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小販不由停了手中的動作,眼睛瞪大了一些,看向攤子前這兩位互不示弱的姑娘,心中忍不住默唸,姑奶奶,你們都是財神爺啊!
“五兩!”秦雲昭纖手一翻,又扔出了四兩銀子出來。
“十兩!”杜柳狠狠瞪着秦雲昭,伸手解下自己的荷包,從裡面取出了一張十兩的銀票,用力拍在了攤子上。
秦雲昭的目光一閃,極快地從杜柳那隻荷包上掠過,也取出了一張十兩的銀票,輕輕放到了自己那五兩銀子旁邊:“十五兩!”
“三十兩!”沒想到這窮酸居然還帶的有這麼些銀子,杜柳有些着惱,一手將荷包裡的還剩下的兩張十兩的銀票都取了出來加了上去。
站在一邊的碧桃嘴張了張,又識趣地閉緊了。小姐把太太給的要去跟店家結賬的銀錢都拿出來了,到時可怎麼結這個賬啊?可這當口,她絕對不能說啊不能說!
“三十一兩!”秦雲昭不緊不慢地湊了三十一兩銀票和銀錠出來,見杜柳一臉啞然地站在一邊,輕嗤了一聲,“居然還好意思笑我窮酸,原來不窮酸的身上也只帶了區區三十兩出來逛街啊。”
杜柳氣得脹紅了臉,緊緊咬住了下脣,一眼瞥見碧桃手上那個荷包,不由眼睛一亮,一把搶了過來倒了個底朝天:“三十二兩八錢!”
小販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兩位姑奶奶,你們真的會買嗎?會嗎?千萬不要逗我啊,我的小心肝受不了這個刺激的!
秦雲昭輕輕一笑,將那四支頭花放了回去,伸手一抹,把自己三十兩銀錢取了回來:“好,算你不是窮酸,你贏了,拿去吧!”見杜柳愣在一旁不動,秦雲昭故作恍然地問了一句:“哦,你該不會是因爲剛纔一時鬥氣,現在就反悔了吧?早說嘛,那麼心疼銀子就別來爭這個頭啊!”
“誰心疼銀子!”杜柳氣呼呼地將那三十多兩銀錢往小販手上一塞,“給你拿着!本姑娘做事從來不會後悔!”
秦雲昭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杜柳連忙帶着碧桃追了上去:“喂,你站住!你叫什麼名字!”
上回碧桃打聽回來,只知道這姑娘姓秦,原來常來何家布店買東西,剩下的卻是打探不到了。這回趕巧遇見,杜柳急忙想扯住她問清她的底細。
傻子纔會別人一叫“站住”就站住!秦雲昭鳥都沒鳥杜柳,身形往右一拐,已經一陣風一樣走進了一條小衚衕,杜柳氣得直跺腳:“混帳東西,看我追上你不把你的嘴撕爛!”連忙帶着碧桃追了上去。
阿彌陀佛,兩女相鬥,必有一傷啊!小販極會看風頭,見杜柳帶了丫環追過去沒了影子,連忙將那三十二兩八錢一把塞進了自己的荷包裡,小心貼着肉收好了,快手快腳地就開始收拾攤子。
今天發橫財了!這一筆銀子抵得上他一年多的贏利了,萬一那個小姐回來反悔了怎麼辦,看着也是個有點權勢的,要把這銀子討回去,從哪方面來說,他都不能不給啊,還是趕緊收了攤,先安穩在家裡呆上幾天保險些,過幾天出來他再換個地方擺攤子!
“喂,貨郎大哥,我讓你掙了這麼一大筆銀子,就把這幾支頭花作謝禮送我吧?”
小販一個激靈,見秦雲昭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手腳極快地已經將她剛纔挑中的那四支宮花拿在了手中,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這姑娘怎麼神出鬼沒的?這姑娘已經來了,那姑娘還會遠嗎?而且今天也確實是因爲這姑娘自己才發了橫財。小販不敢耽擱,連連點頭應了:“要得,要得,姑娘快拿去吧!”手腳不停已經收了攤,挑了擔子就走。
“謝啦!”秦雲昭哈哈一笑,心情甚好地往左拐進了去莫氏鐵匠鋪的路上。 Www ▪Tтkǎ n ▪¢O
“將……咳,大人,你說的那個秦姑娘不會又在耍你吧?這麼久還不來?”莫青山狐疑地看着沈謙,心裡不停嘀咕着,他就說嘛,那姑娘一準兒就是認識沈謙的,不然上回也不會看他的面子放過自己了,自己說不定早就咯屁了。
“不會!”秦雲昭雖然擺過自己好幾道,可是這是她答應的正事,她不會不來!沈謙嘴裡很肯定地說着,想起上回在這裡被她輕巧來了個調虎離山,有些發躁的心裡又忍不住起了些鬱悶。
“我說,她真不是你相好?”莫青山看着沈謙一臉篤定的表情,忍不住又八卦地問了一句。
沈謙心裡一跳,開始咬牙:“不是!”
“不是就不是,那麼咬牙切齒地做什麼!”莫青山覷着沈謙的神色,嘀咕了一句,“該不會是你想是她不肯是吧?”
