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婉秀聽說陳氏去京城的消息時,裴文禮已經帶陳氏走出了百十里遠。
看她臉色陰沉,滿眼殺意,錢昌棟怒沉着臉喝斥,“怎麼?你還想去追上去,把陳氏殺了!?然後再授人個把柄,被人置之死地,讓文臣成爲兇犯的兒子,再被人磋磨致死!?死不得好死,死後也落個罵名!?”
這幾日錢昌棟都沒有走,埋了裴文盛後,就在老裴家二房坐鎮。前幾次,他就發覺,裴芩心機狡詐,又攀附勳貴,不好對付,若不能致命一擊,讓婉秀就沉住氣,只管教導好兒子,她們姐弟即便有個方家撐着,但裴文東年紀尚小,不足爲懼。卻不想那裴芩穩穩沉住,她卻總沉不住氣,竟然出了這樣的紕漏,讓她們抓住把柄。
裴文盛的死也讓錢昌棟意識到,錢婉秀鬥不過裴芩。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折掉了婉秀一個兒子,這樣的打擊之下,文臣這次科考必然會再受影響。而那裴文東已是少年秀才,裴芩一個三品夫人就穩壓下裴家,若再失利,只會被她們碾壓,性命不保。
錢昌棟留下,一是怕裴芩還有後手,二是怕錢婉秀悲慟怒恨之下,做出什麼把柄給人。
錢婉秀兩眼烏紅的擡頭看他,“你是讓我放過她們?”她絕對不會放過她們!裴芩,她要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是讓你放過她們,而是讓你偃旗息鼓。文盛已經沒了,眼下之重是文臣的前程!”錢昌棟深深的看着她。
“她害死了我兒子,還讓我兒子慘死,還落個一輩子罵名,你讓我放過她,絕對不可能!”錢婉秀目光猙獰,強烈的恨毒充斥着胸腔,把她折磨的恨不得撕碎裴芩,讓她們也生不如死的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錢昌棟看她這樣,久久沒有說出話來。裴芩,他之前小看了她!這樣被仇恨充斥,矇蔽心智,先就失了那份心計,還如何跟她們鬥!?
“我派了人去保護陳氏。”久久後,錢昌棟看着她沉聲道。
錢婉秀頓時目光銳利,“她本就該死了!她到了京城,就會把流言帶到京城去,那個小賤人必會宣揚的人盡皆知的!”
“若她殺了陳氏,你又怎麼想?”錢昌棟也目光怒沉。
錢婉秀一時沒有說話。
看她不說話,錢昌棟卻還是怒道,“現在外面已經在傳,你要殺了陳氏滅口,若是陳氏死了,不是你乾的,你以爲裴芩她們能讓你躲掉!?還是你覺得,她不會對文臣下手!?到時不但你名聲盡毀了,文臣也會落個維護胸母,殺人滅口的罪名。只這一次,你們全部被她剷除!”
“不!她要敢動文臣,我化作厲鬼也絕不放過她!”錢婉秀厲聲喊道。
“等你化作厲鬼,你們早已經全都死了!”錢昌棟怒喝。
錢婉秀臉色慘白,震驚的瞪着眼,不說話了。
錢昌棟不忍心,但必須讓她鎮定沉穩下來,否則她現在更不是裴芩的對手。只會被她們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你乖乖受死嗎?”
錢婉秀怎會乖乖受死!?
