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北巡好似一個引子,把各方勢力紛紛引到河北,清晨,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睡夢中時,一隊商人趕着馬匹,緩緩駛入城中,他們大約有三百多人,每人懷裡揣着一把短刃,腰間挎着長劍,身穿白皮襖。
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出現在城南的一家客棧內,爲首之人,乃是木訥,自小亞關一戰後,木訥心有不甘,始終在等待機會再次南下,此時雖然開春,但王莽北巡的消息讓他放棄出兵南下的打算,孤身帥百餘親隨來到平定縣。
在他身後,大將軍黛迪,參謀須卜圖緊緊跟隨,還有耶爾多長女阿雅麗兒,在阿雅麗爾身後,站着一個頭戴紗帽的人,他身穿灰色狼皮襖,手拿算盤,警惕的看着四周,似乎想躲避什麼。
掌櫃很熱情的迎上來,木訥不屑一顧的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一旁的須卜圖迎向掌櫃,笑道:“我們是涼州來的商人,路經此地,想住上幾日,不知可有房間?”
掌櫃見他們面目猙獰,且人人都有武器,料想這些人大有來頭,不好惹,便笑語道:“有,小店還有十二個房間。”
須卜圖點頭,從懷中拿出十錠銀子,笑道:“這是房錢,整間客棧我都包了!”
“可••可有些房間已經包出去了。”
掌櫃有些爲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一直在望風景的木訥走到掌櫃身旁,輕拍他的肩膀,冷語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中午之前,我的夥計們必須住進客房,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木訥沒有理會掌櫃,轉身向二樓走去。
房間內,木訥坐在桌旁,手拿茶杯,細細品味茶水,看向一旁負手站着的黛迪,冷笑道:“探聽到王莽到哪了嗎?”
黛迪輕咳一聲,道,“剛剛離開馮翊郡,即將抵達上郡高奴縣。”
木訥點頭,看着一旁頭戴紗帽的男子,輕蔑的笑道:“你可以摘下帽子了,我的房間裡,不會有人敢貿然闖進。”
頭戴紗帽的男子緩緩摘下帽子,雙眼凝視木訥,半響方道:“狗皇帝若進上郡,不日便能進入雕陰道,轉向西河郡。”
木訥看着說話的男子,嘖嘖道:“看樣子你很恨他。”
男子點點頭,怒道:“我們房家三百餘口無一倖免,此仇此恨,怎能不報?”
木訥看着房毅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輕蔑的笑笑,若不是因爲他們兄弟的背叛,家族又何以被滿門抄斬,想到此,木訥又道:“王莽這次北巡帶了多少軍隊?”
黛迪略加思索,輕聲道:“聽說有十萬禁軍和九萬北軍,不過,已有三萬北軍先鋒進入西河郡。”
木訥點頭,一旁的須卜圖走上前,冷笑道:“我想王莽這次來河北,未必會一帆風順。”
木訥擡頭看向須卜圖,彼此會意的呵呵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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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的鑾駕將在半月後抵達離石邑,此時河北已漸漸動亂,各地官府以供養王莽鑾駕爲由,大肆搜刮百姓,稅收忽然增加三層,各地百姓無力交稅,只得四處乞討,一些年輕力壯的上山落草,一時間,河北新增起義軍數十處。
銅馬軍,青犢軍,尤來軍本已擁兵數萬,盤踞幽並二州,此時官府強徵賦稅,搶劫百姓,導致各地百姓紛紛投靠義軍,使得銅馬軍在三天內人數暴漲到十三萬,青犢軍七萬,尤來軍也擁兵五萬多人。
幽州涿郡,渤海郡,廣陽郡一夜間,三股勢力揭竿而起,分別是大搶軍,鐵脛軍和上江軍,他們有的擁兵三萬,有的擁兵一萬,攻破縣衙,殺死縣吏,自封官職,開倉放糧,取出府庫軍甲,分發兵器,宣告獨立。
大肜軍自離石邑一戰,損失慘重,軍無戰心,大首領莊海璐帶領殘衆一萬多人撤回幽州廣陽郡,奪下薊縣,閉城自守,只等馬適求消息。
一時間,河北幾近失控,幷州還算安穩,但幽州已烽火連天,警號連連,警報如雪花般送到王莽鑾駕前,王莽只是不理,專心北巡。
西河郡西都縣勒黎村,一個緊挨馳道的村莊,佔地僅百畝,人口不足百戶,生活貧困,數日前,官府強行徵稅徵糧,沒有糧食錢財,家畜便會被牽走,一時間百姓無處伸冤,只得離家出走,勒黎村內只剩人口十餘戶。
天微微亮,馬蹄踩踏地面發出的“噠噠”聲緩緩響起,地面開始顫抖,村中幾個好奇的孩童跑出村子觀看,不遠處,數千騎兵疾馳而來,孩童們哪見過這陣勢,嚇得連哭帶跑,奔回家中。
馮翊郡搶掠婦女的事情已人人皆知,老人們怕這夥軍隊比強盜還兇殘,勸慰家中女子躲進地窖,封閉門窗,閉戶不出。
不足半個時辰,這支騎兵隊緩緩馳入村中,爲首之人身穿鎧甲,頭戴鋼盔,豹眼圓睜,臉黑似碳,他便是北軍先鋒的主將司馬佟。
此刻大軍已奔波數日,急需補充水源,如果可以,希望能在此生火做飯,吃飽後便可直奔平定縣築營,等待大隊人馬抵達。
不多時,七名騎兵從村中奔來,朗聲大喊:“將軍,我們搜遍全村,除了幾家大門緊閉外,其餘房子都是空的!”
