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朔方郡一戰,奢糜中計,大敗而歸,收攏殘部,六萬兵馬已剩不足三萬,損失慘重,此時大軍撤回五原縣,閉城自守,已有半月。
城樓上,數百士兵往來巡邏,不時有遊騎馳出城門,向五原縣四周巡邏,防止新軍乘勝追擊,一舉圍攻五原縣。
大敗的陰影籠罩在五原縣上空,不少士兵已開始畏懼新軍,只要談到劉睿名字,大家都會全身發顫,心跳加速,惶恐不已。
此時在五原縣東百餘里外,一隊五千人組成的隊伍緊挨河套邊的馳道前行,他們押運着數千只牛羊,百餘輛輜重車,向五原縣進發,爲首一員健將,身穿灰色狼皮襖,手拿長矛,身後五名千長緊緊跟隨,他是大單于帳下塔塔部酋長藍鄂,因大單于大且渠輿病重,國內的大小事務統統交道木訥手中,藍鄂此時已歸木訥節制。
奢糜的大敗早已傳到木訥耳中,之前木訥曾爲奢糜攻下五原縣而欣喜,但朔方郡一戰,徹底讓木訥看透奢糜的無能,已有收並奢糜軍權的想法,只是雲中郡戰況吃緊,木訥暫時無暇顧及奢糜。
藍鄂奉命,給奢糜運送補給,雲中郡此時戰火連天,想要把補給從朔方郡運送到五原郡,何其艱難,要穿越敵軍層層封鎖,才能抵達。
看着不遠處寬廣的河套,藍鄂輕嘆一聲,這一戰已有太多的匈奴人犧牲,似乎木訥的戰線拉的有些過長,如果長此下去,不知還能支撐幾何?
“將軍,再有百里就是五原縣了。”一名千長指着前方,興奮說道。
藍鄂順着千長手指方向看去,長長的馳道蜿蜒崎嶇,隨時可能會有敵軍遊騎出現,想到此,藍鄂毅然下令:“命令大家極速前進,儘快趕到五原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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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內,奢糜手拿酒碗,猛喝一口,嘴裡的肉不停咀嚼,半響方纔嚥下,沉聲道:“劉睿果然難纏,這一戰,我們損失慘重,軍師可有良策,助我奪回顏面,斬殺劉睿?”
自朔方郡一敗後,亞爾路始終在思索敵我形勢,劉睿智勇雙全,十分難纏,若在耗下去,恐怕還會在吃敗仗,若悄然北歸,恐怕很難向大單于解釋,爲今之計,只有東進,向木訥求援,等雲中、定襄兩郡的戰事勝利後,一起西進,一統朔方,五原兩郡。
“軍師在想什麼?”奢糜不悅問道。
這時,亞爾路從沉思中轉醒,看着奢糜憤怒的雙眼,無奈笑道:“我有三條路可供大王選擇。”
“說來聽聽。”
亞爾路將碗中酒喝盡,掃視旭郄和婓罌一眼,緩緩道:“第一條路,就是死守五原縣,讓旭郄將軍和婓罌將軍伺機南下,攻打九原縣,統一五原郡全境,然後與劉睿死磕,不死不休!”
“那第二條路呢?”
亞爾路假作沉思,半響方道:“第二條路,我們悄然北歸,回到封地,休養生息,靜待中原變化,若木訥王子勝,我們在整軍南下,若木訥王子敗,我們便繼續等待。”
這條計策不妥,奢糜不敢悄然北歸,一旦被大單于知道,自己的右賢王爵位定然不保,想到此,奢糜不悅問道:“還有第三條路呢?”
“第三條路,我們東進,與木訥王子合兵,先解決定襄、雲中兩郡的戰事,隨後再殺回來,奪取朔方和五原兩郡,此乃上策!”
“放屁!”
奢糜勃然大怒,吼道:“讓我和木訥合兵,那不是間接削我軍權,這樣萬萬不妥!”
亞爾路早已料到奢糜不會同意第三計策,便小心問道:“那第二條路如何?我們悄然北歸?”
“也不妥,若被大單于知道,我們危矣!”
說到這,奢糜輕嘆一聲,取過酒碗,猛喝一口,凝視亞爾路,恨聲道:“我要在五原縣重整旗鼓,再戰劉睿,遲早有一天,我要親自割下他的頭顱!以解我心頭之恨!”
亞爾路身子一顫,奢糜不是劉睿對手,居然還想與他再戰,這是再拿數萬將士的性命做賭注,想到這,亞爾路搖頭說道:“大王,我軍將士已被劉睿殺怕,短時間內無法再戰,實在不行,我們東進吧!”
奢糜果斷搖頭,獰笑道:“朔方郡已沒有多少糧食,若我在耗他數月,劉睿必敗!”
說都這,奢糜猛然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凋零的樹葉,冷笑道:“如此難得的機會,我豈能輕易放過!”