深深看她一眼,錢昌棟起身出去,去找裴文臣。
看他過來,裴文臣道,“姥爺!事情已經辦妥了。現在雖然懷疑她們的人不多,但已經少有人再堅信是冤魂索命。”
錢昌棟把事情交給了裴文臣去做,他不小了,早該出門頂事了。總不能以後被裴文東高高壓在頭上,反擊之力都沒有,只會靠家裡。聽他的成果,點了點頭。把陳氏若被害的後果告訴給他聽。
裴文臣比錢婉秀這時沉穩,現在他已經不期望陳氏死了。人是活的,嘴和心就都是活的,流言也只傳一段時間,怎麼引導,他們就怎麼傳。但若陳氏死了,他們就逃不了干係。
很快,裴茜就知道了縣城的傳言風向有些變了。
錢昌棟讓裴文臣和裴宗理找了人,在原陽縣散播消息:世上根本沒有冤魂索命,只不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以掩飾。若真有鬼,有多少冤死的人,他們怎麼就不出來報仇索命!?更有不少千古奇冤之人,也沒見他們出來報仇,索命的。
“想把裴文盛的死轉嫁到我們頭上來?哼!”裴茜怒哼一聲,立馬讓人去放消息,的確可能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掩蓋真實目的。因爲裴文盛是在裴宗理和錢婉秀一塊時死的,還是錢婉秀要騎上騾子時,裴文盛摔下來掉井裡淹死的。
膽敢把裴文盛死的罪名賴到她們頭上,抹黑她們。就別怪她不客氣!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衆人也頓時反應過來,裴文盛的確是裴宗理和錢婉秀他們去找回來的時候掉井裡淹死的,那他的死,是冤魂索命,還是有人故意的?
要真是故意的,那真是太可怕了。裴文盛是他們親生兒子,就算要大義滅親,也不能對兒子下手啊!
然後就有人理性分析,裴文盛變成那樣,活着也是對老裴家的拖累和屈辱,他要是死了,不僅少個拖累,還能嫁禍給裴芩姐弟。不信?冤魂索命的說法,不是被一股流言給傳壓下去,說裴文盛是有人裝神弄鬼害死的嗎!?
錢昌棟看她們這麼快就反擊了,竟然還污衊錢婉秀自己害死兒子,簡直喪心病狂!
“虎毒不食子,這種流言怎麼會有人相信!?”
還別說,衆人雖然不敢置信,但多數人心裡忍不住就想相信,越是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傳的越厲害。裴文盛都能捂死親弟弟,他們害死自己兒子,保全了名聲,又嫁禍抹黑裴芩姐弟,一箭雙鵰,又有啥做不出來的!?
有裴文盛殺弟在前,裴宗理和錢婉秀殺子,也就不足爲奇了。
沒兩天,就傳回了陳氏死的死訊,竟然還是自殺的。
錢婉秀嚯的一下站起來,“裴芩!”怒咬着牙,一臉猙獰,恨毒。
錢昌棟心裡一慌,很快鎮定下來。她果然還有後手,陳氏死了。但她休想把罪名推給他們!他也是做了準備的!他派去保護陳氏的人,早就定下,若是陳氏死了,他們就是裴芩買兇去殺人,嫁禍給他們的!
而陳氏的死,最恨不過裴文禮。還有兩年,他就可以再次下場,金榜題名,只兩年時間。可他娘這個時候被殺了,守孝三年,他的前途也毀了!明明就是裴文盛下的手,已經把他娘毒啞了,他都沒有追究罪責,竟然還下殺手,不放他娘一條生路。
裴文禮怒恨交加,寫了信去京城,他要追究到底,是誰殺了他娘,毀他前途,定叫他不得好死!
江本新得到消息,立馬派了官差和捕頭前去,把陳氏死因查清,帶回屍首。她的死牽扯裴文傑的案子,又是即裴文盛死後離開出的事,必然和案件牽扯有關的連環案。
便衣的官差悄悄把裴宗理家圍住,監視着他們一舉一動。
錢昌棟穩坐不動。
只裴宗理派人去後山村報信兒,說陳氏自殺的消息。
消息一傳到村裡就炸開了鍋。陳氏自殺?知道她的人都不信她會自殺。被冤魂纏身,掉光了頭髮,瞎了眼,變成了啞巴,換成別人或許受不了會自殺,但陳氏不會!她可是拿着私房銀錢,跟着裴文禮去京城治病過好日子去了,又咋可能會自殺!?
那殺她的人,肯定就是裴家二房了!那錢老爺來了一趟埋裴文盛,陳氏就莫名變成啞巴了,現在陳氏要去京城了,卻剛走出去,就死了,不是他做的還是誰做的!?