司馬佟慍怒,自己率領的是皇城北軍,又不是土匪,更不是匈奴遊騎,爲何這些百姓如此不識時務,居然閉戶躲避?
但想起馮翊郡搶掠之事,樊亮因督軍不力被斬,司馬佟心裡便有一絲芥蒂,不敢輕易造次,回身令道:“去找些空房子生火做飯!”
衆人唱諾,百餘騎飛奔而去,司馬佟又看向一名校尉,朗聲道:“看看附近有沒有河,讓弟兄們把水袋補滿!”
校尉唱諾離去,數日的奔波,司馬佟感到疲憊不堪,跳下馬,司馬佟拿着軟墊,找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看着東面緩緩升起的太陽,眼睛眯成一條縫,不久,陽光緩緩照在司馬佟身上,讓他感到十分溫暖。
這時,一名身穿鎧甲的校尉走到司馬佟身邊,啐一口,笑道:“要能有個娘們,找個房間睡一覺就好了!”
順着聲音看去,是五營的安校尉,此時他已坐到司馬佟身邊,小聲道:“將軍,這個村子如此偏僻,我去給你找兩個娘們來,讓將軍放鬆放鬆!”
司馬佟呸一口,怒道:“你要是敢亂來,老子斬了你!”
安校尉一驚,他沒想到司馬佟如此決絕,本想借機出去搜刮一番,此刻司馬佟翻臉,安校尉匆忙起身,陪笑道:“我只是說說,將軍別生氣!”
“你他孃的是不是想下去陪樊亮?”
司馬佟狠踢他一腳,指着不遠處的民房,怒道:“去,給老子做飯去!”
安校尉尷尬笑笑,轉身離去,這時,一名騎兵從村外疾馳而來,朗聲道:“將軍,北面馳道上發現一隊遊騎,大約數千人。”
司馬佟凝思片刻,朗聲問:“他們的裝扮如何?”
“都穿着嶄新布甲,纛旗上寫着劉字。”
司馬佟凝思片刻,他並不認識姓劉的將軍,此時離平定縣相距數百里,只要安穩抵達平定縣,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想到此,司馬佟擺擺手,“不用理會他們。”
騎兵唱諾,調頭離去,司馬佟看着身邊親隨,朗聲道:“告訴弟兄們,飯好了趕緊吃,我們一會繼續趕路!”
親隨唱諾離去,不多時,一隊百餘人的騎兵隊奔入村莊,爲首一少年,身穿銀光鎧,頭戴白纓盔,手握虯龍劍,腰挎飛鴻弓,坐下赤血馬,十分威武,片刻,少年來到司馬佟身前,厲聲道:“你們是哪裡部隊?”
司馬佟不悅,冷冷道:“我們是皇城北軍,你是誰麾下的?”
“北軍?”
劉睿沒有回答司馬佟,馮翊郡搶掠之事歷歷在目,此刻這支比強盜還要兇殘的部隊來到西河郡,讓劉睿感到厭惡,半響,劉睿朗聲道:“我是大司馬董忠麾下揚威將軍劉睿,奉命南下接駕。”
劉睿凌厲的目光掃過司馬佟身邊的親隨,冷語道:“如果你們誰敢在西河郡內搶掠錢財,-奸-淫-婦-女-,休怪我劍下無眼!”
冷哼一聲,劉睿調轉馬頭,帶領百餘親隨疾馳而去,司馬佟身邊親隨待要發作,被司馬佟橫臂擋住,半響,司馬佟恨恨道:“太子有令,讓我們不得生事!今日之辱,暫且記下。”
停了下,司馬佟回身令道:“都隨我進屋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