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陸昭遠幫着大堂兄陸昭明做完了功課,他也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也沒像往常那樣再欺負他,讓他倒是清靜不少,不過堂姐陸渺渺仍是如同平常一般,時不時的說幾句酸話,要麼就譏諷他是個吃白食的,總歸陸昭遠在她的嘴裡,是聽不到好話的,好在他早已習慣,左耳進右耳出罷了,倒也不會特別難過。
要說這陸家,日子過得也算小康,家裡有着那麼些地,供着三個讀書人,還養了幾個下人,比起一般人家,也算是好過的了。
陸昭遠的大伯陸平章,身上還有着秀才功名,只是後來屢試不中,在課業上就不那麼上心了,時不時的便約上三五好友一起遊玩,大把的時間,倒是都被他給浪費了。
陸平章這人,也是生而好命,幼時便展顯了幾分讀書的天賦,將下面的弟弟給比了下去,所以他就讀了書,而兄弟側是下力幹活,掙錢供他進學。
好在陸家也是有點家底的人家,而陸昭遠的父親也有些能耐,家裡日子倒也好過,只後來家中老人去逝,兄弟倆人分了家,陸平章是長子,且又有功名在身,分家時他自然佔了大份家產,陸昭遠的父親也分得一份田產,又一慣勤勞肯幹,幾年下來又陸續添置了些,雖比不上大伯家用得起下人,但日子也過得下去,也供着陸昭遠進學。
若日子就這般過下去,也算得上是美滿,可天有不測風去,陸家夫妻倆一去,就剩下陸昭遠一個孩子,他自是養活不了自己,陸平章就將他給接了去。
兩家合爲一家,陸昭遠名下的田產,也歸到陸平章名下,如此,他就依着大伯過日子。
要說陸平章這人,也就是個死讀書的,除了外出會友,一般交際外,對家事是一概不過問,要依着他這性子,家業是早就被他敗壞了,不過好在他娶了個能幹的婦人吳氏,這吳氏也真算是個精明人物,一手將家裡產業抓在手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不過她這精明,也精明得太過了些,陸昭遠在她手底下過活,那真是半點沒討到好,時不時的就得餓上幾頓肚子,好在陸平章這人,雖然不怎麼管事,但只要他在家裡,吳氏就不敢做得太過,如此陸昭遠也還算順當的慢慢長大起來。
如今長到十二三歲上下,性子倒也磨練得頗爲老成,也有幾分機警勁,對於時常幫陸昭明做功課,也時不時的跟他討要些好處,雖也時常挨吳氏罵,但日子過得倒是比小時候要強幾分。
這天晚上,陸平章難得在家,一家人倒是齊聚一堂用晚飯。
別看陸平章只考到秀才功名,其爲人卻也頗爲講究,就拿飯桌上來說,只要他在這桌上,那是誰也不敢吭一聲的,講究的就是個食不語寢不言,他在家,大家也都守着他的規矩,不在家時,自然是各行其事,頗有點陰奉陽違的味道。
待一家人吃過了飯,下人將殘羹剩飯收拾下去,又給上了茶來,每人一盞的慢慢品着。
陸平章這纔開口說話:“我不在家中這些時日,家中可有何事?”
“家裡好好的呢,有我管着,夫君不用擔心,渺渺也極聽話懂事,惟有兩個哥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麼見識,少不得還要夫君你多管教一二。”吳氏很是賢惠的說道。
陸平章聽着,十分滿意的點頭,在他眼中,男主外,女主內,雖然外面的田產事物,也都歸他來管,但他本人嫌煩,又覺得這些庶物,沾着銅臭,他一個讀書人,根本不屑去處理這些雜事。
而婦人管教女子,而他來管教兒子,這就是正理,吳氏的話,讓他高興了。
就開口問道:“明哥兒功課如何,我記得往常先生總說他不夠盡心,這些時日可有進步?”
陸昭明在功課上本就有些不盡心,這會兒見問,臉色就不太好,只敷衍道:“先生布置下的功課,我都有做完,只先生要求嚴格,輕易也不夸人,所以我也不知倒底如何。”
“嗯,先生嚴格是好事,你可不能怨怪先生,只要你好生用心努力學習,功課只會是一日比一日好的。”陸平章教訓了兩句。
“夫君也別總責怪孩子,明哥兒也是非常努力的了,我瞧着近日,因功課繁重,連飯都用得多了些,可見是真用功了。”吳氏忙幫着說話。
“嗯,既然你這麼說,想必是真用功了的。”陸平章點頭。
隨即又問起陸昭遠來,只未等陸昭遠回話,吳氏就先開口了。
“要說遠哥兒啊,這性子是越發野了些,前兒還跟人打架來着,弄得那一身的髒哦,洗衣裳的下人都跟我說,那身衣裳都換了好幾盆水才洗淨呢,夫君真得好好管管了,我一個婦人,也不會管孩子,二叔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沒教好,豈不是咱們的過錯。”吳氏假惺惺的說道。
陸昭遠聽得直皺眉,吳氏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真是日漸深厚,他那天的衣服是有點髒,但也沒髒到她說的那個地步,而且那衣裳,還是他自己洗的,說什麼下人換了幾盆水,讓人聽了,真虧心得慌。
“遠哥兒,咱們是讀書人,可不能行那粗野之事,與人打架這種事,實在是太丟咱們讀書人的臉,以後萬不可如此行事!”陸平章一聽這話,就頗爲不喜,他自詡是讀書人,向來斯文得很,也附庸風雅得很,最怕人瞧不起他不是個斯文人。
陸昭遠聽他如此說,也不辯解,要跟陸平章辯解,吃虧的只會是他,以往他也不是沒曾辯解過,吃過幾次虧,他也就學得聰明乖覺了,這樣老老實實的認了錯,懲罰還輕一些。
“是,都是侄兒的不是,下次再不敢如此行事,丟了伯父的臉面,也丟了讀書人的臉面。”陸昭遠一臉平靜的拱手說道。
“如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果然陸平章見他認錯,就滿意了幾分,也沒再出言責備,只捊着鬍鬚,沉思片刻道:“犯了錯卻是不能不罰,我看這樣吧,你就把四書抄寫一遍,務必字跡工整,抄好了拿來我看。”
“是!”陸昭遠垂首應道,半點不放心上,這樣的懲罰,對他來說,真是小菜一碟,全當練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