朱氏一聽嗷一聲就在大門口罵起來,“喪盡良心的小賤胚子!心狠毒辣的小賤人!你們殺了人想嫁禍,我呸!你們做夢去吧!陳氏是你們殺了誣賴人的!你們別以爲有錢有權勢,殺了就能逃脫了!害死一個,又接連害死人,老天爺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天殺的小畜生,小賤種!你們不得好死的,一定遭報應的!”
又罵村裡議論指點的,“就是那幾個小賤人殺的人,你們還敢胡說八道亂污衊!?她害死文傑,又裝神弄鬼害死了文盛,一下子害死了我兩個孫子,現在又害死了大兒媳婦,陰險歹毒的小賤人,早晚不得好死!你們再污衊,你們也不得好死!”
“到底是誰污衊誰了,恐怕大家夥兒心裡都門兒清呢!”幾個人不屑的說了句,轉身去別處,不多理會她。
裴老頭也喊住她,讓她別亂嚷嚷。現在她們肯定在暗中盯着他們,兩個孫子,一個兒媳婦,一次全部喪命,接下來還不知道是啥事等着他們,要再賠上誰的命,老裴家只這一次,就損失慘重了!
他心裡也知道,裴文傑可能是裴文盛一時失手害死的,但裴文盛和陳氏,一定有她們出手!否則不會一條人命接着一條人命的死。這是要絕了他們老裴家!?突然的,裴老頭心裡怒憤,恨惱不已。
而被他們恨惱的裴芩,此時正盯着墨珩。
看她目光幽深,帶着莫測,直直的盯着他,墨珩眼神無辜的看着她,“是我乾的。”
裴芩臉色隱隱發黑,是他乾的,還一臉無辜的樣子!?承認得這麼幹脆,還有臉無辜!?
“殺一人保十人,我在積德。”墨珩看着她笑。
裴芩沒好氣的罵了句,“笑的真特麼純真無辜!禽獸!”
墨珩微微挑眉,目光瀲灩的看着她,湊過來,一個吻落在她被他昨晚咬傷的耳垂上。
裴芩扒開他的俊臉,“別擋我信號!”
墨珩笑着催促她去睡會,“明兒個我們就去縣城。”
裴芩不理會他,轉身去睡。
看她躺好,墨珩給她掖好被子,這纔出去,進了書房。
次一天,一家三口加上裴茜,吃了飯,收拾好,就去了縣城。
立馬就有消息傳,他們是來污衊裴宗理和錢婉秀來了。
她是來污衊裴宗理和錢婉秀?裴芩聽了呵呵一聲。
陳氏的屍首和裴文禮很快又回了原陽縣。
裴文禮當即就告官,他娘不是自殺,是他殺的,有人殺了他娘滅口。
而隨他們後面押解回來的,還有兩個男子,就是殺陳氏的兇手。
兩人形跡可疑,被抓住一番用刑,就招認了罪行,是他們殺了陳氏,並且,是墨珩花了五百兩銀子指使他們乾的。
沒有直接告裴芩,而是轉個彎去告墨珩。他是裴芩的丈夫,自然是裴芩一夥的,或者是裴芩指使他乾的。
而墨珩買兇殺了陳氏的目的,自然就是嫁禍給裴宗理和錢婉秀,一舉除掉他們。意在報復方氏自殺的怨恨。而方氏自殺,是因爲她自己兼祧,跟大伯生了幾個娃兒,羞憤難忍才自殺死的。
裴茜很慢忌諱有人再提方氏兼祧的事,用這個攻訐她們姐弟。聽說後,頓時氣炸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兒子謀殺親弟弟,做父母的大義滅親,裝神弄鬼害死親兒子,全部都污衊給我們,這次還怎麼污衊?!”
江本新請了墨珩上堂。
兩個殺手卻不認識墨珩,又見了封未和張庚山,也都不認識。
“大膽狂徒!既不認識,你們又怎麼說是墨大人買兇你們殺陳氏的!?”江本新怒叱。
兩人連忙磕頭,大喊冤枉,“就是有個人找我們,說是墨珩買他們去除掉陳氏的!”
