡的公司正在逐漸把資金轉由五經系統處理,所以鄭予赫試圖挪用的資金裡有很大一部分被鄭予安凍結了。
這樣一來,直到鄭宏國醒來爲止,鄭予赫挪走的錢數並不算太多,除了一些大客戶被鄭予赫轉手賣掉之外,公司的損失還在承受範圍之內。
而鄭宏國那頭,鄭予赫做了幾次小動作,都被鄭予安給擋了下來。病房看守很嚴,連徐雪媛都不能單獨見到鄭宏國。這也是徐雪媛和鄭予赫一直用媒體向鄭予安施加壓力的原因之一。
鄭宏國醒來的時機很巧妙,要是再晚一點說不定鄭予赫就成功得手了。
鄭宏國醒來,局勢一下就被扭轉。車禍發生時他和鄭予安在一起,所以他很清楚兇手不可能是鄭予安。而鄭予赫上躥下跳做的那些動作都成了他殺人的側面證據,法律也許不承認,但是鄭宏國承認。
小兒子居然聯合外人要殺自己,鄭宏國一氣之下,直接把鄭予赫送回了英國療養院,還明令禁止他不許離開療養院,不許和外界聯繫。這件事對鄭宏國的情緒影響很大,他甚至把相伴多年的徐雪媛趕出了老宅,徹底分居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不由出了一口長氣。能讓鄭宏國下決心送走鄭予赫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情,鄭予安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顧晨城很快又告訴了我另一件事情:鄭予赫臨走前交代了他和林昕蓉勾結的事情。這事不知道怎麼的傳到了林昕蓉的爸爸耳裡,老頭子知道自己女兒在外面和男人亂搞還拿好不容易洗白的林家去做黑事,一口氣沒上來直接腦溢血去世了。林昕蓉求財不成反而氣死了爸爸,這兩筆賬全都被她算在了鄭予安的頭上。所以她纔會氣急敗壞地甩出手裡的底牌,試圖用輿論逼迫鄭予安花錢消災。
聽完顧晨城的敘述,我不僅沒有覺得沉重,反而覺得格外的輕鬆。在我心中,大敵就三個人,鄭予赫、林昕蓉、秦維泰。鄭予赫已經被鄭宏國解決,林昕蓉雖然還沒解決,但是她和鄭予安的婚事徹底吹了,等於被解決。而剩下的秦維泰麼……他至今沒有行動,或許他已經想通了,所以暫時不用考慮他。
三座大山少了兩座,剩下的就是解決那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自稱我母親的黃女士了。
黃茵的出現讓整個x市都躁動起來,無數以八卦爲食的貪婪怪獸蹲伏在陰影裡,等待着她掀起更大的風浪讓它們飽餐一頓。我和顧晨城的行程明明沒有告知任何人,然而卻在機場遭遇了一大波蹲守的記者。
顧晨城比我警覺得多,在記者行動之前他已經注意到了這些“禿鷲”,立刻拉着我從另一個方向繞了出去。
一大波記者舉着長槍短炮從面前跑過之後,顧晨城才重新提起行李拉着我從愛心站的櫃檯後站起來:“鄭新月,你準備好面對這些了麼?”
他雖然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是我依然聽出了他語氣裡的關心。我望着他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我已經準備好了。”
“嗤——”顧晨城把視線瞥向人羣:“都瘋了。”
趁着記者沒來得及調頭,我和顧晨城從貴賓通道直接到達了地下停車場,顧家的車子已經停在出口等着我們。十二小時的飛機讓我和顧晨城都混淆了晝夜,在家裡好好補了一天的覺之後,才勉強有精力去面對x市的一切。
我給王桓打了個電話,王桓知道我已經回國之後十分驚訝:“小月,你回來怎麼不叫我去接你啊,從機場打車回來的嗎?沒出什麼事吧?”
王桓哥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林昕蓉和黃茵的事情,聽着他這樣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我的脣角止不住地向上揚:“嗯,沒事,x市出租車司機服務挺周到的。”
王桓的心落下了一半:“那就好。小月,你準備在國內待多久呢?比賽拿了那麼大的獎,要不出去玩玩,犒勞一下自己吧。”
王桓話裡話外分明是想把我支出x市,方便他們隱瞞消息,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再說吧。”作爲小看我的懲罰,我壞心地不告訴王桓真相,任他胡亂傷腦筋想辦法瞞住我。轉而問起了鄭予安:“王桓哥,予安今晚有空嗎?我找他有事。”
我雖然不在乎黃茵的情況,但是她掀起的大浪還是得壓過去,這事我必須問過鄭予安的意見。
“……”王桓作爲鄭予安的助理,瞭解鄭予安的每一個安排。所以當我問起鄭予安時,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安排我見鄭予安。
“王桓哥,不如你先去問問予安的安排吧。”離開鄭予安時我以爲我是渴死在岸上的魚,可是事實上我依然活着。所以晨兒哥哥講的愛情道理對了一半,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對我而言,它是我成爲更好的自己的動力。當我站在頒獎禮臺上面對長槍短炮閃光燈時,我雖然遺憾沒能看到鄭予安,但是更多的是擁有了一份勇氣和信心去面對世人。我似乎開始學會外婆的優雅從容,我不再像從前那樣讓王桓哥爲難,而是笑道:“我隨時有時間,不過事情比較重要,希望他儘快找我。”
“行,我會轉告他的。”王桓終於笑了起來:“小月,你纔回來,先好好休息一下,倒倒時差吧。等到老闆有空,我一定催他立刻給你打電話。”
掛斷電話之後,顧晨城看了看我,奇怪道:“鄭新月,怎麼你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大概是得獎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已經不再是依附在鄭予安身邊的一棵野藤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長成了一株能夠獨面風雨的大樹。就像外婆說的那樣,女人的優雅源自內心的信心,我現在也漸漸開始變得自信起來了。很多問題我也不再急於追求答案,而是學會了等待。
這些大道理以顧晨城的肌肉腦子肯定聽不懂,所以我只是朝顧晨城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因爲我終於有資格給你當私人裁縫了呀!倍感榮幸!”
“鈴——鈴——”鄭予安的專屬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我的心臟沒出息地“噗通”了一下。我趕緊接起電話:“喂,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