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且渠輿病重,此時匈奴內部一片混亂,中央王庭對各部落的威信漸漸降低,此時奢糜已抵達姑衍山單于庭,此地就是後來的烏蘭巴托,對於一個想要奪取王權的人,奢糜選擇威壓各部落,此時弓盧水南岸的七個小部落紛紛東遷,他們已被奢糜部襲擾過三次,而且,奢糜的六千遊騎還在弓盧水岸邊遊蕩。
木訥的部落聚集在烏勒吉河一帶,這裡河水清甜,草原廣袤,但不久前,緊急書函遞交到木訥手中,書中言奢糜的一萬五千遊騎正在緩緩北進,其目標極有可能是居住在烏勒吉河一帶的木訥部,若部族被奢糜襲擾,木訥在匈奴的地位會直線下降,這對他的奪儲之爭極爲不利。
還有一條噩耗,弟弟丹尼率領兩萬遊騎,將聚居在涿邪山一帶的塔塔部族人擊潰,搶掠婦女,屠殺男丁,已迫使塔塔部被迫屈服於丹尼麾下,另外,丹尼又說服邰珂部,特塔部爲其效力,想要奪取大單于之位,這一消息,也讓木訥感到震驚,弟弟竟敢如此放肆。
一直與匈奴毗鄰的鮮卑也蠢蠢欲動,陳兵貝爾湖,隨時有越境的危險,還有烏桓,此時也在沙拉木倫河沿岸築營,企圖很明確,也想在匈奴內亂之時分杯羹。
如此多的勢力蠢蠢欲動,木訥再也熬不住,若不及時趕回姑衍山,恐怕自己將會失去奪取大單于位的資格,故此,在馬宮離開駱縣的第二天,木訥已悄悄調集主力部隊,從雁門郡沃陽關橫穿入強陰縣,轉入北上馳道,急速北上,爭取早日抵達姑衍山。
而駱縣此時僅有兵馬兩萬人,用以迷惑新朝,不讓他們看出木訥倉促北上的企圖,在成樂縣,尚有兵馬一萬人,原陽縣擁有大畲兵馬一萬人,其餘已基本上隨木訥北撤,約合部隊五萬餘人。
馬宮再次北上已是十一月末,此時天氣再次變得寒冷,北風呼嘯,再有一個月便是新年,馬宮也十分着急,只要完成談判,一切妥當後,便可回京述職,想到回家,馬宮心中燃起一絲喜悅,這時,車外響起親隨的稟報聲:“大人,再有十里地,便是駱縣了。”
馬宮微微點頭,這時,他掀開車簾,一股冷風灌入,馬宮身子一顫,剛剛的疲憊感一掃而空,此時看着道路兩旁空曠的馳道,不禁感慨,多年的戰爭,已讓河北滿是傷痕,正在感慨之時,一名親隨奇怪道:“上次來,好像這裡駐紮了很多軍隊,這次忽然沒了。”
其實馬宮也早已看到,匈奴在此地駐紮的數萬兵馬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了,但這個問題馬宮並不在意,只要能圓滿和談,自己回京述職,就是他此刻最大的心願。
不久,遠處傳來轟鳴的鼓聲,聲震四野,片刻後,親隨在馬車旁輕聲道:“大人,駱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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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卜圖此時率領兩千騎兵在城外等待馬宮,雖然房勇在長安送來消息,離間計很成功,幷州牧李聖即日便會北上,奪取婁奔軍權,另一條消息,王莽已經同意和談,允諾匈奴的三個條件,儘快平息河北戰亂,有了這個情報,須卜圖就不用再擔心新朝會拒絕和談。
此時木訥不再定襄,須卜圖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在木訥臨走之前,曾授意須卜圖,談判結束後,必須立刻收縮戰線,放棄定襄郡和雁門郡,全軍屯守雲中郡北輿縣,那裡草原遼闊,很適合放牧,並且,那裡有一條寬闊馳道,直通漠北,扼守那裡,也有利於木訥他日奪取單于之位,再次揮軍南下。
不久,一名親隨指着遠方,大喊道:“新朝使者來了。”
須卜圖被親隨打斷沉思,此時凝神看去,遠處馳道上,一隊三千人的騎兵隊護衛着一輛馬車緩緩行來,很快,城樓上也響起了轟鳴的鼓聲,這是歡迎新朝使臣的鼓聲,很快,馬車漸行漸近,須卜圖雙腿用力,坐下馬緩緩前行,快到近前,須卜圖右手撫胸,朗聲笑道:“歡迎馬司徒再次北上,須卜圖再此恭候多時了。”
馬宮此時也從車內走出,站在車幫上,笑道:“須卜軍師,我們一別半月,這次,我是帶着天大的誠意撲面而來。”
“呵呵,好說,我們城裡談。”
這時,兩千匈奴遊騎勒轉馬頭,在前開道,馬宮接過親隨手裡的繮繩,登上一匹黃鬃馬,與須卜圖並轡而行,向城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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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須卜圖與馬宮相對而坐,這次木訥沒有出席談判,使馬宮感到意外,但短暫的沉思,馬宮立刻想到,木訥可能已帥主力部隊離開駱縣,這也是爲什麼城外駐紮的匈奴主力部隊忽然不見了,想通此處,馬宮也不再拘束,開門見山說道:“這次我北上,奉皇帝陛下聖旨,允諾匈奴提出的三個條件,割讓定襄,雲中和雁門三郡。”