半響,屋內迴盪起奢糜冷酷的笑聲,亞爾路看着奢糜的背影,無奈搖頭,奢糜簡直異想天開,劉睿不是傻子,他不會乖乖困死在朔方縣,必然會棄城東進或者向西撤退,若劉睿西退,一切都會風平浪靜,若劉睿鋌而走險,向東進軍,恐怕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想到這,亞爾路還想再勸,門外卻響起親隨的稟報聲:“大王,我軍的補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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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銚期等人真心歸附劉睿後,劉睿在朔方郡的威望與日俱增,此時大家已習慣稱他爲‘主公’。
自劉睿提出裁剪軍隊,剔除歲數過大的老兵後,軍隊數量明顯減少,但實力上變得精銳,此時劉睿麾下有騎兵五千,步兵兩千,雖然數量不多,但這些部隊卻是劉睿麾下的精銳。
夜晚,衆人來到劉睿房間,此時城中開始缺糧,不少百姓已經無糧可食,流浪街頭,四處乞討,軍中的糧食也將告罄。
負責管理後勤的是小鳳,他已走道劉睿身前,雙手抱拳,朗聲道:“主公,我們此刻所剩糧食不足千旦,若如此下去,半月後將會無糧可食!”
自小亞關兵變後,糧食成了首要問題,沒有後方補給,沒有輜重糧草,空有一座縣城和數千百姓,巨大的消耗使劉睿面臨一個巨大的抉擇,必須在冬天來臨之前轉移到其餘縣城。
但放眼望去,朔方郡經歷多年戰爭,已經殘破不堪,十座縣城六座失守,剩餘四座已沒有多少人口,此時幾乎全部集中在朔方縣,即使這樣,人口也不足萬戶,照比漢朝末年,人口的銳減數量高達三十萬。
此時屋內極靜,劉睿閉目沉思,眼前的糧食問題急需解決,如果撤退,他又該向何處撤退?難道真如劉嘉所言,去南陽發展嗎?可是數千百姓該如何安置?
許久的沉默,終於,瞿奎走出,朗聲道:“我有個建議,我們不妨出兵東進,往奪九原縣,那裡未經大戰,糧草充足,可以養軍,百姓也可在那裡安居樂業,帶明年春暖花開,組織民力,開墾荒田,便可熬過難關。”
瞿奎話音剛落,銚期搖手否定:“不可強攻,若強攻九原縣,就等於宣告天下,我們已擁兵自立,正式與新朝爲敵!”
“銚公所言極是!”
劉嘉誇讚一句,來到衆人身旁,略作沉思,輕笑道:“項南此人野心勃勃,從朔方郡被圍,我軍乞援便能看出,他已有自立想法,可如今他並未自立,我們一旦討伐,必然名不正,言不順,反會被他反噬,得不償失!”
瞿奎有些不悅,朗聲道:“不知劉兄可有良策?”
劉嘉爽朗大笑,低聲道:“我已有破敵之計,只需瞿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那好,我願聽劉兄安排!”
瞿奎爽快答應,這時,劉嘉來到劉睿身旁,大家圍攏而來,劉嘉低聲說道:“我的計策是這樣的,大家可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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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在朔方縣西十里外,一輛馬車在二十名錦衣大漢的護衛下,向朔方縣行去,車中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年近四十,但精神卻很飽滿,此時,他已一臉焦急的看向車外,道路兩旁,不時出現新軍的騎兵隊,他們在城外巡邏。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馬車還在急奔,不久,一名僅靠車窗的錦衣大漢低腰看向車內,低聲道:“馮管家,再有幾裡地就到朔方縣了,你可別出差錯,一定要演的逼真一點!”
馮管家使勁點頭,無奈道:“不知道小姐能不能相信!”
這時,那名錦衣大漢輕蔑笑道:“只要你演的夠真,不怕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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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東三裡外,一座佔地一畝的府宅前,二十餘名斥候士兵分列兩側,不時有斥候騎兵往來,進進出出。
很快,馮管家坐着馬車來到府門前,早有士兵奔來,喝止馬車,吼道:“這裡是斥候營府衙,請你們繞行!”
馬車旁,一名藍色錦衣的少年馭馬走出,高聲回道:“我們是涼州來的,有急事要見我們家小姐,你速去稟報!”
“誰是你們家小姐?”
見士兵問起,少年昂首說道:“劉雅便是,快去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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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士兵引着馮管家向內府走去,很快,丫鬟雅紅迎來,笑道:“真的是馮管家,你***有事嗎?”
馮管家躊躇片刻,剛要開口,雅紅嗔道:“要是逼小姐回去,恐怕很難!”
馮管家瞬間火冒三丈,怒視雅紅,吼道:“老爺染疾,已病入膏肓,臨終前,想要見小姐一面!”
“啪••”
雅紅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半響,緩過神來,急道:“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