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過年,並沒有什麼趣味,宋清輝進宮領宴,不在家中,楚姨娘不算正經主子,而齊氏仍舊病着,家中的主子也並不多,姨娘不能上桌,除宋天遠之外,幾個庶出的都顯得拘緊得很。
以往府中的其他姨娘們,也都是各自帶着自己的孩子吃,楚姨娘並不將庶出的幾個子女看在眼中,所以,從不叫他們出來過年之類的,若是宋清輝在家的話,還能叫出來坐坐,但宋清輝不在,她就是老大,從不叫人來她跟前礙眼。
宋天平沒有世子的爵位,而官職也不夠,從三品倒底是差了半品,若是正三品,倒是有資格進宮領宴,他倒也並不樂意去,畢竟兩人新婚,粘乎着呢。
說是過年,府裡並不算多熱鬧,年節的賞賜,趙鬆梅也是早早就讓人發了下去,此刻不當差的,自下去各自樂呵,當差的,也賞了酒席,因是過年,倒也沒有不讓喝酒,只酒卻是不能喝多。
下面的人倒也明白,大冷天的能喝上一杯暖暖身子就不錯了,當着差自是不敢多喝的,雖是過年,但差事更要緊。
楚姨娘往年,都是在自個院子裡擺一桌,帶着兒子、兒媳婦、孫子,在她眼中,他們這纔算是一家子,一家子在一起樂呵,旁的人卻是不怎麼理會的。
只如今趙鬆梅接了管家權,以往丟掉的規矩,也就慢慢揀起來,團年飯話,圖的是個熱鬧,自個在一處過,有什麼意思,雖然候爺這個當家人不在家,但他們也該熱鬧一下不是。
她也算是體諒幾個庶出的弟妹們,平常時候,他們也是難得出來見人,更別提吃什麼席面,雖是候府中的公子小姐,但在楚姨娘的管束下,卻是連一般的丫頭管事都比不上,也是讓人驚歎。
二小姐宋倩蓮身爲女兒家,還是相當矜持的,只臉上的努力隱忍的激動的神情出賣了她,不然,看上去與一般的大家閨秀也沒有區別。
她已經十六,該說婆家的時候了,但楚姨娘從來沒有爲她打算過,那個二嫂與楚姨娘是婆媳,自也不會爲她打算,如今,大嫂進門,她悄悄擡頭打量趙鬆梅的眼神裡,隱隱含着些期盼。
這可是大嫂,堂堂正正的嫡長媳,若要有好名聲,又豈會放任她耽擱在家裡不管,絕對做不出像楚姨娘那般小家子氣的手段,從她進門來,楚姨娘連連失利,她這心裡,簡直是一天比一天高興,只盼着早點把楚姨娘給踩下去,就能騰出手來,忙活她的親事來。
她年歲正當,自是不想空負大好年華,如今十六歲,年頭議好親,年尾再出嫁,嫁妝什麼的,她倒也不擔心,怎麼說也是候府的姑娘,太難看了,候府也沒面子,只要照着以往的陣例來就是,當然她是不敢跟宋倩語相比的,那是楚姨娘的心頭肉,陪嫁再多她都覺得仍是虧了她的女兒。
她想着自己的嫁妝能有小一千兩的樣子,就已經很知足了,畢竟她也不是大手大腳花錢的人,人家也不做什麼要求,家世不計,人品心性好就成,大宅院的情形,只看候府就知道,她又沒有強有力的支撐,日子哪會好過,一般人家的話,她這家世,還是足以傲人的。
心裡想得明白,平常見到趙鬆梅時,就格外的恭敬,甚至帶着些討好之意。
宋天清與宋天明,兩人也都規矩得很,坐在位置上,大氣也不敢喘,只不時拿眼神看看宋天平,隨後又看看宋天遠,這兩個成年的哥哥,成日裡也是各忙各的事,平時很不見,宋天平對外人,向來都是冷着一張臉,就是在府中時,也少有個笑模樣,倒也不是他生性如此,府中沒一個關心他的人,他又要笑給誰看。
而宋天遠,平時倒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但那都是對外人,在家裡時,脾氣並不算好,下面這兩個弟弟,他甚至還對他們動過手,老三被他扇過耳光,而老四,被他一腳給喘飛過,肚子上淤青了一大塊,卻悶着不敢找大夫,養了好長一段時間,淤青才散盡。
這兩人,對這兩個哥哥,都生不出親近之意來,如今同坐在一桌吃飯,心裡那叫一個忐忑不安。
宋天平坐左上首,他下面挨着趙鬆梅,趙鬆梅下面緊挨着她的是宋倩蓮,右上首是宋天遠,他身邊空了一個位置,那是齊氏的,再旁邊是浩哥兒,身邊丫頭婆子侍候着。
宋天遠瞧着對面的夫妻倆,還有那幾個,似乎都是向他那邊靠過去的,而自己身邊,卻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浩然哥兒,心裡不免有些不得勁。
再看着趙鬆梅招呼着丫頭婆子上菜,指揮這,指揮那兒的,心中對齊氏,又生出幾分不滿來,看看人家,再對比一下齊氏,簡直覺得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很。
趙鬆梅待菜上齊來,便笑着開口道:“今兒過年,父親得陛下恩賜,進宮中領宴,咱們兄弟姐妹的,倒是可以自在樂呵一下,大爺二爺當差一年,也是該放鬆放鬆的時候,三爺四爺讀書一年下來,也是辛苦了,二姐兒也是忙碌了一年,還有咱們浩哥兒,她是好好長了一年,來,這一杯團圓酒,咱們一起喝了。”
她這一番話,倒是誰也沒落下,三爺、四爺,在聽到她點名時,身板都不由挺了挺,一年書讀下來,也不過是混日子,但聽她說一句辛苦了,這會兒反過去一想,讀書也確實是辛苦。
“大嫂才進門來,就要開始管家,今兒又整治出這麼一大桌子酒桌,要說辛苦,也是大嫂最操勞。”宋倩蓮微笑着說道。
“嗯,不錯,能體諒到你大嫂的辛苦,說明你也懂事了。”宋天平開口說了一句。
宋倩蓮聽着這話,簡直覺得受寵若驚,她這個,什麼時候理會過他們,這會兒竟然說她懂事了,這簡直……她剛剛也不過是順嘴接了一句,也是暗中恭維一句的意思,完全沒想到,竟還有這種收穫,簡直是個大驚喜。
直把她激動得,好半天才憋了句:“,過獎了!”臉上的喜意,竟是完全無法遮掩。
得到的肯定,不說她在家中的地位如何,只在婚事上幫着說句話,她就能得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