沈謙臉色一僵,今天心裡第二回起了想把人揪過來狠揍一頓的衝動。這一個兩個的,就不能不要那麼猥瑣嗎!可轉眼想到自己昨夜飲酒後的一時失控,沈謙又不得不把這口氣給悶了下去,對秦雲昭而言,自己又何嘗不是猥瑣呢?
“將……大人,師父,那個姑娘來了!”莫青山的小徒弟狂跑進來,就先把話給通報好了,才喘勻那一口氣。
“來了?!”莫青山騰地站起身,忍不住心裡的興奮先迎了出來:“秦姑娘,快進來坐,老莫差點以爲姑娘不來了呢。”
秦雲昭心情正好,含笑掃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那四支頭花晃了晃:“莫東家,你這裡有什麼紙盒子嗎,麻煩給我一個,我好把這幾支頭花收好放着。”那小販急着要跑,什麼包頭花的東西都沒留下,秦雲昭只好一直捏在手裡拿了來。
“有有有!”莫青山一個眼色,小徒弟趕緊跑出去找盒子去了,“秦姑娘你先坐,先喝茶!”
原來她是買頭花去了!沈謙的目光不由掠過秦雲昭的頭髮,她頭上並沒有戴半件釵環,只是纏了一條天青色的髮帶,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看着極是嬌俏可人。
縱然是還在父喪孝期,這樣一身打扮也實在太過簡素了,何況秦雲昭連耳環和手鐲都沒有戴。沈謙的目光在那四支層層堆迭的宮花上停留了片刻,又連忙移開了去。
見桌上已經備了一支炭墨筆和一迭紙,秦雲昭也不磨嘰,她既然答應了沈鬍子的事,自然是早做完早好,林大夫那裡還叫她服完藥了去複診的,另外,她還能抽點時間去何花姐那裡看上一眼呢,好歹那也有她的一半股份不是。把手中的茶杯一放,秦雲昭就站起身坐到了桌前:“莫東家,我馬上把設計圖畫出來給你。”
前世這手弩她不知道組裝了多少回,每一個零部件的尺寸、功用都爛熟於心,秦雲昭伸手取過鐵尺,直接就畫了一副構造圖,然後標號畫上了每個零件的分解圖。
莫青山在一旁看着,頓時如獲至寶,不時驚歎起來:“原來這裡是這樣的,難怪……”
沈謙本來因爲莫青山半開玩笑問秦雲昭是不是他相好那句話,所以一直端着範兒隔得遠遠地坐着,並沒有湊上去,這會兒聽到莫青山嘴裡讚不絕口的,終於也忍不住站近前來。
沉重的鐵尺在一隻皎白修長的素手裡靈活翻轉,另一手握的炭墨筆就極熟練地畫出了一道道線條,或直或弧,讓一樣樣零件栩栩如真地躍然紙上,一目瞭然。
原來這雙手會做的事很多……沈謙的目光怔怔從那雙手上移到了秦雲昭微微低垂的臉上,看着她認真的眉眼,因爲專注而稍微抿緊的嘴脣,一下子就想起了這眉眼、這櫻脣昨夜跟自己近在咫尺的樣子,還有自己的手掌撫上她嫩滑如羊脂白玉般的臉龐的感覺,似乎心尖上突然就顫了顫。
“好了,就是這些零件。”秦雲昭擡起頭來,看向莫青山,“要有比宿鐵更好的鋼料最好,沒有就用宿鐵吧,莫東家,你打出來以後我要一把,帶弩箭一起!”她可是連那帶血槽的弩箭都畫了尺寸出來的,莫青山這裡做工比甘鐵匠更精巧些,有好東西秦雲昭肯定要淘換了,不換白不換!
莫青山沒口子地應了:“好,打出來了我就交給沈…大人,讓他給你帶來。”然後轉向沈謙嘿嘿地笑,兄弟,我可是想着法子幫你啊。
今天可沒有喝酒,沈謙沒想到剛纔居然又對着秦雲昭失了神,一時正有些心虛,錯眼瞧見莫青山那種“我頂你”的意味深長的一笑,臉上忍不住一熱,連忙開口把話岔了過去:“秦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老莫一定會給你先打一把工藝最好的。”
沈謙這話都說出去,莫青山要拿把普通的出來,豈不是墜了自己的名頭?兄弟果然是拿來做人情的!莫青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纔煉出的那點百鍊鋼,默默嚥下一肚子血,重重拍了拍沈謙的肩膀:“那是肯定的!”好兄弟,肩膀果然硬,這樣都沒拍斷你的骨頭!
秦雲昭可沒工夫理會那兩人的眉眼官司,事情已了,當即就向兩人告辭,又特意向沈謙客氣了一聲:“以後我哥哥那裡,還要麻煩沈四叔多照應一二了。”當着莫青山的面,她自然乖覺地叫了聲“沈四叔”。
竟然是叫“叔”?莫青山有些詫異地看了沈謙一眼,沈謙聽着秦雲昭那一副不會再見的語氣,心頭瞬間被某種莫名的情緒纏繞,細細辨來,竟是澀然。諸多事了,秦雲昭這是想着不會再與自己有什麼交集了麼?