這句話一出,須卜圖頓覺意外,難怪木訥臨別前如此自信,說新朝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現在看來,還是木訥的眼光獨到,但須卜圖畢竟是木訥身前的智囊,什麼場面沒見過,驚愕只是一瞬間,他很快調整好心態,笑道:“不知貴國準備什麼時候履行承諾。”
馬宮此時已拿起茶杯,輕啐一口,笑道:“我家陛下,願嫁睦逮公主王捷給左賢王木訥大王,但是。”
說道‘但是’兩字時,馬宮刻意加重語氣,緩緩道:“我們的公主必須是左賢王的閼氏。”
“這••”
須卜圖略顯猶豫,馬宮已擡高聲音道:“若這件事你們不能應允,其餘免談。”
談判陷入僵局,如果新朝的公主嫁到匈奴,只能做偏房,那將是新朝的恥辱,馬宮自己也將背上千古罵名,故此,馬宮在任何事上都可以有緩和的餘地,唯獨這件事不行。
其實須卜圖也不是不能應允,他只是故意裝作爲難,想讓馬宮看出自己的誠意,片刻的沉默,須卜圖用力點頭:“那好,爲表示我們匈奴的誠意,我們也會讓出定襄,雁門兩郡,不知貴使認爲如何?”
馬宮心中不由冷笑,這些土地本就屬於我們新朝,只是被你們匈奴霸佔而去,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奪回,但這些念頭只能在心中想想,此時馬宮臉上已裝出特別驚訝的表情,佯作驚喜,笑道:“那我在此謝謝須卜軍師了。”
馬宮雙手抱拳,略施一禮,繼續道:“至於你們想要的黃金和錦布,我們也會在明年一月份陸續發往漠北,不知你們覺得如何?”
須卜圖略微點頭,他最關心的是第三條約定,匈奴不再臣服於中原,自立一國,想到此,須卜圖乾咳一聲,嚴肅道:“我們王子提出的第三條要求,不知貴國考慮如何?”
“我家皇帝陛下已經應允,答應匈奴的要求,收回璽綬,從此匈奴自立一國,不必在稱臣納貢。”說到此,馬宮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數聲,匈奴已數十年未曾上供,朝拜,何來的自立一國之說?
既然匈奴的條件新朝都應允了,須卜圖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一名親隨快步走上前,將一塊寫好條約的羊皮放在二人面前,須卜圖右手指着羊皮,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此立約,三日後,我軍北撤,全軍屯守北輿縣,讓出定襄和雁門兩郡,雲中郡我們也會讓出一半的領土,屆時貴國可以派兵收回。”
這倒是意外收穫,馬宮沒有想到匈奴會臨時決定收縮戰線,如此看來,木訥急於回兵漠北,一定是匈奴王庭出了什麼事情,但談判已到這個地步,馬宮也不必考慮太多,便慨然在羊皮上書寫自己的名字,一名從事在旁遞上印璽,馬宮將印璽蓋在羊皮上,簽約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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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宮於第二天離開駱縣,此時天空漸漸飄落雪花,北風呼嘯,更顯寒冷,在馬宮離開駱縣之後,偏關,樓煩關的匈奴守軍開始陸續集合,準備回撤,此時兩個關口的守軍不足三千人,這時,一隊兩萬人組成的隊伍沿汾水河岸一路北上,爲首一人,身穿紫色清雲袍,頭戴高兜帽,身後兩員虎將緊緊跟隨,他就是奉命北上接管撫遠軍的幷州牧,河北大都督李聖。
此時李聖心中洋洋得意,不僅白白賺了三百兩黃金,還意外搬倒了婁奔,官升幷州牧,河北大都督,這樣的際遇,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想到此,李聖心中又有些憂鬱,他該如何奪取婁奔軍權?
如果強制打壓婁奔,恐怕處置不好,會引起兵變,如果秘密斬殺婁奔,勝算不大,但無論如何,婁奔必須死,否則自己很難掌控撫遠軍。
正在李聖沉思之時,身邊一員虎將高聲吶喊:“都督,再行三十里,就是汾陽縣了,我們在那歇歇腳吧。”
李聖微微點頭,擡起右手,搭起眼簾,向遠處望去,一望無際的河水接連天邊,不知何時才能抵達岢嵐縣,想到即將接管定襄郡六萬大軍,李聖心中憂喜參半,憂,怕自己鬥不過婁奔,反被他吃掉,喜,如果自己成功接管撫遠軍,將會是威震一方的上將,這種誘惑,太大了。
不久,李聖眼中漸漸露出喜色,他已想到如何對付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