錢昌棟站在人羣中,頓時預感不好。
結果江本新讓兩個殺手錶述買兇他們的人長相,兩人一描述,正是錢家的錢管家。
錢昌棟怒從心起,裴芩竟然把手動到他這裡來了!?
等再看到兩人長相時,錢昌棟倒吸口氣。並不是他派出去保護陳氏的人,而是他之前用過的人。明明讓他們遠走了,卻還反過來,反口咬他!?
江本新讓人根據表述畫了錢管家的畫像,緝拿這個人。至於兩個兇犯,則押入大牢。
兩人大喊冤枉,求着饒命,被拉下去。
墨珩從衙門出來,瞥了眼隱在人羣中的錢昌棟,“一直聽我們在喊冤,還沒聽錢老爺喊過冤呢!”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都看向錢昌棟。他在汝寧府知名,但在原陽縣,卻少人認得他,不由的都打量他。因爲,能教出錢婉秀那個陰險狠毒的閨女,這錢老爺也不是個好東西!
錢昌棟目光犀利的看着墨珩,“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躲得了一時,躲得過一世嗎?”
“此話送給錢老爺,再合適不過。”墨珩冷冷的收回目光,大步離開。
待他走遠了,還有人癡癡的看着,“墨大人實在太俊美了!每一次見,都比之前更俊美了一分!”
“是啊!穿着官服,更加有氣勢,更俊美的驚天動地了!這樣的人,咋可能會被冤枉!?”
“就是!就憑他長的如此俊美絕倫,就不可能是兇手!冤枉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錢昌棟看過去,是幾個姑娘小媳婦,只覺憤怒憋恨。就憑長的俊美就不會害人!?
告示貼出來,墨珩出了銀子懸賞,誰提供了有效線索抓住了錢管家,懸賞銀子一到十兩。
啥也不幹,就探探消息,傳個信兒,就能幾兩銀子,不少人都開始找了起來,尤其消息送到汝寧府之後。
而錢管家在一個青樓裡被汝寧府衙役抓獲,帶回了原陽縣。
兩個殺手兇犯一看,立馬就認了,“是他!就是他!”
錢管家一臉不明所以的大喊冤枉,說不認識這兩個人。他就逛個窯子,憑啥把他抓了,逛窯子又不觸犯律法!
兩個殺手兇犯很快拿出證據,是錢管家寫給他們的字條,讓他們商議事情,這次給的錢多。
找了比對字跡的,就是錢管家字跡,他卻還抵賴說不認識兩人,汝寧府有人見到過他們一塊喝酒。
錢管家沒想到他們竟然留了一手,堅持自己是清白的,是被污衊的。
兩人隨後又招出毆打方留明之事,也是錢管家買通他們乾的。
這個錢管家真是冤死了,買兇去殺陳氏,還說是墨珩乾的,還有毆打方留明,那應該是老裴家的人做的,竟然都冤枉給他!?他喊着冤枉,看向錢昌棟,“草民是冤枉的!大人!草民冤枉啊!他們是學問非凡,肯定是他們模仿了草民的字跡,來冤枉草民的啊!”
墨珩伸出自己的右手,冷嘲,“說別人模仿你的字跡,還說得過去。”
張庚山斥罵,“我們大人救夫人傷了手,手筋毀斷,握筆無力,你竟然污衊我們大人模仿你字跡!?污衊人之前,先睜大狗眼看看清楚再說話!”
錢管家臉色發青,“無法握筆,又是如何做官的!?”
“皇上親封,你有意見?”墨珩淡淡的問。
錢管家頓時被噎,給他十個腦袋,他也不敢有意見。可這兩個人想把罪名推給他,是顯然的。如果不是她們下的手筆,難道是小姐不成?小姐事情敗露,所以現在想找個人出來替罪?
錢昌棟看他的神色,臉色難看,因爲他想到,如果他保下錢管家,墨珩的矛頭就會立馬指向錢婉秀,或者直接衝着裴文臣去!
墨珩冷幽的看向錢昌棟。錢氏,和錢管家,他只能選一個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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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俺又來晚了~/(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